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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番外·冰川(下)


同一时间,稻城。

“你再不把离合器交出来,别怪我动粗了。”刘砚道。

拉姆道:“你跟我说,我有什么办法?那桑不放你们走。”

张岷附和道:“他要是一动粗,你们再来几千人也不够他练手的。”

刘砚叉腰站在路中间道:“是哦。”

拉姆道:“再说了,凭什么他们要给你离合器?”

刘砚道:“你们成天把汉人奸猾,汉人自私这些话挂在嘴边,来标榜你们少数民族的淳朴,刚刚这句话不也和你们所批判的人归为一类了么?少数民族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拉姆登时语塞。

刘砚道:“我必须马上回到车上去,向总部求援,志愿者也不知道在哪里,解决了这里的事情以后,国家会派队伍过来,帮助你们重建家园,解决所有的问题。你在这里拖着,只会越来越麻烦。”

拉姆终于道:“好吧,我去和那桑谈谈。”

刘砚感觉这次遇见的麻烦尚属历来之最,既不能动武,又说不通。

拉姆半小时后回转,说:“那桑带着人出去找尼玛了,要黄昏才回来。你们先休息吧。”

刘砚真是彻底没脾气了,他试了试通讯器,沙沙响,外头风雪渐大,阻断了短波通讯。

刘砚:“拉姆,你怎么这么……”

拉姆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行了吧!待会那桑回来后,我带你们一起去见他!”

刘砚终于崩溃了,朝拉姆叫道:“尼玛啊!见他有什么用!和藏族王子敬酒吗?!我要离合器啊!离合器懂不懂!尼玛!我的车困在风雪里,车上还有两个高原反应的病号,没有离合器我就不能开车,不能开车我就不能去找国家志愿者!找不到国家志愿者我就没有救援口令!没有口令我就不能朝总部请求部队过来调停!你快给我想个办法!!”

拉姆道:“好的,咱们待会慢慢谈,你记得几件事情是很重要的。”

刘砚挠了挠乱七八糟的头发,没好气道:“说吧,你看样子是个明事理的人,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拉姆陡然尖叫道:“我一个纳西族的对着一群藏人同胞我容易吗?!”

刘砚道:“快说快说……”

拉姆:“见了那桑要好好说话,藏人会叫你色浪!是帅小伙的意思,你只要对他笑就行。他们认为,人的肩膀上有两尊武神,肩膀是不可以随便拍的,否则他会认为你侮辱了他,要和他比试,决斗。”

刘砚道:“好吧,明白了,我要说什么?”

拉姆:“其余的话我会给你翻译,你们先耐心等等吧。”

拉姆离开后,刘砚站在风雪里,有种一筹莫展的感觉。

张岷道:“要么咱们偷一个吧。”

刘砚道:“城里转转,别跟他们啰嗦了,偷了就走,城南好像有汽配店,去那边看看。”

同一时间,被揍得极其悲惨的那桑带着被催泪弹呛得鼻涕眼泪一起流的部下们回来了。

“尼玛——!”那桑悲愤地在帐篷中两行热泪。

藏人叽里咕噜进来,同情地说了几句话,那桑刹那就傻眼了,起身一阵风冲出藏包外,看到一辆摩托车停在远处。

远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把昆放下地,昆欢欣大叫,冲过来扑在那桑怀里。

那桑:“尼——玛——!”

昆:“啪——啪——!”

蒙建国笑了笑,摘下雪地墨镜,朝上前的人道:“有会汉语的么?我是国家战后救援者……”

藏人们叽叽咕咕,不怀好意地看着蒙建国,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蒙建国一头雾水,那桑和儿子抱头痛哭,蒙建国走上前,问:“请问,你是这里的负责人?”

那桑一瞥蒙建国,刹那表情现出惊惧,又带着点仇恨,继而神情复杂地开怀大笑。抱着儿子,把蒙建国让进藏包内。

蒙建国素来知道藏人热情好客,也不推辞,便坐在藏包内取暖。片刻后有人端上来烤羊肉,蒙建国心想入乡随俗,便吃了。

又有人端上来酒与土豆,蒙建国已吃了,比划道:“汉人,这里有汉人?”

那桑拍开蒙建国的手,端起酒碗,示意他喝喝喝,蒙建国无计,只得陪他喝酒。

明天再调查这里情况不迟,看那模样,想必稻城里还有不少人。

那桑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蒙建国完全听不懂,时不时地笑笑作为回应,两人推碗,海饮。及至那桑先醉倒,一头栽在矮桌前。

蒙建国道:“小兄弟。”

蒙建国推了推那桑,那桑醉得不省人事。

蒙建国抬眼一瞥,又见帐篷外站了许多藏民,各个表情如临大敌,紧盯着他。

怎么回事?蒙建国也有点醉意,青稞酒入口甘香,后劲却有点大,蒙建国手指揉了揉眉毛,戴上宽沿墨镜,打算出去找地方过夜。

正将起未起之时,帐外有个藏族姑娘进来,小声说了句“扎西得勒。”

蒙建国双手合十,彬彬有礼回道:“扎西得勒。”

藏族姑娘双眼一亮,蒙建国道:“有地方让我暂时休息一晚上么?”

她作了个“请”的手势,把蒙建国带出帐篷,时近夜间,寒风呜呜地吹。蒙建国扫视周围人群一眼,人们自发地让开一条路。

蒙建国总觉得这里有点不太对劲,及至那姑娘引他进了帐篷。打来热水给他洗手,洗脸,又伺候他脱衣服。

蒙建国也不推辞,任由那女孩给他擦手,问:“这里就连个会说汉语的都没有?”

女孩脸上发红,小声说了几句话。

蒙建国长吁一口气,握着那女孩摸到他腰间的手,说:“我自己来吧,谢谢。”

女孩坐到一旁,看蒙建国,蒙建国又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可以离开了。女孩却不走。

蒙建国也由得她,脱下外套,除了毛衣与背心,只穿着一条迷彩长裤,赤着健壮的裸露手臂,躬身脱下军靴,躺到床上。

女孩起身,熄灭酥油灯,转身出去,外头传来一阵怒骂,骂了足有许久,女孩又揭开门帘进来,坐在帐篷角落里。

蒙建国听到她在黑暗里低声地哭,眉毛动了动,说:“过来吧。”

那女孩摸索着到了床边,蒙建国让出个位置,示意她躺在自己身边。酒醉吃饱,连日来旅途疲惫,不到片刻便已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蒙建国感觉到女孩在自己身边轻轻一动,便即醒了。

她要做什么?

那藏人女孩发着抖,转身抱住蒙建国的腰,俯在他身上,于他嘴唇上亲了亲,小声说了句什么。

蒙建国装作熟睡,又听一阵悉悉索索,女孩从床上抽出一条绳子。

蒙建国:“?”

女孩把绳子抽过来,拉到床下,在黑暗里小声饮泣,用绳子把蒙建国绑在床上。

蒙建国:“……”

蒙建国一直不动,任她施为,女孩把绳子绕了一圈又一圈,把他捆踏实了。才转身出帐外去。

蒙建国睁开眼,侧头扫视黑暗里帐篷,疑惑地蹙眉,继而一手从迷彩裤中掏出串钥匙,按着边缘一弹,弹出柄小刀,开始慢慢割绳子。

同一时间,稻城的另一边。

刘砚抱着个从车上拆下来的离合器,藏在路边作了个记号,说:“外头雪太大,走回去太远了。”

张岷说:“我去偷辆车,你在这里等着。”

刘砚说:“一起行动吧。”

两人离开城南,朝藏人的聚集地走,拉姆发现了他们,匆匆过来道:“那桑打架输了,心情很糟。今天见不到他了。”

刘砚道:“那边又在做什么?”

刘砚所望的方向,有许多女人在哭,藏人们则在喧哗。

拉姆说:“尼玛已经回来了,我保证,明天一定能解决你们的问题。”

刘砚也没关系了,说:“好吧,怎么回来的?”

拉姆说:“不清楚,听说他们还抓到一个俘虏,现在关在帐篷里,我去给你们找地方住,先别靠近那儿。”

拉姆转身离开,刘砚果断道:“走,张岷。我看到那边有车。”

张岷躬身躲在帐篷后,拉着刘砚朝聚居地的一边跑,绕过巡逻的藏民,看到开阔地上停着一辆军用摩托。

“怎么是军队的?”张岷蹙眉道:“把它骑走么?”

刘砚:“还是第六区工房设计改良的……我知道了,这是志愿者的摩托!被他们抓了一个?去看看。”

张岷道:“你看那个帐篷。”

刘砚循张岷所指望去,见一个小藏包外有两名守卫。

“我打头,你支援。”刘砚道。

“你小心点。”张岷调转狙击枪,刘砚双手插在风衣兜里,走上前去。

守卫警觉,大声呵斥,威胁刘砚别靠近,刘砚漫不经心,点头道:“扎西得勒!”

守卫一个愕然,刘砚与他们插身而过,藏人马上扑了上来,刘砚一闪身,从兜里抽出电击棒,随便把两人电得浑身抽搐,倒在地上翻白眼。

“有人吗?”刘砚在黑暗里说。

刘砚按了个按钮,电击棒头亮起电筒,四处晃了晃,紧接着改成发散光,整个藏包里亮堂堂,灯光打在床上的那个人身上,刘砚嘴角抽搐,看到蒙建国赤裸健壮上身,躺在床上割绳子。

蒙建国:“……”

刘砚:“……”

刘砚面无表情道:“志愿者同志,你在拍男体捆绑写真集吗。”

蒙建国:“叫爸爸……小心你背后……”

刘砚转身,抬手格挡住冲上来一人,调转棍头一电,把那人放倒在地。

蒙建国:“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刘砚:“我也觉得……我刚才差点又以为你是蒙烽,还错愕了那么半秒。”

刘砚从背包里取出照相机,对着半裸的,被绳子捆着的蒙建国,闪光灯连闪。

蒙建国终于割开绳子,三两下扔开,怒道:“不要拍照!”

短短片刻,里头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外面藏民,张岷背靠藏包与人大打出手,蒙建国穿好全身装束,一阵风出来,戴上墨镜,说:“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动手!”

人越来越多,刘砚一揪张岷衣领,两人躲到蒙建国身后,数十人围了上来,蒙建国松了松手指节,发出啪啪声响,紧接着如雄狮般冲进了人群,顷刻间拳打脚踢,放倒近半人。拉姆焦急冲来,喊道:“先别动手!”

刘砚喊道:“爸!不要停!加油!”

蒙建国速度极快,游走于人群中,四周藏刀锋芒雪亮,却无人能近得他身,凡是围攻者俱沾衣即倒,片刻后那桑双手紧握藏刀,怒吼一声,鼻青脸肿地冲了过来,一刀当头劈下!

蒙建国抽身后退,转身抬脚一抡,踹中那桑手腕,藏刀脱手,打着圈飞来。蒙建国探手抓住,呼呼两声,手持藏刀在身前划了个圈。

众人纷纷后退,那桑缓缓喘息。

昆从人群中跑出,大声朝那桑说了句什么,继而转身奔向蒙建国,抱着他的腿。

“尼玛!”那桑怒道。

蒙建国把藏刀交给昆,让他还给父亲,沉声道:“现在可以说话了,小姐,请你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拉姆缓缓喘息,地上倒了近二十人,周围的人手持火把,形成一个包围圈。

“他们说在游客群里,发现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拉姆说:“猜测是你的同胞弟弟。所以那桑怀疑你是过来埋伏的奸细,打算把你抓起来。”

蒙建国戴上露指手套,头也不抬道:“那是我儿子,我来之前根本没碰上过他们。”

刘砚和张岷小声说:“他们以为蒙烽和他是兄弟关系,他听了现在心里一定很高兴。”

蒙建国:“……”

张岷:“是啊,这显得他很年轻。怎么就没人把我和决明当兄弟呢。”

刘砚:“刚刚我抓拍到好东西,你看……”

蒙建国说:“这里没有讯号,要找个广播塔,朝总部发出讯息,申请战后支援。顺便把游客们送下山去……刘砚!把你那些照片给我删了,我说认真的!”

同一时间,冲古寺:

蒙烽道:“他一直叫尼玛,尼玛,尼玛到底是什么意思?”

宁宁解释道:“尼玛在藏语里是‘太阳’的意思。”

蒙烽一拍大腿道:“难怪了!妈的!他在骂‘日’。”

宁宁:“不是这样……可能是他们有个人叫尼玛……”

蒙烽大手一挥:“不用再解释了,肯定是在骂人。”

决明拿着个对讲机在外头调频道。王毅君说:“有回音么?”

决明:“这里信号太差了,得去广播塔。”

王毅君说:“那走吧,冲古寺自然保护区的广播塔就在不远的地方。”

雪停了,大地一片洁白,蒙烽试了试通讯器,问:“刘砚,你在么?听到请回答。”

刘砚的声音传来,说:“听到了,你们在哪里?离合器搞到了,志愿者也找到了。”

蒙烽说:“我们找到了游客,正在去广播塔的途中,他们的人帮我们把车修好了。”

刘砚:“我们刚好也要去那里,在广播塔下汇合吧,口令拿到了。”

蒙烽关了通讯器,说:“同伴和志愿者都找到了,咱们可以在那里就地扎营,等军队的人过来。按照以往速度,不会超过十二小时。”

王毅君松了口气,说:“大家都走吧,帐篷背着,没用的都不要了!一切从简!”

游客们纷纷欢呼,夜半,所有人整理行装,离开冲古寺,背着旅行包,王毅君与蒙烽打头,决明在最前面开车,沿公路前行。

四百余人的队伍蜿蜒行进,于天亮时抵达了广播讯号塔。

日出,高原的阳光炽烈而苍白,遍洒安静大地。

两拨人在讯号塔下汇合了,藏民和游客们分为泾渭分明的两派。蒙烽道:“催泪弹有吗。”

王毅君说:“没了,昨天是最后一个了。”

蒙建国停下摩托车,张岷和刘砚下车。

决明喊道:“爸!”

张岷道:“哎!等等,马上就好了。”

蒙建国摘下墨镜,蒙烽傻眼了,喊道:“你怎么在这里?”

蒙建国说:“我来充当战后志愿者,你们怎么来了?旅游?”

蒙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蒙建国又和刘砚,张岷三人打开背包,取出联络仪,蒙建国走向讯号塔,开始攀爬。

张岷道:“我来吧。”

蒙建国道:“没事。”

蒙烽看了一会,说:“刘砚,过来。”

刘砚没好气道:“为什么不是你过来?”

蒙烽:“你过来这边啊,这里都是我们的人。”

藏人纷纷愤怒叫嚣,刘砚转头看了一眼,朝蒙烽道:“你该过来我这边才对,你爸在这里呢!”

王毅君道:“既然你们认识就好办了,来谈判吧,对方的代表呢?”

那桑排开众人,走出两派的中间空旷地,大声说了几句话,拉姆走过来,说:“你们亵渎了冲古寺,抢我们的粮食,绑架我们的小孩!今天就来清算!谁也别想走!”

王毅君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扎巴上师用他的生命保护了我们,大家无分彼此,是你们先把我们赶出稻城的。”

拉姆翻译过去,那桑又激动地说了几句,拉姆道:“你们带来了瘟疫,害死了我们的许多兄弟姐妹!”

蒙烽遗憾地说:“看吧,他们根本就是蛮不讲理。”

刘砚道:“你够了,你连入乡随俗都不懂,刚来的路上我还听他们说,你没事去拍别人肩膀,这些人是不能拍肩膀的……”

蒙烽:“你就不能过来说吗?”

刘砚:“为什么是我过来!你爸刚救过他的儿子,要也是你过来……”

蒙烽:“你就不能学决明,乖一点,听话一点吗?”

刘砚:“张岷就在这里我谢谢你了蒙烽中尉,他可没让决明过来!张岷你说了吗?”

决明远远地说:“爸,来。”

“哎。”张岷笑吟吟道:“这就来。”

张岷走了过去。

那桑大动肝火,吵得脸红脖子粗。

拉姆翻译道:“他认为你们谋杀了扎巴上师……”

王毅君道:“这不可能!”

拉姆说:“呃,我也觉得这不可能。”

蒙烽怒吼道:“你看,这些蛮不讲理的家伙专门给人扣帽子,没听到吗?”

那桑激动的大骂,拉姆道:“如果不是你们带来瘟疫,扎巴上师也不会为了保护大家而死。”

刘砚道:“你听见了?他们好好的生活在这里,与世隔绝,突然有一群人上来,就像你在家里好好地住着,吃着火锅唱着歌,有人突然带着传染病住进了你家,抢你吃的,还和你打架……”

蒙烽:“旅游业也是这里经济发展的一个根源!你别告诉我你开门迎接人进你家参观收门票,你因此生病了就要怪在客人头上,这是消费发展……”

刘砚:“哦你还知道消费发展,所以明白了?这一切只是站在谁的立场上来看问题而已,没有谁是一定正确谁是一定错误的,你这头笨、狗、熊!”

蒙烽:“刘砚!你不要太嚣张了!”

刘砚:“我只是在说事实……”

蒙烽气不打一处来,眼望蒙建国爬到高处,声音远远传来:“呼叫成都军区西南战后总部,呼叫成都军区……”

蒙烽:“你小心他们放藏獒咬你……刘砚!马上过来!别和他们混在一起!否则……”

刘砚:“你高原反应终于好了?有力气威胁人了?你别过来啊,我警告你。”

蒙烽捋袖道:“小心我揍你哦。”

刘砚:“你来啊!当着你爸的面打老婆,看看他会说什么……”

蒙建国:“这里是志愿者蒙建国,于甘孜地区发现避世人员四百余人,与当地居民发生矛盾,请速度派出部队调停,送返……”

蒙烽怒吼道:“刘砚!”

刘砚:“你来啊!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上次办公室里那个相框自己找不到还放什么狠话要分手……”

蒙烽:“明明就是你把它收在抽屉里……”

刘砚:“但是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是你自己忘了放在哪里……”

蒙烽:“你……尼玛!”

刘砚:“??”

那桑和王毅君停了吵架,数人看着刘砚和蒙烽越走越近,准备火拼。

刘砚捋袖子,拿出电击棒,身后藏民纷纷起哄,大声叫嚣。

王毅君身后,有游客看出了两人关系,远远笑道:“喂,老婆不能惯!懂么?要教!”

蒙烽与刘砚异口同声道:“你闭嘴!关你什么事!”

众人笑翻,蒙建国呼叫完成都军区,下来道:“我之前听到是因为一场矛盾引起了后续的冲突。”

蒙建国摘下墨镜,坐在一块石头上,说:“事发的时候是什么冲突?”

拉姆翻译过去,那桑听完以后深吸一口气,朝己方喊了声。

刘砚有仇似地盯着蒙烽,蒙烽道:“算了算了,快走,准备上车。”

蒙烽接过离合器,把刘砚抓到一边。

藏民中走出来一个高高大大的英俊小伙子,那桑眼望蒙建国,说了几句话,拉姆翻译道:“这人叫宁古仁波切。”

蒙建国点了点头,王毅君又道:“小安,过来!”

蒙建国看了一眼手表,说:“军区的直升机支援部队两个小时后到,这段时间里不要打群架,等人来了,随便你们怎么打。说吧,是什么矛盾?”

小安白皙俊秀,站在王毅君身边,说:“我是摄影师,去年来了稻城亚丁,认识了不少藏族的朋友。”

宁古仁波切咕哝着什么,眉眼间带着忿意与失望。

小安说:“其中就有这位仁波切大哥,当时我去草原上摄影,有次迷路了,被狼群围着,找不到回来的方向。他带着弓箭出来救了我,带我去他家。他请我喝酒,虽然语言不通,但彼此都信任对方。”

仁波切说:“你不是、不是好人!”

蒙建国眉毛动了动,张岷和决明也下车来了,听双方的冲突与蒙建国的调停,看他有什么办法。

蒙建国:“所以呢?你们都不是坏人,不要这么说。”

刘砚小声道:“决明你看,有捆绑写真……”

决明欣喜地说:“啊!太帅了!好壮啊!”

蒙建国:“刘砚!”

小安又说:“当时我们都喝醉了,我醉得不省人事,仁波切说,想和我成为结拜兄弟。”

蒙烽道:“这不是挺好么?结拜了?”

仁波切不满地看着小安,小安道:“结拜了……吧,他说要送我一件礼物。第二天早上,我醉得头痛,他带我去帐篷里,让我脱衣服……给我熏香……”

众人:“……”

仁波切又说了几句话,小安退了一步,拉姆说:“仁波切想把自己的妻子送给这位……小安弟兄。”

蒙烽傻眼了,蒙建国嘴角抽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小安马上道:“我当然拒绝了……他送我回稻城。后来有天他自己来稻城,又找我喝酒,我花钱去买酒款待他,把我最好的都送他了,但是他……一直色迷迷地盯着我女朋友。”

刘砚和决明笑得东倒西歪,后来的事情蒙建国也猜到了,说:“他想让你把你的女朋友送给他,是不是?”

小安点头道:“当然不可能,所以他就发怒了,要和我断绝关系。后来有次藏獒追我,就是他指示的……”

仁波切激动地大声叫骂,要拔藏刀砍人,拉姆忙示意别冲动,说:“仁波切觉得,他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送给小安当做礼物,小安却根本不把他当成兄弟,他很后悔救了小安。”

“这个。”蒙建国也不知该怎么说了:“着实有点难办。”

“不。”蒙烽一手搂着刘砚,一手要去拍仁波切的肩膀,刘砚和拉姆马上道:“哎!”

蒙烽下意识地收回手,改为拳头轻轻锤了锤仁波切胸膛,说:“我们概念里的媳妇,和你们概念里的媳妇,是不一样的。”

拉姆开始翻译,蒙烽又道:“你们把媳妇当做自己的财产,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把媳妇当做自己。不是不想和兄弟分享,而是没有必要。”

拉姆翻译了一大通话,仁波切头上一直冒问号,蒙烽一手搭着刘砚,另一手拉过张岷,说:“我和他也是很好的兄弟,出生入死的战友。”

张岷笑道:“是啊。”

蒙烽比划着让了下刘砚,又指张岷,说:“但是我们的老婆,是不能互相换的。他的老婆我能上么?不能,我的老婆当然也不能给他上。”

刘砚和决明同时抓狂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蒙烽正色道:“因为媳妇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把媳妇让出去,就像把你身体的一部分……给砍掉。”

说着蒙烽朝仁波切的胯下作了个“切掉小鸡鸡”的动作,说:“有必要么?没有必要用这种行为来表示兄弟情谊的嘛!我们要用更珍贵的方式来表达,譬如说,付出我们的整个生命。”

“是啊是啊。”游客那一边集体附和道。

仁波切似乎明白了什么,蒙建国道:“你的媳妇呢?”

拉姆问他,仁波切摇了摇头,表情有点难过,拉姆说:“他的爱人被病毒感染,已经去世了。”

蒙建国说:“那就对了,你思念亡妻,还会把她当做一个人,一个终身伴侣,小安的女朋友呢?”

小安眼睛发红,说:“她死了,也是被感染的。”

众人都没有说话,蒙建国起身道:“现在全国都已经安全了,但恕我直言,这次病毒夺去了成千上万的人的性命。可能各位回到故乡,也很难找到幸存的朋友和亲人……”

这个话题十分沉重,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

蒙建国起身道:“既然爱人去世了,过去的事情也就过去了,算了,握个手,来。”

蒙烽过去把小安和仁波切的手放在一起,让他们握手。

蒙建国随口道:“虽然是结拜兄弟的关系,但说不定你们就是世界上对方的唯一亲人了。好好生活,就这样。”

蒙建国起身戴上墨镜,示意众人可以散了。

无人敢违拗蒙建国的命令,俱是纷纷散开,那桑带着他的人在远处蹲着,王毅君则带领游客们就地歇息,等待部队。

蒙烽道:“爸,你回成都军区去?”

蒙建国道:“不了,我还得去下一个地方。”

刘砚说:“上车喝杯茶吧。摩托车绑在车后,跟我们一起玩玩再走。”

蒙建国想了想,点头,决明上车泡茶,张岷弹吉他,数人喝了热茶,吃了点心,蒙建国在沙发上打盹。

刘砚进房里接上数码相机,蒙烽进来换下衣服,道:“你拍了什么照片?我看看……哇靠……你怎么拍到的?”

刘砚得意地笑了笑,电脑里现出蒙建国半裸全身,被绳子绑在床上的照片,一共好几张。刘砚调了黄光,那绳子勒在蒙建国的胸膛,腹肌上,现出性感的肌肉。

蒙建国的男子肌肤是性感的古铜色,一名健壮大兵被捆绑,看着那照片,蒙烽几乎无言以对。

“这太伤风化了,赶紧删掉……不不,备个份。”蒙烽道:“他知道吗?”

刘砚道:“当然,他一定在想要怎么把照片给删了。”

蒙烽看了一会,醋意十足地说:“他的身材没我的好。”

刘砚道:“那可不一定,别人锻炼了四十年了……”

蒙烽扒着刘砚,说:“你要看看我的?比他的好看多了……”

刘砚:“喂别乱动……现在不行。”

蒙烽回头看了一眼笔记本电脑,转身开始猢猢地拱刘砚,把他挤在床边,开始亲他,脱了外套后穿着背心,三两下解开皮带。

刘砚小声道:“呜,现在不行啊,你爸还在外面,会听见的……隔音效果很不好……停。”

蒙烽在刘砚耳边说:“他下车了,你看。”

刘砚探头到床头的车窗,拉开窗帘朝外看,见蒙建国带着雪地墨镜,一身白色迷彩服,走向藏民聚居处。

直升飞机的轰鸣声从远方传来,战后救援大队来临。王毅君等人与蒙建国告别,又朝基地车挥手。

刘砚上身穿着毛衣,蒙烽则抱着刘砚,在他身后,胯下那物深深插了进去,顶了顶,说,跟人告别。

“啊。”刘砚难堪地喘气,勉强朝窗外挥手。

游客们先后上直升飞机离开,蒙建国与救援队长聊了几句,签下单子,又朝远处招手。

昆跑过来,抱着蒙建国的大腿,蒙建国摸了摸他的头,昆又跑回去了,片刻后又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条哈达。

蒙建国笑了起来,单膝跪地,让昆把哈达围在脖颈上。

昆抱了抱蒙建国的脖颈,两人告别,蒙建国转身离开,蒙烽还在刘砚身后啪啪啪。

“你这个……恶趣味。”刘砚趴在窗前,窗玻璃映出他失神的双眼,刘砚道:“我不行了……”

蒙建国背好野战包,骑上摩托车,兜了个圈过来,在车窗外一拧车把,排气管发出雷鸣般的轰声。

“走了!”蒙建国喊道,手指并在眉前,朝车上一挥。

“不多玩会?”张岷下车道。

蒙建国摆手,蒙烽一边从身后猛顶,一边道:“快,给爸告别。”

刘砚抿着唇,脸上泛起晕红,说:“爸!再……”

蒙烽深深顶进,刘砚道:“再……再见,多联系。”

蒙烽道:“老爸!一路顺风!”

蒙建国点了点头,一转弯,摩托车放起悠扬的乐曲,驰向公路尽头,消失在茫茫的绵延雪山,与灰蓝色的天际。


——番外·冰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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