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商贾和朝廷对抗,看起来是在作死,但是人家也着实有一番道理。
韩元吉就找来了凌景夏,樊光远,还有沈清臣,几个人聚在苏州最大的酒楼,开怀畅饮,心情很是不错。
韩元吉主动道:“按理说该找几个高丽女子,唱歌跳舞,以助酒兴,奈何事情机密,不好声张,需要防着隔墙有耳。”
其他三人点头,可凌景夏也笑道:“谨慎是对的,不过也没有那个必要,我就不信,太子殿下敢撕破脸皮,把咱们怎么样!这是江南,不是塞外,他的那一套不管用!”
樊光远却还是没有那么自大,“我可是听说了,太子殿下在什么八个达,杀了好几万人,手段凶悍,大有官家之风,没瞧见?把汪应辰吓得尿裤子了。”
“哈哈哈!”凌景夏忍不住好笑,这个老樊真是不读书,那是巴格达!
“那些蛮夷有什么金贵的,就算杀了一百万,也不用怕……咱们手里捏着朝廷的命根子呢!”
这时候韩元吉也开口了,“这几年苏杭的丝绸作坊,滚雪球似的发展。光是苏州,三千织机以上的作坊,就有八家之多!这些织机和织工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全都是银子堆出来的,而这笔钱就来自康国!”
康国!
樊光远脑筋不灵光,却也明白过来,谁不知道,康国就是赵桓的另一张面皮。
每年从康国流出的金银何止千万,什么办学,修水利,海外贸易,开发矿山,什么都干。而且康国银行跟赵桓的内帑挂在一起,每年要上缴红利的。
也就是说,东南的丝绸作坊经营不善,利润交不上去,康国银行的获利就会减少,甚至会亏损。
他们赚不到钱,赵桓自然就拿不到分红。
赵官家这几年又是治理黄河,又是推行新政,改革官制,这要是钱跟不上,肯定会出事。
这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赵谌绝对没胆子撕破脸皮!
“话是这么说,可眼下太子殿下已经要买下作坊了,万一他经营好了,不是一样能给官家交代吗?”
“哈哈哈哈!”这一次其他几个人都笑了,樊光远这个傻子,这是脑子被银子塞住了,是个十足的蠢货。
“太子凭什么经营作坊?就凭他是大宋的储君吗?笑话!”韩元吉笑呵呵道:“我知道,太子殿下从市舶司借来了五百万……可是这点钱哪够运营作坊啊?现在生丝价钱这么贵,他出得起钱吗?还有作坊那么多织工,都伸手要钱……就算他有办法,把这些事情都摆平,还有个出售的问题……咱们辛苦了这么多年,从头到尾,都听咱们的,只要咱们小小施展手段,就能把这事搅黄了!你们说,是不是?”
樊光远想了半天,终于闹明白了,敢情他们这么多牌啊!
赶快倒了杯酒,“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咱们喝酒!”
“喝酒!”
几个人频频举杯,开怀畅饮,喝得别提多开心了。这一次和储君叫板,就是在彰显实力,只要成了,天下人自然知道谁说了算。
其实赵桓最大的错误就是铲除了世家大族。
这天下总归不能一个人说了算,没了世家大族,自然就是豪商巨贾说了算。
毕竟除了他们,谁会经营作坊?
赵谌知道怎么织布吗?
笑话!
他老子再厉害,还不是要指着税收撑着。没钱谁也玩不转,咱们就走着瞧!
这几个人盘算之后,很快就把他们的意思,传递给了江南的商贾。
已经返回海宁老家的张九成,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这位杨时的门徒,东南读书人的旗帜,在听说苏州商人如此大胆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居然直接跟太子叫板,还敢算计官家,这胆儿也太肥儿了。
当真就是为了钱,不要命了。
自己摊上了这么一堆门人弟子,还真是三生有幸啊!
张九成忧心忡忡,他几次提起笔,想要给赵谌写封信,再度劝说……其实也不需要让态度,能放开限制,准许一家最多拥有五百亩桑田,也就是了。
现在不是抗金的时候,不必你死我活。
大家都退一步,相忍为国,这才是治国之道。
只是张九成刚刚被赵谌讽刺,让他再写信,不知道从何说起……一张老脸,还让人反复抽打吗?
罢了,就让赵谌碰个钉子。
东南多猛虎,他想当个打虎英雄,还不够格!
江南的局势就在一片混乱之中,愈发严峻。
一方面丝绸价格暴涨,但是作坊却没法正常开工……一方面生丝价格也在飙升,但是却没有人收购生丝。
说白了,就是原本负责在中间奔走的大小商贾消失了。
光剩下一个太子殿下,还有一堆织工和桑农,就看你怎么办吧?
“我说殿下,你怎么还老神在在啊!”朱孝孙都急了,“殿下,再拖延下去,出口海外的丝绸都不够了,我看你怎么和官家交代?”
赵谌微微一笑,“舅舅,面对这么个局面,就沉不住气了?父皇当年可是面对几万如狼似虎的金兵啊?”
朱孝孙翻白眼了,“那能一样吗?殿下,你可别等闲视之啊!”
赵谌摇头,“舅舅,你还真说错了,我哪敢马虎!就算不为了讨父皇的欢心,我也不能看着大宋乱了。”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朱孝孙迟疑问道。
赵谌思量片刻,微微笑道:“既然到了这时候,也该打破哑谜了。”
这位太子殿下起身,叫着朱孝孙,去了一个所在,见了一群人,一群桑农。
赵谌刚刚步入院子,立刻就有人站起来,望着太子殿下。
突然有个中年汉子脱口而出,“真像啊!”
赵谌笑着走过来,“我认得你,你叫刘桂,是一等战斗英雄!”
听太子认出自己,这个汉子激动的眼圈发红,慌忙施礼。
赵谌连忙搀扶住他,“你忘了?有功勋在身,别说是我,就算是父皇来了,也不用跪的。”
刘桂咧嘴憨笑,“习惯了,瞧见殿下,就仿佛瞧见官家带着大家伙痛打女真鞑子了。”
这话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就在这个院子里,超过四分之一,都是返乡老兵。看见了赵谌,真的仿佛看见了赵桓一般。
“废话不多说了,有人想逼宫,想看咱们的笑话,我偏不让他们如愿。”赵谌朗声道:“我现在手里的钱不多,我想向大家伙借一些生丝,如何?”
刘桂立刻道:“殿下,什么叫借啊!殿下想要,我们乐不得双手奉上!”
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一副不拿就是瞧不起我们的架势。
赵谌摆了摆手,“听我说完了,我借生丝不能按照现在的市价,只能按照往年的价钱,再多加两成……还有,从今往后,每年生丝的价钱是多少,都和你们大家伙协商,不出意外,绝不降低收购价格。而且针对桑农,会有优待,基本的一条,就是保证你们各家的平价口粮,你们可以去常平仓支取,回头我给你们个详细的章程。”
赵谌不光长得像赵桓,办事也颇有赵桓的干脆利落之风……他把设想跟大家讲了,种桑养蚕,也不是年年都能赚。
赵谌答应跟他们签长期约书,给他们提供种种便利。
然后要求桑农自行组织起来,选出社长,然后由社长领头,征集,运输生丝。
以后有什么困难,需要口粮,需要技术支持,也都有桑农社负责。
一个个零散的桑农,没法处理,可结社之后,情况就大不相同。
这叫满头乱发没法抓,编成辫子就好抓。
赵谌这一手亮出来,征集生丝的问题迎刃而解,再也没有任何困难了。
朱孝孙看得目瞪口呆,哪怕出来了,都有点晕乎乎的,这也太容易了吧?
“舅舅是不是觉得轻而易举?想不想试试?”
朱孝孙愣了半天,还是摇头了。
别开玩笑了,这也就是看着简单,换成别人,根本做不来。
你让百姓结社就结社,让他们把生丝借给你就借给你,想什么呢?
说到底,还是赵桓这么多年的积淀,才能顺理成章。
“殿下,咱们才解决了一半的问题,还有作坊,作坊怎么办?”朱孝孙傻傻问道:“总不能如法炮制吧?”
赵谌笑了,“舅舅还真聪明啊!”
赵谌再度来到了纺织作坊。
一直以来,作坊多是家人在一起劳作,爷爷领着儿孙干活,干得不好,就要挨骂,而且一家人还可能饿肚子。
后来作坊扩大了规模,变成师父带着学徒干活,学徒不但没有多少工钱,还会挨打被骂,各种体罚,层出不穷,三年学徒,两年效力。不好好学,师父打死你,也不犯法。
这一套发展到了几千织机的大作坊,就变成了一大堆工头,监工,领班,盯着每一个织工,干活慢了,织的丝绸质量不好,就要挨打,克扣工钱,索要孝敬,比比皆是。
韩元吉之流所说的经营之道,不外压榨而已。
“我是大宋的太子,从今往后,作坊废除监工,由织工选出班头,自行管理。”赵谌一上来就公布了震撼弹。
“还有,往后除非特殊情况,不再克扣工钱,而是给予奖励。”
织工们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这等好事?
果然,赵谌无奈道:“我想这么办,却也要大家伙织出足够的丝绸来!”
众人面面相觑,我们愿意啊,可,可生丝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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