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小蝶的话音落下,轻罗脸色骤变。
“世子妃……”
“听她继续说。”楚千凝抬手打断了轻罗的话,示意小蝶接着说下去,“他还说了什么?”
“没……没了……”
她们也只听到这一句,再多的便没有了。
后来——
怜儿便被二公子给带走了。
楚千凝平静的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丫鬟,忽然柔声朝她问道,“你恨他吗?”
闻言,小蝶惊愕的抬起头,对视上了楚千凝过于平静幽深的眸光。
刹那间,心头一震。
她慌里慌张的低下头去,声音像是从唇齿间挤出来一样,又轻又低,“奴……奴婢不敢……”
“不敢什么?”楚千凝淡声追问,“不敢恨他?还是不敢回答?”
“奴婢……”
“我若是要害你,眼下便不会如此浪费时间与你多费唇舌,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到底恨不恨那个人。”
小蝶隐隐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是世子妃主动送到她面前的一个机会,这次若是不把握住,日后便再难寻得。
于是她沉默了一下,便坚定的点了点头,声音虽然还是有些颤抖,但却比方才大了一些,“恨!奴婢恨不得他死!”
“要他死……”楚千凝默默重复了一遍。
似是担心她不相信自己所言,小蝶急忙对她说,“世子妃可知这些年二公子对世子爷所做的事情,奴婢虽是下人,但对这些亦有所耳闻,您是世子爷的枕边人,自然更加清楚。二公子他仗着有夫人的维护,连侯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要为怜儿报仇?”楚千凝不确定的朝她问道。
“奴婢……自知无能……”说起“报仇”一事,小蝶的眸光不禁黯淡了几分,“我们两人情同姐妹,她如今生死未卜,若有可能,奴婢的确想为她做些什么,所以奴婢求您棒棒奴婢。”
说完,她又重重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见状,楚千凝看了冷画一眼,示意她把小蝶扶起来,没让她再继续拜下去。
想了想,她方才开口道,“日后你便来清风苑伺候我吧。”
“真的吗?!”小蝶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小蝶激动的热泪盈眶。
瞧她这般模样,楚千凝眸光温软的朝着她微笑,“去吧。”
“奴婢告退。”
待到小蝶走出房中之后,却见冷画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她方才斟酌着对楚千凝说,“世子妃,您就这么当心让小蝶来清风苑伺候吗?”
“怎么?你不放心吗?”楚千凝笑着反问。
“奴婢……”
未等她说完,楚千凝便又追问道,“你是不放心,还是压根就不信她?”
默然片刻,冷画方才低声嘟囔道,“……压根就不信她。”
话落,她看看楚千凝又看看轻罗,忽然生无可恋的蹲在了地上,口中长吁短叹道,“哎呀……你们是不是不信我啊……”
“当然不是。”轻罗拉她起来,“我心里也奇怪呢。”
明明之前还那么惧怕二公子的样子,可一提到为怜儿报仇的事情,小蝶当时就变的像换了个人似的,讲义气的不行。
可若早有此心,何必等到今日!
“世子妃您觉得呢……”
“我不让她进清风苑,如何能将她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究竟是人是鬼,又到底是何人派来的鬼,想来很快就会见分晓了。”说着,楚千凝轻轻拢过散在颊边的发,眸中凝着一抹冷笑。
听她如此说,冷画一改方才的“晚娘”面孔,颇为狗腿子的笑曰,“世子妃您真聪明……比变态前主子还厉害……”
可话才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
如今变态前主子不在府中,小姐与他分开,心里应当正思念着吧。
果然——
才听冷画提到黎阡陌,楚千凝便有些闪神。
也不知,他眼下到哪里了……
*
小蝶被调到清风苑任职之后,本以为自己只是在院中侍弄侍弄花草,打扫打扫回廊之类的,却没想到楚千凝居然允许她可以出入正房。
那可是大丫鬟有的权利,月银也翻了不止一倍。
虽说她名义上还只是个小丫头,但月钱倒的确涨了不少。
冷画仍旧每日偷偷给她上着药,没有让府内的其他人知晓,特别是防备着黎阡舜院中的人。
“谢谢冷画姐姐。”小蝶满眼感激的朝她笑着。
“客气什么……”冷画亲切的朝她露齿一笑,“不过你要谢呀,就谢谢世子妃吧,得亏她心地善良,换成旁人断或是不会管这闲事儿的。”
“我都记在心里,片刻不敢忘却。”
“懂得感恩就好,世子妃喜欢忠心之人,你瞧我和轻罗姐姐就知道了,是以你只要全心全意为世子妃办事儿,我们都会对你很好的。”
“嗯。”
小心翼翼的帮她上着药,冷画不经意间看到她小蝶手腕上的伤痕,故意大惊小怪的问道,“哎呀,你这里是怎么回事呀,被刀划伤了吗?!”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小蝶眸光微闪,将袖管往下卷了卷,状似淡定的回道,“这没什么,就是除草的时候被镰刀划伤了一块,早就结疤好了,一点也不疼。”
“哦……”
点了点头,冷画可怜兮兮的叹道,“唉……咱们做奴婢的就是这样,你瞧瞧我这双手糙的,恐怕都堪比男子了……”
说着,她看了小蝶的手一眼,随即有些同情的看着她说,“你瞧,你也是如此。”
“……嗯。”小蝶随意附和了一声。
直到给她受伤的手上完药,冷画才又对她说,“你去安排一下车驾,明早世子妃要去容府。”
“明早?!”
“容侧妃明日回门,世子妃自然要去见她。”
“哦……那我就去告诉车夫……”说完,小蝶便快去走出了房中。
目送着她的身影离开,冷画脸上的笑意忽然敛起,眸色微变。
沉默的收拾好小药箱准备离开,却忽然闻到了糖葫芦的甜香,还没等她转过头去,脸颊就被糖葫芦棍儿戳了个小坑。
鹰袂恶趣味的冲着她笑,口中却语气不善的教训道,“你和她废什么话呀?”
“哎呀……你拿开……”冷画气得嘟嘴。
打又打不过他,只有任他欺负的份儿。
近来轻罗姐姐也坏得很,不帮她也就罢了,反而帮着师兄一起欺压她,两口子一个比一个坏,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见她充满怨气的小声嘟囔着,鹰袂忽然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半点都没有吝惜力气,疼得冷画瞬间就撇了嘴,眼泪只在眼圈里打转儿。
难得见她被自己欺负哭了,鹰袂心里那点微乎其微的为人兄长的责任心才稍稍冒了个头。
将自己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塞进她的嘴里,他像给小狗顺毛似的摸了摸冷画的头,“你看你哭啥,哥哥这不是和你闹着玩呢嘛!”
冷画:“……”
闹着玩他还那么使劲儿?
要不要他俩换个角色,她这么跟他闹着玩试试!
“行了、行了,哥哥下次给你买糖葫芦,山楂要最大的,糖衣要最厚的,这总行了吧?”
“……”
她又不愿意吃糖葫芦。
不过冷画还是很懂得见好就收的,赶紧就着台阶就下来了,并没有继续拿乔,“你找我干啥呀?”
听她问起正事儿,鹰袂脸上的神色也变的严肃了几分,“刚刚得到消息,近来有人在打探恒舒典的幕后老板是谁。”
“谁在查?”冷画皱眉。
“对方很小心,我暂时没追踪到。”鹰袂的眼中不觉闪过一抹杀意。
见状,即便是冷画也不免打了个寒颤。
从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师兄露出这副杀人的表情,还不如那么恶趣味的欺负她呢,至少没动杀意,不会像眼下这么吓人。
“那咱们怎么办呀?”她是不是得提前告诉小姐,让她早做准备。
“先别告诉世子妃,主子临走之前吩咐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这些事搅扰世子妃,你近来在她身边时多留意些就是了。”
“好。”
说完了正经事,鹰袂转身欲走,脚步却忽然顿住,随即返身回来拿走了冷画手中的糖葫芦,还不忘挖苦她说,“最近都没练功吧,瞅瞅你那脸蛋子胖的,一戳一个坑,还吃……”
冷画:“……”
她特么开天辟地的刀呢,砍死这个人算了!
*
翌日。
楚千凝早早的便带着轻罗和冷画去了容府,临走之前吩咐小蝶守好院子,不可让下人随意出入正房。
将所有的事情都仔细交代好之后,她方才坐上马车离开。
想着容锦仙今日回门后,江氏和老夫人便要去府外斋戒,楚千凝特意让冷画备了一些银票,以备她们在外使用。
虽说江氏未必肯收,但这毕竟是她一番心意。
到了尚书府后,不消片刻容锦仙竟就到了。
才一进到棠宁苑,楚千凝便迎了上去,“如何?他可有为难你吗?”
“无碍,你无须担心。”拍了拍她的手,容锦仙一边走到老夫人面前向她施礼。
“快些起来,到祖母这儿来坐着。”
老夫人朝容锦仙招了招手,眼睛却看向了盈袖,见这小丫头没心没肺的笑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仙儿这孩子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即便真的在皇子府受了什么委屈,想来她也定是不会告诉她们的,但盈袖这小丫头不同,她虽听仙儿的话,可却没她那般淡定的性子,真要是在皇子府发生了什么事情,依着她的性格定是要写在脸上的。
如今看来,倒果然不似有何难处的样子。
难道……
大皇子竟如此恩怨分明?!
“祖母和娘亲不必为我忧虑,殿下他对我很是尊重,蒋侧妃为人端庄贤淑,行事一派大家风范,时日这日子过得很平静。”
“真的吗?”
“……自然。”容锦仙心道,假的!
凤君荐待她如何,恐怕不能仅仅用一个“尊重”来形容。
而蒋婉的性格,也着实与“端庄贤淑”这个词毫不搭边。
就在昨日,凤君荐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只小猴子,大小如拳,毛呈金色,两眼烁烁有光,名曰“墨猴”。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会磨墨。
它的体型极小,能够轻松的装入笔筒中,常在筒内盘曲而睡。
倘或需要叫它研磨的话,只需要轻叩笔筒三下,它就会飞快的跳出来,跪在砚台旁边用前爪捧着墨,然后慢慢的磨。
有趣的是,当她写字的时候,待她搁下笔离开,它便伸出舌头将砚中余墨舔个精光,然后跳入笔筒里睡大觉。
除此之外,它还能翻书、递纸、取笔……
就是这么个宝贝,蒋婉觊觎了许久凤君荐都未割爱,可得知他将墨猴送给了容锦仙,蒋婉当即便“炸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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