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殿内只剩下楚千凝一人,她方才缓缓睁开眼睛,不再担心自己的情绪会外露。
缓步走进内间,路过镜前,她的脚步不禁微顿。
镜中女子一身烟青色的纱裙,本该是华美无限的一幅画面,偏偏她的肩上染了一丝血迹,像晕染出的一朵娇艳的花。
楚千凝怔怔的看着,恍惚间似是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原来……
是这般狼狈。
正如此想着,忽闻惜霜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启禀公主,皇后娘娘命人送东西过来了。”
“进来吧。”
“是。”
说话间,便见惜霜引着皇后身边的女官落雪走进殿内。
来人身后跟着一群宫女,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个托盘,上面蒙着一块红布。
行至殿内,纷纷俯身施礼。
“参见公主殿下。”一群小宫女声音娇滴滴的响起。
“起身。”
“谢公主。”
落雪上前一步,将各个托盘上的红布掀开来,“皇后娘娘得知公主今夜会留宿幽月宫,是以命奴婢等送来了一些衣物首饰。”
闻言,楚千凝转头望去,便见前几个托盘里均是现成的服饰。
莲青色万字曲水织金连烟锦裙、柳青色芙蓉满开羽纱披帛裙、烟青色绣月白梨花的流苏裙……
总之无论是哪种衣裙,都和“青色”沾边。
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素青半月水波腰封……
再后面的几个托盘里,便都是一些名贵非凡的首饰。
赤金点翠如意步摇、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点翠垂珠蓝玉耳坠、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滴流苏凤钗、碧玺石的珠串……
最后面,有两名小太监抬着一个大箱子,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那里是什么?”楚千凝淡声问道。
“回公主的话,皇后娘娘恐您不喜欢这些衣裙的样式,是以又特意让内务府备了一些料子,以便您裁制新衣。”
“皇后娘娘有心了……”
“娘娘说,她见您素日极喜青色,况您穿着又十分漂亮,是以这箱子里的衣料大多是青色一类。”
随意扫了一眼,楚千凝微微勾唇,“本宫眼下仪容不佳,待更衣后会亲自去凤藻宫谢恩。”
一听这话,落雪便赶紧回道,“皇后娘娘体恤公主有伤在身,是以让奴婢转告您,不必去谢恩了,还是养好身子要紧。”
“多谢皇后娘娘。”
“奴婢告退。”
楚千凝轻点了下头,“惜霜,替本宫送送。”
“是。”
“来人,更衣。”皇后娘娘这衣物送来的倒是及时,自己总也不能一直穿着这带血的衣服,有股血腥气不说,也不大雅观。
她站在宽大的穿衣镜前,由着两名小宫女服侍着。
其中一人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疼得她紧皱了下眉头,吓得那小宫女一下子就跪在了她的脚边,二话不说便开始自扇嘴巴。
“公主恕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一边说着,她一边不停的朝自己脸上招呼着巴掌。
眨眼间,原本白皙干净的脸蛋上就浮现了红红的掌痕。
见状,楚千凝目露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公主……”
“我又未曾怪罪于你,你何必如此害怕,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她觉得奇怪,这小丫头的反应也未免太过激了。
“您……您不责罚奴婢吗……”翠柳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她,眼中噙满了泪水。
“起来吧。”楚千凝挽上披帛,缓步走至小榻上坐下。
“谢公主殿下、谢公主殿下。”
白玉般的手轻轻覆在自己受伤的那处,楚千凝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我长得很凶吗?你何故如此怕我?”
听闻她的话,翠柳和另一名小宫女红蕖连连摇头,生怕晚了就会挨打的样子,“公主一点都不凶,您长得美极了。”
“嗯嗯嗯,奴婢长到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像您这般漂亮人物。”似是恐她不信,红蕖又补充道。
不过这话倒不是她在胡说,她在后宫伺候已有两年,见过的美人也不算少,可比起护国公主这样的,却委实没有。
如此样貌,莫说是男子,便是她同样身为女人瞧了也不免被迷住。
“既如此,那你们为何这般战战兢兢的?”
“因为……”翠柳小心翼翼的瞄了楚千凝一眼,然后又同红蕖对视了一番,随后才斟酌着回道,“九公公说您救驾有功,乃是整个东夷的功臣,是以陛下方才封了您‘护国’的封号,还吩咐奴婢等务必要伺候好您,否则便要拿奴婢们问罪。”
她们初时还以为这是个好活计,哪里想到一言不合就会丢了性命,心里实在是没底。
心下惶惶难安,因此翠柳方才一时大意碰到了楚千凝身上的伤口。
“你们安心待在幽月宫便是,我素日皆在侯府,并不会经常入宫,你们倒也不必担心会被揪到什么错处。”
“……是。”翠柳和红蕖相视了一眼,眸中带着一丝惊讶,似是不敢相信这位公主殿下居然这么好说话儿。
瞧着楚千凝眉宇之间似有倦怠之色,翠柳便试探着问道,“公主,您要不去里间歇歇?”
“只怕难得安生……”她幽幽叹了这么一句。
还未等翠柳和红蕖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便听殿外有人禀报,说是各宫娘娘都带了礼品前来,一是为了探望公主的伤势,二是为了给她道喜。
已有皇后在前,其他的妃子自然跟风效仿,不甘落后。
只是——
楚千凝谁都没见、
“让惜霜把东西收下,说两句客套话打发她们回去吧。”她如今可不仅仅是护国公主,更是宁阳侯府的世子妃。
和后宫的嫔妃走的太近并非好事,何况景佑帝向来多疑,她没必要平白给自己找麻烦。
但是到手的宝贝,她却不会拒而不收。
那些东西,可是都能换成白花花的银子……
“公主,这是怡敏贵妃派人送来的东西。”惜霜将一对金镶玉的镯子呈上。
“嗯。”
淡淡的应了一声,楚千凝甚至来看都没看一眼。
惜霜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便是她在宫中见惯了宝物可也不得不承认这对镯子不是凡品,但怎么瞧着公主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呢?
如今她腕上戴的,也不过就是一只普通的银镯,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那对银镯很细,上面刻着一些反复的花纹,看也看不懂。
收回目光,惜霜仔细将那些礼品收好,想要万一要是哪日公主要用呢。
“宜贵人送来了什么?”楚千凝忽然问她。
“是一对簪花。”说着,惜霜从一旁的桌子上捧过一个小盒子,里面静静安放着一对天青色的簪花,虽比不得别人的名贵,但胜在样式精巧新奇。
而且——
这颜色很是得楚千凝欢心。
见她一直盯着那对簪花看,惜霜以为她心里喜欢的紧,于是便朝她问道,“公主要奴婢帮您戴上吗?”
谁知楚千凝却缓缓的摇了摇头。
倘或果然如齐寒烟所言,傅思悠同齐召南两心相许,那她如今进宫必然心有遗憾,好不容易设计了一出儿争宠的戏码,还被自己给抢了先,她应当会怨恨自己才对。
是以这对簪花……
怕是戴不得。
“都收起来吧。”她并不缺这些首饰,但也不嫌银子多。
“是。”
“启禀公主殿下,三公主来看您了。”翠柳快步走进殿内,神色明显有些慌张。
闻言,楚千凝眸光微闪。
三公主……
封号“荣晶”,闺名雪怡,取自“雪消门外千山绿,花怡人心二月晴”。
她怎么忽然进宫了?
自从出嫁后,凤雪怡便多是住在夫家,极少回宫。
今日……
可是听闻景佑帝遇袭才特意进宫的吗?
正想着,便见从殿外走进一名身量高挑的红衣女子,身后跟着的众多宫人都候在了殿外,单看这排场便可知她的性格。
楚千凝起身朝她福了福身子,口中恭敬道,“三公主殿下。”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凤雪怡赶紧上前一步,扶起她亲切道,“父皇既封了你为公主,那你我便是姐妹,何以如此疏离呢?”
“皇姐说的极是,是臣妹思虑不周。”楚千凝从善如流的回道。
“素日便听闻妹妹的美名,如今总算得缘一见了……”
说着,凤雪怡细细的打量着她,眼中充满了惊艳。
对于这位三公主殿下,楚千凝了解的并不多,因为前世她被囚禁在宫中的时候,对方早已嫁到了宫外,是以她们无甚接触。
她只知道,凤雪怡嫁给了当朝光禄寺卿齐召鸣。
后者……
乃是钦阳侯府的公子。
照理说,凤雪怡是公主,理应嫁个侯府世子,只许个公子委实属于下嫁。
也正是因此,她才与抚养她多样的皇后娘娘反了目,处处与其对着干。
连带的,她把凤君荐也恨上了。
想到这些,楚千凝便有些怀疑她今日来见自己的目的。
“妹妹今日之举,实在令我汗颜,易地而处,我恐有心也无胆量……”凤雪怡握着楚千凝的手感慨道,对她救了景佑帝的事情千恩万谢。
“臣妹不敢当。”
“父皇亲封你为‘护国公主’,你还有何敢不敢当的,均是你应得的。”
似是不好意思的一笑,楚千凝没再过多言语。
凤雪怡见她话不多也并无不悦,自顾自的同她闲话家常,先是说起楚家的事情,后来又提到了容府,最后才说到了宁阳侯府。
听她提起了黎阡陌,楚千凝的眸光瞬间就黯淡了下来,眼底深处透着一丝担忧。
见状,凤雪怡斟酌着问道,“听闻黎世子又外出寻医去了?”
“嗯。”她微微点头。
“看来‘冲喜’一事还是有效验的,你也无须太过担忧,保不齐这次世子回来便愈发康健了。”凤雪怡安慰道。
“皇姐有所不知,世子此去,原是为了医治眼睛的。”
“治眼睛?!”凤雪怡微惊,心道都已经瞎了那么多年了,哪里还能治得好呢……
不过这样的话,她并没有当着楚千凝的面儿说出口。
毕竟——
她瞧她还是挺关心那个病病殃殃的夫君的。
“也不知他如今寻到名医了没有……”楚千凝满眼忧虑的轻叹。
“世子有福气,能娶得像皇妹你这样的娇妻,要我说啊,这寻医之事也必然会很顺利,你无须担心。”顿了顿,她表情古怪的说,“可话又说回来了,你也须为自己打算打算,若是世子真的治好了眼睛,那五皇妹那边……”
楚千凝眼睫微颤,目露疑惑的看向凤雪怡。
五公主?
此事与她有何干系?
见她这般瞧着自己,凤雪怡惊讶道,“怎么?皇妹你竟不知?当年五皇妹可是一心要嫁给黎世子的,父皇差点就要下旨赐婚了,可惜后来黎世子患了眼疾,这事儿便不了了之了,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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