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太妃是一位年纪与萧太后差不多的妇人,也是唯一一位还活在世上的太妃。
她的样貌远不及萧太后那般艳丽,看起来也比对方苍老许多,但面相却十分和蔼,不拿腔作调,很是平易近人。
简单说了两句话,楚千凝便知道九殇对她高看一眼的原因了。
大抵是出身书香门第,让她身上带着一丝书卷气,斯斯文文,令人心下难以生厌。
视线落到一旁的季沉鱼身上,楚千凝的眸光不禁微微闪动。
这姑侄俩的性情倒是很像……
“听闻世子妃之前……”
“太妃若不嫌千凝亲近,便直接唤我的名字就是。”她朝季太妃柔柔一笑,继续道,“我与娴宁一样,均不是那般在意虚礼的人。”
“好。”
闻言,季太妃眸中的笑意不免真切了几分,“千凝,听说你之前身体抱恙,如今可彻底好了吗?”
“多谢您记挂,已无碍了。”
“那便好……”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季太妃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将目光移向旁边沉默的九殇,“娴宁如今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可有心仪的驸马人选了吗?”
换作是别的女子谈及此事,定要娇羞的掩面不答,可九殇却大大方方的点头回道,“有啊。”
一听这话,莫说是季太妃,便是楚千凝也不禁愣住。
九殇有喜欢的人?!
会是谁……
得知她已有中意的人,季太妃倒是没再追问,只意味深长的叮嘱道,“既已有合适的人选,便要快些定下来,免的夜长梦多。”
她虽说的隐晦,但在场几人却都明白她的意思。
萧太后几次想打九殇婚事的主意,幸而北帝足够坚定这才拦了下来。
可长此以往,到底不是办法。
“谢太妃提点,娴宁记下了,不过……”微微蹙眉,九殇似是有些难言之隐,“我倒是想嫁,只恐皇兄不答应。”
“陛下那么宠你,他怎么会不答应呢!”
“我不愿嫁那些王孙公子。”
宠溺的一笑,季太妃无奈的摇头,“可你是尊贵的公主啊,难道还想嫁个山野村夫吗?”
“只要他入了我的眼,并无不可啊。”
瞧她神色认真,楚千凝便心知她不是在与季太妃玩笑。
不过……
此前她一直在景佑帝的身边伪装成小太监,接触到的也均是东夷之人,绝不可能有让她动心的男子。
其余的人,便只剩下黎阡陌手底下的那几名护卫了。
难道是他们?!
思及此,楚千凝便不禁好奇的看向九殇,不知她心仪的是哪一个。
九殇并不知楚千凝心里的猜想,只随意笑笑便将话题扯到了季沉鱼的身上,“沉鱼年纪与我相当,可择好夫家了吗?”
不妨话题忽然扯到了自己身上,季沉鱼一愣,随即羞涩的低下头去。
见状,季太妃不禁弯唇轻笑,“瞧瞧,还不好意思了。”
“姑母……”
“女大不中留啊。”九殇在一旁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笑曰,“沉鱼定然也是有了心仪的人了,说来听听,是哪家的公子这般有幸啊。”
“公主就别取笑臣女了。”
看着季沉鱼面色羞红的样子,楚千凝不禁目露深思。
她这般模样,倒不似被九殇取笑的,而是确有其事。如此,竟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想着,便听九殇又笑道,“你瞧上了谁不若告诉我,我求皇兄为你们赐婚。”
“您……”
“不是白帮你啊,哪日我决定向皇兄摊牌了,还想请太妃和太傅大人帮着劝和几句,免得我一个人势单力薄。”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楚千凝,“世子妃和世子也别想跑。”
“……”
这下楚千凝就更确定了,九殇定是瞧上了鹤凌他们几人当中的某一个。
鹰袂与轻罗虽吵闹不休,但那二人“孽缘”已定,旁人再难插足。九殇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断不会做这种糊涂事。
遏尘整日围着阿落转,又当爹又当娘,未见对旁的女子如何上心,想来也不会是他。
霄逝之前便总是喜欢逗流萤玩,逗来逗去两人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这事儿他们都知道,九殇心里也清楚。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鹤凌、鸣悠和唳染了。
他们三人……
“时辰快到了,咱们去雍华殿吧。”未等楚千凝再深想,九殇便亲昵的挽住了她的手臂,含笑的声音轻轻响起。
“……嗯。”
“沉鱼,咱们一道走吧。”
“是。”福身应了一声,季沉鱼却回头看向季太妃,不确定的问道,“姑母真的不去吗?”
今日宫宴,陛下可是特意着人来请过她的。
季太妃笑笑,依旧没有改变最初的决定,“姑母老了,不爱往人堆儿里扎,你们自去便是,陛下他不会怪罪的。”
“侄女明白了,姑母早些歇息,沉鱼改日再进宫来看您。”
“沉鱼……”季太妃忽然急急唤道。
“嗯?”
见季太妃的目光扫过自己和九殇,楚千凝便颇有眼色的说道,“我瞧太妃宫中的兰花开的极好,与公主先去院中瞧瞧。”
话落,她便和九殇先行走出了殿中。
待到殿内没了旁人,季太妃方才语重心长的对季沉鱼说,“日后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便不要经常进宫来看我了。”
“为何?!”季沉鱼微惊。
“总之你听姑母的话,日后少进宫,记住了吗?”
“……嗯。”
虽不知姑母为何要这样说,但季沉鱼知道她都是为了自己好,是以便只乖顺的点头应下。
可一直到离开未央宫,她也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
楚千凝倒是隐隐猜到了一些。
她不光猜到了季太妃和季沉鱼说了些什么,还知道她为何会说那些话。
毕竟,这满宫的兰花总不至于是为了她一个老太妃种下的。
*
雍华殿
三人方才行至雍华殿门前,便见黎阡陌和洛九天远远的朝这边走来。
黎阡陌原本神色淡淡的同身边之人说着什么,可视线落到楚千凝身上的一刹那,原本温淡的眸光瞬间就亮了起来。
那一幕,深深的触动了季沉鱼的心。
她早闻世子爷与世子妃伉俪情深,不想今日竟有幸一见。
长到这么大,她还第一次见到有男子如此眷恋自家娘子。便是自家祖父和爹爹那般温文儒雅,可对妻室也不过是敬重,而非爱怜。
今日,她算是开了眼界了。
只一个眼神,却足以说明太过的事情……
“臣女参见小王爷、世子爷。”行至近前,季沉鱼收敛了思绪朝他们两人俯身施礼。
“嗯。”
轻应了一声,黎阡陌便径自从她身边走过,旁若无人的握住了楚千凝的手,带着她走进了殿内。
洛九天朝她微微点了下头,唇边含笑,十分客气的样子,倒是令她心下茫然。
小王爷几时待人这般友好了?!
不是看不出季沉鱼眼中的疑惑,不是不知道自己此举会引起她的费解,但洛九天却什么都没说,只上下打量了九殇两眼,自然而然的拿出帕子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
“你做什么去了,怎么满头大汗的?”他状似皱眉责备着,可手上的动作却无比轻柔。
“没做什么呀,就从季太妃的未央宫走来雍华殿而已。”
“这么点路也能出这么汗,武功都被你练到哪儿去了?嗯?”
随着他们兄妹俩人一边说一边走进殿中,季沉鱼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脚迈入。别人甭管是夫妻还是兄妹,好歹都是两个人,只有她自己形单影只的,有破坏“队形”的嫌疑。
进到雍华殿之后,她便寻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从头到尾都没有惊动任何一人,似是有意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余光瞥见她的身影,楚千凝艳丽的红唇不禁微微勾起。
倒是个讨喜的性子……
不争不抢,宠辱不惊,很有季家人的风骨。
“别看了,先吃些东西。”说着,只见黎阡陌拿出一块点心递到她的唇边。
“陛下还没到呢……”
这就开吃,是不是于礼不合?
“这是为夫方才在御书房给你拿的,不是这案几上摆的,放心吃吧。”待会儿宴席开始,得有好些热闹要瞧呢,怕是没功夫用膳。
正是因此,恐楚千凝会饿肚子,黎阡陌才有远见的给她带了几块小点心。
偷偷的咬了一口,楚千凝眸光微亮。
见状,黎阡陌的语气颇为得意,“好吃吧?”
“嗯。”
“为夫就知道你会喜欢。”这芙蓉糕甜而不腻,很是美味。
瞧着他那副“求表扬”、“求道谢”模样,楚千凝不禁弯唇笑道,“多谢夫君……”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谈什么谢不谢的。”未等楚千凝感动一下,他便又接着说,“晚些时候回了王府自有凝儿表现的机会。”
“……”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刚想说句什么,就见北帝搀着萧太后走进了殿中,她便只来得及剜了黎阡陌一眼了事。
楚千凝早知今日宫宴别有目的,却没想到众人方才落座,歌舞未起,酒宴未开,萧太后便沉不住气的开了口。
“怎么不见毓胤啊?”她看向萧家人所在的方向,明知故问。
闻言,楚千凝不禁失笑着摇头。
这位太后娘娘也太心急了些,果然是黎阡陌对萧家子弟出手令她慌了吗,怎地如此沉不住气?
闻听萧太后提起萧毓胤,大臣们都不敢作答,最后还是洛北忧斟酌着回道,“母后,萧毓胤眼下还在京兆府呢。”
“京兆府?他去哪儿做什么?!”
“他的贴身小厮教唆别人杀人灭口,说是得了他的吩咐,是以谢卿将他带回去盘问。”
“荒唐!”萧太后皱眉喝斥,目露不悦,“堂堂将军府的公子,皇帝的亲表哥,岂可由京兆府审问,立刻将人押往刑部。”
“母后……”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萧毓胤只是将军府的公子而已。死的人乃是一名普通百姓,臣敢问太后娘娘,京兆府如何审不得?”
黎阡陌忽然起身走至殿中,不疾不徐的反驳道。
一看到他,太后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
锐利的目光落到黎阡陌身上,萧太后厉声呵斥道,“大胆!哀家在与皇帝说家事,岂可由你一个外人随意插嘴!”
“太后娘娘此言差矣,自古皇家无家事,家事便是国事,既是国事,臣食君之禄,便该尽臣之职,不能不言。”
“黎卿此言有理。”洛北忧适时附和。
“皇帝你……”
大抵是没想到洛北忧会公然帮着黎阡陌忤逆自己,太后被气得不轻。
哪成想这还不算,黎阡陌竟又道,“后宫向来不得干政,太后娘娘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儿要求陛下插手此事,可是忘了先帝昔日所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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