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楚千凝的话说出来,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顾沉渊疑惑的看向自家女儿,目露不解。
手机?
那是什么东西?!
比起顾沉渊的费解,南月烟脸上的神色就不仅仅是“错愕”两个字能形容得了。
原本楚千凝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随口一问,哪里想到南月烟的脸色果然有些不对劲儿,不禁令她不知所措。
难道……
娘亲果然知道“手机”为何物?
对视上楚千凝惊疑不定的目光,南月烟的眼神在短短的一瞬间变了又变。先是惊诧,再是疑惑,最后是狂喜。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几步走到了楚千凝面前。
看着自己被她紧紧抓住的双手,楚千凝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激动。
“娘……”她这是怎么了?
“你也是穿越来的?!”南月烟目露期待的望着她。
闻言,楚千凝蹙眉。
穿越?
那是何意?
茫然的摇了摇头,她明显看到南月烟的眸光黯淡了几分。
“我认识一个人,此言也是从她口中听闻的。”提到齐寒烟,楚千凝未有丝毫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尽皆告诉了南月烟。
顾沉渊虽不太懂她们说起的“冰箱”、“洗衣机”是什么,但从两人的神色也能看出,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毕竟,他鲜少看到南月烟这般严肃……
“齐寒烟?”南月烟挑眉问道。
“嗯。”
“我对这名字毫无印象。”她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号人物。
不过,如今却很想与对方结识一下。
能够说出“手机”这类东西,除了穿越而来这种可能根本不做他想。
虽说此事听起来有些荒唐,但的确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想不信都不信。这些年来,自己也一直在寻回去的办法,可一直毫无头绪。
而今……
视线落到对面父女俩的身上,南月烟不禁皱起了眉头。
女儿都生下了,她难道舍得丢下她离开吗?
楚千凝不知南月烟的纠结和愁绪是从何而来,但她很确定的是,娘亲有事瞒着她和爹爹。
眸光微闪,她故作不知。
忽然想起什么,她甚至还补充道,“您没听过‘齐寒烟’这个名字,那‘燕晗’呢?”
“燕晗?!”
一瞧南月烟震惊的神色,楚千凝心里便有了答案。
她才如此想着,便听南月烟问道,“凝儿,你确定她就是燕晗?”
“确定。”
“这世界真小……”
“您说什么?”楚千凝听她似是低声叹了句什么。
抬眸看向她,南月烟若有所思的对她说,“之前国师收了一个小徒弟,名字就叫燕晗,我虽未见其面,却对她早有耳闻。”
“原来如此。”
“你既与她相识,可知她如今身在何处?”
“就在北周。”
话至此处,楚千凝便愈发清楚南月烟要做什么了,“娘亲,您可是想要见她吗?”
“……眼下倒是不急,日后再说吧。”
便是见了,如今也改变不了什么。
甚至……
哪怕此刻燕晗就有回到现代的办法,自己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坚定的想要离开。
“娘亲。”
“嗯?”
犹豫了一下,楚千凝还是斟酌着问道,“所谓‘手机’,究竟是何物?”
为何一说起这个词,娘亲会露出那般激动的神情……
这个问题不光是楚千凝好奇,顾沉渊也满心疑惑。
难不成这是个“暗语”吗?
瞧着这父女俩如出一辙的困惑神情,南月烟沉默了半晌便选择将自己的来历细细道出。
当然,她并未全部都说,因为说了恐他们也不会相信。
她只言自己来自另一个地方,“手机”不过是那里的一个物件,作用等同于信鸽,不过要比信鸽来的方便的多。
巧的是,她与燕晗皆是来自那处。
也唯有来自那个地方的人,才会知道这些词汇。
听她说了好一会儿,楚千凝和顾沉渊相视一眼,父女俩心中都浮现了一个猜测。
若让燕晗与南月烟见面,她们会不会就回到自己的故乡去了?!
想到这一点,他们的脸色便隐隐有些变化。
一家人没必要藏着掖着,楚千凝也不想他们才团聚心里就产生隔阂,是以便直言问道,“娘亲,您是想回故乡去瞧瞧吗?”
她看似问的随意,可南月烟如何听不出她话中的深意。
这孩子……
大抵是恐她丢下他们爷俩走了。
看着他们爷俩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南月烟莫名觉得心口一涩。
她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如何能舍得下他们。
即便此刻尚未对顾沉渊有何男女之情,但对于这个女儿,她却是打从心眼儿里疼爱的。从前已害她吃了不少苦,如今哪里还能明知再犯!
扫了顾沉渊一眼,南月烟漫不经心的说,“故乡已无亲人,回去并无意义,再说你和你爹都在这,娘能去哪儿呀?”
闻言,她明显看到那父女俩眸光亮起。
“真的?!”楚千凝面露惊喜之色。
“娘亲自然不会骗你。”
何况……
她还有事儿没了了。
南月烛那个小婊砸居然敢偷她女儿,还养了这么多年,这笔账她定要好好和她算。
提起那人,楚千凝心下疑窦丛生,“娘亲,你与她之间到底有何恩怨?”
“说来话长……”
她与南月烛之间的纠葛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年轻时争爹娘的宠爱,后来争朝臣的拥戴,互相斗了许多年。
矛盾爆发的原因,是她们治国的想法不同。
南月烛始终坚持训练一些年幼女子,以美人计迷惑众人,进而控制朝臣。更甚者,她想利用这些女子作为细作,分散到各国去,为她搜集情报。
图谋天下之心,南月烟也有,但她并不赞同南月烛的做法。
大家同为女子,应当深切的体会和理解女子的不易,何以要让她们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万里江山之争,有为者封王,无为者称臣,如此而已。
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也须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那些姑娘若为了保命牺牲色相倒也无妨,若仅是为了完成任务,那自有别的办法。
男子能凭心机智谋在朝中施展拳脚,女子为何就非要牺牲色相去取悦别人才行?
美貌固然是利器,但也该用在值得用的地方。
“像南月敏那样的人,想来就是她训练出来的了。”听南月烟说了这许多,楚千凝不禁皱起了眉头,“那她与楚奕昭又是何关系?”
“楚奕昭……”
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南月烟不确定的说,“此人我倒是不知,但从前南凉有一人倾心于南月烛,可始终不能讨得她欢心,后来就莫名失去了踪迹,想来是他也说不定。”
除了那个人,估计也不会有人会对南月烛那般掏心掏肺。
视线落到楚千凝的身上,南月烟心里不禁一阵后怕,“她教与你的那些,与她训练细作的手段无异,大抵还是打的那个注意。”
“娘亲……为何要争夺帝位……”
“为了权势。”说到那两个字时,南月烟的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彩,格外夺目。
她争权,并非是出于无奈,也不是被南月烛逼迫至此,而是从一开始她就在心里打定了注意,朝着那个目标努力。
只有成为了人上人,她方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
什么“男尊女卑”、什么“三从四德”,通通见鬼去吧!
思及此,南月烟便握住楚千凝的手,语重心长的嘱咐道,“凝儿,他日娘亲定是要将帝位传于你的,我心知阡陌非池中之物,南凉北周尽收囊中,你们便可以吞并西秦和东夷,自此天下一统,万民归心。”
“娘……”下意识瞟了旁边的顾沉渊一眼,楚千凝面露为难。
夺了洛北忧的“权”,等于陷爹爹于不义,此事她和黎阡陌还在商量当中,未有决断。从前他们之所以那般果决,是因为黎阡陌仅把顾沉渊当成良师益友,而今对方又多了一个“岳父”的身份,那做起事情来自然要多想些。
闻听南月烟三言两语就拟定了大计,分了天下大势,顾沉渊初时一愣,随即无奈的摇头失笑。
他何尝不知当今陛下不堪大用,又何尝不知阡陌乃人中龙凤。
只是……
故主之托,不敢忘却。
敛眸沉默了片刻,顾沉渊方才笑着拍了拍楚千凝的头,“有爹爹在,一切自然无碍。”
先帝所托,乃天下一统,苍生安定,至于何人高坐帝位,他从前只觉得非洛北忧不可,但此刻想想,若换了人,江山更稳,社稷更强,有何不可?
纵然他背了骂名,又有何妨……
他已为北周朝廷操劳半生,接下来的日子,他想为自己、为家人而活。
话落,就见南月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倒是比我想的活泛的多……”
还以为是他是那等迂腐古人,只会尽些愚忠,不想看事情倒看得很是透彻。如此人物,若说自己从前倾心于他,倒也不无可能。
起身拂了拂自己衣袖上若有似无的灰尘,南月烟随意笑道,“走吧,带娘去见见你的公婆,我得好好谢谢他们。”
若无黎家,便无她们母女团聚之日。
这份恩情,她永生难忘。
*
府里忽然来了一人,还是自家的亲家,这亲家还不是普通人,而是南凉的女帝,以至于黎延沧和殷素衣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虽说之前就对楚千凝生母的身份有些猜测,但猜测到底是猜测,如今亲眼看着,这感觉到底不同。
想起好友心心念念多年之人竟是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黎延沧便不难理解为何顾沉渊找了多年都没有下落了。
不过……
南凉帝既是凝儿的娘亲,今后这局势怕是大有改变。
比起黎延沧想的,殷素衣所思就感性的多了。
自楚千凝嫁到黎家开始,殷素衣就格外心疼她的遭遇和经历,如今得知她爹娘都在世上,她自是为她感到高兴的。
“如今一家团聚,便比什么都重要。”
“承蒙你们照顾凝儿,南月在此谢过。”说着,她拍了拍手,便闻院中马儿嘶鸣之声响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但见那马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
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
“此马可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王爷久战沙场,良驹难得,还望不要嫌弃。”表达谢意自是要送礼,而送礼必然要投其所好。
对于将军而言,没什么比一匹宝马或是一件称手的兵器更合适了。
而南月烟这份礼物,可谓是送到了黎延沧的心坎儿上。
拍了拍顾沉渊的肩膀,黎延沧笑的很是暧昧。
“大家都是一家人,本不必如此客气,不过这马我的确喜欢的很,就多谢南凉帝了。”既是亲家,他也就不客气了。
南月烟向来是个爽快人,听闻黎延沧的话便挥手道,“什么‘南凉帝’不‘南凉帝’的,直唤我的名字就是了。”
“哈哈……好……”
这两人倒是格外对脾气,用膳的时候连喝了几大杯。
倒是顾沉渊和殷素衣,均淡淡的笑着,安静的陪坐在一旁。
相比起王府这边的热闹景象,丞相府就清冷多了。
暮雪本就因为楚千凝有孕之事心焦不已,后又经小童提点发现了莺儿的小心思,这心里便愈发别扭起来,心中不快,她便想寻个由头打发了莺儿。
可这小丫头也是个不安分的,临走之前还不忘挑唆一番,“小姐,您今次若是赶了奴婢出去,日后身边可就再没有为您着想之人了。”
“莺儿你……”
“丞相待您再好那也是义父,又怎会那般掏心掏肺。奴婢走后,您凡事自己多思量些,莫要一味忍耐苦了自己。”
话落,莺儿给暮雪磕了几个头,随即便离开了丞相府。
初闻要被赶走的时候,她哭过闹过,但都无法改变暮雪的心意,是以她就换了个法子。
与其硬赖在丞相府又讨不到什么好处,倒不如遂了她的心思离开,另做图谋。
她总是不甘心就这般当个奴婢的,当日爹爹死后,她便想着凭借自己的姿色怎么也能去有钱人家当个小妾,却没想到会被暮雪买回了丞相府。
想着能作为丞相府千金的陪嫁,莺儿心里自然是愿意的。
哪成想……
暮雪如此不争气!
既然指望不上她,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一边想着,莺儿一边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下。
在原地站了半晌,她方才调转方向朝另一侧走去。
方向……
直奔萧家。
而就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人一直如影子般悄悄跟着她,无声无息。
*
萧家别院。
一身着灰布道袍的人端坐在椅子上,对面坐着一名黑衣女子。她的脸上蒙着一方黑色的纱巾,将脸挡的严严实实。
不过,眼角的地方还是隐约可见一些疤痕。
“你当真有办法治疗我的脸?”南月烛开口的声音有些低哑,说话的时候,她下意识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
“贫道说得出,自然就做得到。”
说话之人,不是齐穹又是何人!
那日在东夷的建安城看到楚千凝和黎阡陌之后,他便一路追随他们来到了北周。
得知广陵王府的死对头是萧家,他便直接找上了他们。
接着,便与南月烛有了接触。
帮了他们就等于是帮了自己,只要能为齐家上下报了仇,让他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他本是一只脚踏出红尘的人,却始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黎家人。
将手中的拂尘握的紧紧的,齐穹低声道,“帮你恢复容貌倒是可以,不过这过程会痛苦万分,你须得做好心理准备。”
人生本就如此,有得便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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