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听了好半晌,南月烟一直都没有插嘴,直到这一刻,终是忍不住了……
“你说,是你把我从现代带来了这儿?”南月烟的眼神透着无尽的寒凉,像是看一个陌生人,生生刺痛了玄微的心。
“陛下……”
“未曾经过我同意,你便打乱了我原本的生活,将我带到了这个历史上都无可查证的时代;未曾经过我同意,你便独自决定将我扶上帝位,让我身陷风暴中心;方至如今,你仍未经过我同意,全凭私心就像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送回去!玄微,这便是你的至死不渝?!”
南月烟一连串的反问说的玄微没了话,甚至忽然感到心虚。
一直以来,他都是无比坚定的。
将她带来这个时代也好,助她得到皇位也罢,如今带她离开更是……他都是坚信自己是为了她好,这一点他从未怀疑。
可眼下面对她的质疑,他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不该是这样的……
他是爱她的!
他做这一切也都是为了她好!
仅仅是看着玄微眼中的执拗,南月烟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皱眉看着他,她低声叹道,“或许吧……”
或许,他是爱她的,但他更爱他自己。
玄微做的这一切,看似打着“爱情”的旗号,其实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已。
其实不光是对她,他做的所有事均是如此。
最初,他说是为了解救苍生于水火当中才选中了她,可在南月烟看来,这不过是他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罢了。
否则的话,后来他怎么只顾儿女情长,而忘天下苍生了呢?
可笑的是,说他被爱情冲昏了头似乎也不对。
毕竟……
在爱情里,他仍然是自私的。
他说他喜欢她,却从来没有顾及过她的感受,否则便不会一意孤行的推她等上皇位。
“从前不觉得,可如今回想起来,我当日会与南月烛闹到那般水火不容的地步,想来这当中也有你的推波助澜吧?”
话虽是这般问,但南月烟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并非纯粹的古代人,也不是真正的南月烟,和南月烛之间本没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纵是曾在历史剧中粗浅的了解过九王夺嫡的残酷和心酸,可她也无法有那种切身的体会。
是以最开始的时候,她没打算和南月烛闹到太僵。
若非后来对方步步紧逼,她也不会坚定的要和她争夺皇位。
但如今想来,昔日之事尚有诸多问题啊……
痴痴的望着南月烟,玄微启唇轻声回道,“陛下……英明……”
的确,是他捣的鬼!
她虽非那般心慈手软的人,但为人却有些懒散,并不上进,若不将她逼至绝处,她是绝对无法下定决心参与夺嫡的。
为此,有几次在南月烛暗害她的时候,他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确保她性命无碍便是。
甚至……
就连她和顾沉渊的事情,也是他告诉南月烛的。
“陛下和丞相大人怕是还不知道吧?”笑望着南月烟和顾沉渊,玄微笑的令人心头发麻,“当日在南凉救你的人,是南月烛,而非陛下。”
玄微本以为随着自己这句话说出来,会在顾沉渊的脸上看到震惊,但奇怪的是,他期待中的表情并没有出现。
相反……
顾沉渊的神色有些茫然。
他奇怪的看着玄微,语气疑惑,“这事儿我当年便知道。”
“什么?!”可笑的是,震惊的人是他自己。
“当日我清醒之后,也以为救我的人是乐烟,可她当时便向我解释过了,救我的人不是她。”当然了,他也没有想到会是南月烛。
可哪又怎么样呢,他并不是因为救命之恩才喜欢上了乐烟。
一切,都是他们误会了。
“难道就因为这个,便让南月烛如此憎恨我们?”对于他们的所思所想,顾沉渊委实不能理解。
“这还不够吗?”玄微反问,“她的妹妹和她心仪的男子背着她私定终生,甚至还生下了孩子,而那男人还是她亲手救下的,这足够她恼火的了。”
越是听玄微说下去,南月烟眼底的寒色便越是明显。
这是什么混账话!
说的好像她和顾沉渊背着南月烛偷情,竟似他们多对不起她的样子!
可说到底,南月烛也不过就是于顾沉渊有救命之恩,但又有谁规定救命之恩就非得以身相许?感情这种事也是能勉强的吗?
再则,他们皆不知南月烛的心思,又如何顾及她的感受。
退一万步讲,若非南月烛给自己下了媚药,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说来说去,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既然是命,那就得认!
“你我相知相伴多年,我竟觉得到今日才算真正认识你。”凝眸看着玄微较之往常更加黯淡的双眸,南月烟低声叹道。
“陛下怨我……”
怔怔的看着滚落在地的拂尘,玄微苦笑了一下。
折腾了这么久,他到底图的是什么呢?
也许陛下说的是对的,从始至终,他都一无所获。
初时为名,而后为情……
可悲的是,都失败了。
看着玄微眼底的一抹悲色,顾沉渊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对他说,“意外造成的结果并不是悲剧,真正的悲剧,是明知道往这条路上走,结果肯定是悲剧,却还是选择往这条路走,没有其他的选择。但你不是,你有别的选择……”
他明明可以不必走到这一步的!
若是执念没那么深,又或者他能分清究竟是更爱自己还是更爱乐烟,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情之一物,本就深邃难解。”有些人终其一生也难体悟其中的真谛,但也有些人,一眼即万年,“情若甘草,初尝甘甜,回味苦涩,纵是你万般小心,也终究难免被苦到。若想身心不陷于泥沼之中,便要孤注一掷,心无旁骛。”
如玄微这般,一边想利用乐烟达到自己的目的,一边又想得到她的心,自然难成所愿。
顾沉渊的话说得句句在理,外人看起来他似乎十分冷静。
可实际上……
南月烟看着他紧紧绷起的下颚和微颤的指尖,不禁轻轻扬了下眉。
看来,是把这位丞相大人给吓坏了。
这样想着,南月烟也不顾尚有外人在场,径自握住了顾沉渊的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阡陌早有安排,你又有何可担心的呢!”
谁知她不说还好,这一说却见黎阡陌眸光微动,神色有些不大自然的样子。
彼时南月烟方才知道,合着她家“老伴儿”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说起这件事,知晓内情的人不过黎阡陌和燕靖玄而已。
至于南月烟……
连她都是今晨方才知晓。
之所以选择提前告诉她,黎阡陌也是为了万无一失,免得事发之时出现什么岔头。毕竟,他深信只要能救小溶儿,哪怕真的让岳母从此回到另一个时代,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玄微,即便,代价是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岳父和凝儿。
为了避免她在紧要关头擅自行动破坏了他原本的计划,他这才坦言相告。
其实……
早在去水牢见过齐穹之后,黎阡陌心里就有所怀疑。
按理说,他之前已设计害过凝儿一次,后来又为南月烛“改头换面”,纵是以命为注也不该再有能力给小溶儿下血咒。
换句话说,他若有这般本事,又何必留到如今!
何况……
也没必要非得朝小溶儿下手不是吗?
给他下血咒,也足以让凝儿痛不欲生,相对的,若这咒下到凝儿身上,也能让他理智全无。
偏偏,齐穹舍近求远,选了一个最麻烦的办法。
诚然,对小溶儿下手能让他们夫妻二人都备受煎熬,可这事情若是结合南月烛和玄微的勾结一起看,那就没那么简单了。
掳劫当今皇帝陛下,这是多大的罪名!
玄微都已经做好了要送岳母回现代的打算,可事到临头却选择了放弃,他可不认为这是他忽然良心发现了。若那么容易回头是岸,当初他便不会选择那么冲动偏执的行为劫走她。
所以,从一开始黎阡陌就没有相信玄微的说辞。
他甚至怀疑,对方从未放弃原本的计划,他只是在等,等一个恰当的时机下手。
那时黎阡陌心里就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想,但恐打草惊蛇,是以他并未与任何人言说,非是信不过楚千凝他们,而是恐他们那里不慎露出马脚。
知道的人越少,局势对他们越有利。
他暗中找到了燕靖玄,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若他所料不错,齐寒烟会是玄微计划中一个很重要的存在。
而燕靖玄若要抱得美人归,这是最有可能的一个办法。
因此……
在督建七星坛的时候,黎阡陌命人做了不少机关。
表面上看起来那法坛并无异常,但实际上,里面却是空的,以便燕靖玄事先躲藏在里面。
待到时机一到,八卦图会随之移动,破坏掉法阵。
黎阡陌虽非道家高人,但他仔细研读过那本古书,再加上之前听顾沉渊和楚千凝说起的,足够他推测出玄微的计划。
一阴一阳,八卦平衡。
齐寒烟是女子,本就来自异世,燕靖玄身负帝王之命,纯阳之气,是以他估摸着,他们定能平安回到属于他们的时代。
不过嘛……
这事儿黎阡陌只猜对了一半儿。
他们回是回去了,平安也算平安,就是情况有点令人抓狂……
*
眼珠儿转了转,燕晗缓缓睁开了眼睛,觉得头痛欲裂。
“嘶……”
英气的眉紧紧一皱,燕晗下意识抬手要摸向自己的后脑勺,却被一个男人明显激动的声音给止住了动作,“先别动!”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算是醒了!我去叫医生啊,你先别乱动!”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听得燕晗头更疼了。
没有听从那人的叮嘱,她直接拔了输液针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自己这一身的病号服,入目洁白的墙壁以及上面的液晶显示屏电视,燕晗简直激动的想哭。
终于……
特么的回来了!
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可还未等她这口气吐完,她便猛地愣住。
不对!
燕靖玄呢?!
他不是和自己一起站在光圈里的吗?
心慌意乱的往周围看了看,却并未发现他的身影,那一刻,燕晗觉得她的心猛地跌落谷底。
医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抱膝坐在病床上出神,失魂落魄的仿佛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刚刚一惊一乍的男人也走到了病床前,精致的娃娃脸凑近她左瞧右看,最后还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你没事儿吧?不会是睡了一周睡傻了吧?”
“一周?!”燕晗惊愕的看向他。
“……对呀。”
“怎么才一周……”燕晗怔怔的低声嘟囔着,语气中充满了疑惑。
从她穿越到古代开始算起,少说也有一年时间,怎么现代的时间会这么短?
惊讶于的燕晗的话,那个娃娃脸的男人难以置信的说道,“才一周?!听你这语气好像还觉得自己昏迷的时间挺短啊,你知不知道老大都要急疯了!”
“燕小姐,请把你的衣服脱掉,我们要为你进行全面的检查。”担心这两人再继续叙旧下去,在旁边当了半天背景板的医生忍不住开口。
“好。”
爽快的点了点头,燕晗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自然而然的抬手解开衣服上的扣子。
然而——
变故恰恰发生在此时!
只见她刚刚解开领间的扣子,本该继续往下解,谁知她转手又给扣上了。
见状,不止是那群医生和护士,就连齐寒烟自己都愣住了。
什么情况?!
“燕小姐……”医生为难的看着她。
他们都是医生,又不是流氓,没必要这么保守吧。
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燕晗整个人都不好了……
试探着把手伸向自己的颈间,就见指尖即将触碰到纽扣的时候,她的双手就这么定住了,仿佛身体里另有一股力量在拉扯。
“大庭广众之下衣衫尽褪,这成何体统!”忽然,一道低沉浑厚的男音在病房中响起,听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旁人或许不知这声音是从何而来,但燕晗却再熟悉无比。
燕靖玄!
目光惊疑的四下里搜寻着,病房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她都仔细看过,根本就没发现他的身影,那他的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
这个疑问,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声音……
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深深的吸了口气,燕晗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燕靖玄?”她试着唤了一声,连声音都在颤抖。
等待的间隙,燕晗觉得从未有过的紧张。
几秒钟之后,就在她渐渐放下心来的时候,却忽闻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唤朕何事?”
“……”
妈蛋!
这特么没法儿忍了!
紧紧的揪着身下的床单,燕晗在心里把黎阡陌咒骂了无数遍。
眼下这种诡异的情况,除了是帮小溶儿解咒后留下的“后遗症”之外,她想不到任何可能。
如今,他们一家子倒是其乐融融的共享天伦之乐,却苦了她在这边不男不女的被人当成怪物,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这事儿,其实倒是燕晗冤枉黎阡陌了。
她和燕靖玄“共体”这件事和南月溶身上的血咒并无关系,真要深究的话,也只可能是在他们穿越回来的时候站错了方位,仅此而已。
按照燕靖玄的头脑本该在一开始就明白了这种情况,却没想到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朕……朕变成女人了……”
声音虽冷静,可语气中的难以置信简直令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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