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的夜来的很快。
只不过下午四五点钟,山林就已经黑了。
光州境内的山林已经被韩信军烧了大半。
一月的时间,不长也不短。
却已经算得上把殷诚逼上了绝路。
其实要说跑,他还是能够跑的了的。
甚至还能带着手下的兄弟们脱身。
但燕昌和吕布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的消息,这让殷诚不能离开。
好在,手下的这帮人,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蜕变。
这种改变是从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改变。
因此对于这只出现在眼前,来历不明的军队,殷诚虽然困惑,却下定了决心,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殷诚并不着急下手。
此时天还没有彻底的黑下来,他也不清楚这支军队到底是什么来头。
是韩信的联军,还是燕昌的援军?
但经过简单的观察,援军这个可能被他毙掉了。
因为自打发现这支军队之后,领头的头领就一直牢骚不断。
一边说大将军让我们来光州找太子,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里有什么太子。
一边又说,若说捉到了太子,必然要好好的折磨他一顿,方才对得起自己的长途跋涉。
人数大约在五百多人,虽然看起来战斗力不怎么样,但装备却好的很。
殷诚甚至看到他们之中有一半的人装备着火器和手弩。
火器虽然看不出威力如何,但是那手弩却一眼就可以看出,绝对有精钢加固做成的。
这种手弩威力惊人,十米之内的距离,只要被打中,非死即伤。
五百多人在树林之中瞎转悠,牢骚也是不断:“那姓韩的说太子就在这座山中,他们让咱们搜这里,呸,他娘的,就知道没有好事。”
天彻底黑了下来,这帮人终于停止了搜寻,开始安营扎寨,准备休息。
殷诚和李玄霸趴在旁边的大树上,一动不动。
身形隐在枝叶后面,一双眼睛从枝叶的缝隙之中观察着下面的人。
他们开始准备点火了。
只是能够找到的树枝都是湿的,点了好久,方才点着。
单单是这个动作,殷诚就知道,自己想要吃下这五百人并不困难。
在密林之中点火,对于一支追击敌人的军队来说,十分的愚蠢。
而且点燃的还是潮湿的树枝。
但凡方圆四五里中有丛林战经验的士兵,都可以靠着敏锐的感官,察觉到篝火的存在。
从而确定对方具体的位置。
这是一帮没有任何丛林战经验的士兵。
殷诚和李玄霸在树上一动也不动。
忽而细细索索的声音传来,一条青色的蛇缓缓的从他面前树枝经过。
殷诚整个人的神经瞬间崩了起来,几乎本能的要喊出声。
只是下一瞬间,李玄霸的手犹如闪电一般,掐住了蛇的脖子——如果蛇头后两公分算它的脖子的话。
手一捏,蛇头便掉了。
殷诚咽了咽口水,李玄霸听到,轻轻将蛇撕开,递给他一半。
因为山火的原因,森林之中的动物也都四散而逃。
饶是李玄霸也很难捉到一些野物。
二百多人的队伍,就算捉到一头野猪,也不够吃的。
更何况还有伤员。
殷诚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荤腥了。
树下开始做饭,虽然只是简单的热熟随身携带的干粮。
但淡淡的饭香,还是让殷诚不由的咽了咽口水。
他看着手中的蛇肉,新鲜又血腥。
李玄霸放在了嘴里,慢慢的咀嚼着。
连肉带血,甚至骨头都嚼碎了咽了下去。
殷诚甚至能够听到苦胆在他嘴里爆裂的声音。
这小子,若是回到现代,别说是什么海军陆战队退役的高手,就算是特种部队的王牌也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李玄霸实在是太冷静也太冷血了。
常人闻到都会觉得恶心的苦胆,居然就这样面不改色的吞咽了下去。
甚至还用舌头舔了舔渗透出来的胆汁。
殷诚学着李玄霸将腥气的蛇肉放在嘴里,顶着难闻的气味尝试了第一口。
有了第一口,便有第二口。
终于,半个小时后,另一半蛇肉进了殷诚的肚子。
树下的五百名士卒已经吃完了饭,准备休息。
虽然这帮士兵的头领不懂什么丛林战,却也是打过仗见过血的人。
巡防轮值的全都是装备着火器和手弩的士卒。
这些士卒五人一组,共有二十多组,不断的围绕营地游走。
殷诚观察着他们的路线,差点气的从树上跳下来。
这帮人完全就不是他娘的职业士兵,巡逻的路线完全就是随心所欲,根本就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甚至巡着巡着,两个组的人结伴到一旁撒尿抽烟——珍宝斋的香烟已经彻底在炎朝各地打响了。
短短的一年时间,便培养出一批老烟民。
对于这些行军打仗的人,更是必备的战略物资了。
“这帮人简直就是找死!”
殷诚气愤的看着这些极其不专业的士卒。
丛林之中抽烟简直就是仅次于点火的愚蠢行为。
大树下的十几个士卒说说笑笑,一边抱怨自己进深山老林,一边又聊着男人喜欢聊的话题。
殷诚在树上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出有用的价值。
动手还是不动手?
看着距离自己很近,又装备着火器和手弩的士卒,殷诚有些犹豫。
若是三五个人,以自己和李玄霸的身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处理掉。
但是十几个人,就算李玄霸再变态,也不可能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全都干掉。
忍住了心中的冲动,殷诚冲着李玄霸微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远处传来阵阵狼嚎,殷诚本能的判断着这野狼距离有多远。
夜越来越深,营地中的巡逻队伍也都懒散起来。
几乎更没有人说话。
好在他们终于正规起来,不再自由懒散的巡逻,开始变的有规律。
露水上来了,浸湿了殷诚的衣衫,一股渗入灵魂的寒冷,让他不由的哆嗦起来。
再看李玄霸,一双眼睛瞪的滚圆,十分有精神。
不仅没有任何困意,犹如一头做好进攻准备的猎豹。
“再等一等。”
殷诚悄声道:“等他们彻底的放松了警惕。”
李玄霸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他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这种下面全都是猎物,自己只等着殷诚一声令下,就冲下去大开杀戒的感觉。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热血都要沸腾起来,将浸透衣衫的露水蒸发掉。
殷诚原本的计划很简单,那就是探查清楚这群人的虚实,然后一举拿下。
但当他发现这帮人装备的火器和手弩之后,却改变了主意。
自己身后那不到二百人,全都是他的心头肉,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根基。
若是折在了这五百人手里,可是划不来的。
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五百人的队伍到底是什么来头。
是不是韩信专门送上门的诱饵。
后面还有伏兵等着他,只等着这边一乱就冲上来,包围住自己?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面对韩信,殷诚不能不考虑这种可能。
因此他临时改变了计划。
决定速战速决,执行斩首行动。
夜越来越深,周围的虫鸣因为营地的人彻底安静又活跃起来。
甚至隐隐还有鸟雀挥舞翅膀飞过的声音。
“咕咕咕...”
殷诚缓缓的学着鸟叫,向身后不远处的白叶罗传递着信息。
“咕...咕咕...”
许久,白叶罗的给了他反馈。
殷诚缓缓的舒展了已经麻木的四肢,等血液畅通之后,慢慢的从树上爬下来。
李玄霸就很干脆了,直接从树上跳下。
只不过他身材矮小,分量轻,加之四肢十分发达,因此落在地上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营地里的篝火慢慢的熄灭,光亮也暗了下来。
巡逻的士兵也被长久的安静所麻痹,忍不住打起哈欠。
他们从未经历过在丛林之中过夜,自然不知道,这幽暗的森林里充满了多少的危险。
轻手轻脚的走到两个依靠着树干睡着的士卒,手一伸一扭,二人身子软了下来。
殷诚又不动声色的将二人拉到树后面,白叶罗慢慢的怕到殷诚身边。
“殿下,方圆五里已经全都查过了,没有任何伏兵。”
白叶罗汇报着殷诚交代的任务,声音压到了最低,若非殷诚紧靠着他,都听不清白叶罗说什么。
“好,准备动手。”
殷诚听完,彻底的放下心来。
五百孤军也想捉自己,当真是痴人说梦。
得知没有韩信的伏兵,殷诚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将那两个士卒的衣服扒下,又道:“文渊呢?”
白叶罗身后又闪过两个人影,正是文渊和甘宁。
“兄长如何?”
甘宁看着地上的尸首,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火器和刚弩?”
马上明白为什么太子一直没有下令突击,原来如此。
“没错,这帮人里有一半装备着火器和手弩,若是咱们冒然突袭,只怕要死不少兄弟。”
殷诚一边说,一边将扒下来的衣服穿在身上。
又看着文渊道:“三弟,将这身衣服换上。”
文渊嗯了一声,轻手轻脚的也换上了。
甘宁道:“殿下,什么时候动手?”
殷诚道:“随时。”
又道:“兴霸,你觉得是声东击西好,还是暗度陈仓好?”
甘宁见殷诚换上了士卒的衣服,心里也猜到这位太子想要做什么。
本能的相劝,却也知道殷诚的性格,他既然穿上了这身衣服,那自然是不会脱下来了。
只能一边在心中感慨,一边道:“殿下,如何声东击西,又如何暗度陈仓?”
“声东击西自然是你们突然佯装进攻,让他们乱起来,而后我与文渊趁机混入,将他们的头领制服。”
“暗度陈仓便是我与文渊悄悄的潜入,擒住他们的头领之后,你们再出现。”
斩首计划!
甘宁的脑子里马上想起了殷诚这些天一直挂在嘴边的术语。
也马上明白过来,这两个方案的优劣。
声东击西,混乱之中,太子和文渊擒住敌首的机会更大,只是可能会死伤一些兄弟。
暗度陈仓虽然不会死人,但太子和文渊能不能穿过人群,不被巡查士兵发现,可就说不准了。
思来想去,甘宁咬牙道:“殿下,声东击西更好!”
殷诚点头道:“好,那就暗度陈仓。”
说着微微一笑,拍了拍甘宁的肩膀道:“我那日说,咱们东宫这边,讲究的是人人平等。这可不是一句空话。我殷诚的命是命,兄弟们的命也是命。大家伙既然跟着我一起来冒险,能少点牺牲便少点牺牲。”
甘宁听罢,眼眶有些红润。
他能感受到殷诚这话并不是客套,而是发自肺腑。
“殿下...”
殷诚摇了摇头,笑道:“兴霸不要再说了,记住,我不叫你们,你们绝对不要出来。这些火器和手弩的威力,短兵相接,咱们占不到任何便宜。”
说完不等着甘宁再说话,将火器和手弩挂在身上,站了起来。
文渊紧紧随其后,按住了腰刀,观察着周围。
殷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篝火旁的简陋营帐,迈步走去。
树林外十分的安静,但一进光亮处,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在耳边环绕。
殷诚迈着稳健的步伐,缓缓的向着营帐而来。
看着地上士卒身上的火器和手弩,殷诚有些激动。
若是能顺利吃下这帮人的装备,他甚至想试一试,对韩信来一次超越时空的斩首行动。
营帐越来越近,周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两个士卒的移动。
巡逻的士兵晃来晃去,脸上困意十足。
甚至有人站着就睡着了。
走了一天的山路,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
虽然上半夜睡了一会,但根本无济于事。
强行被叫醒换班,反倒是愈发的睁不开眼睛。
就连营帐外的统领亲卫也是如此。
殷诚和文渊走到近前,看着脑袋不断点头的亲卫士卒,二人对视一眼。
环顾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殷诚冲着文渊点了点头。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几乎是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欺身上前,结果了守卫的性命。
又趁着无人注意,殷诚一马当先,冲进了营帐之中。
营帐里,那名之前满腹牢骚,要捉住殷诚好好折磨一番的统领躺在了草席上。
身上的甲胄扔在一旁,震天响的呼噜声打的十分有节奏。
略有些浑浊的口水顺着嘴角流到了蓬乱的胡子上,随着呼吸起伏,在幽暗的烛火下,闪着微光。
一把冰冷的腰刀,悄无声息的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粗糙的皮肤被锋利的刀刃划破,一滴鲜红的血被肥肉挤出,紧接着一道血痕出现。
壮硕的统领从睡梦中惊醒,眼睛瞪大,浑身发冷。
视线内出现一张笑脸,笑眯眯的看着他,悄声道:“你醒了。”
“啊...”
壮硕的统领想要叫,却感觉到了脖子下的刀刃,强自将喊声咽下。
“你,你,你是谁。”
殷诚看着他,手腕微微用力,刀刃贴近肉中,只要随手一挥,这统领便是人头落地。
“我便是你要捉住折磨的太子。”
“啊!”
统领一愣,眼睛瞪大了。
震惊之下,身子不由自主的想要起来。
只是忘记了脖子下的刀刃,削铁如泥的腰刀,瞬间划破了统领的脖子。
鲜血迸发。
统领抽搐了几下,手捂着脖子,一双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恐慌。
死了。
营帐之中,只留下一脸蒙蔽的殷诚,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文渊。
这下可他娘的尴尬了。
殷诚握着腰刀,听着外面因为统领临死之前发出的啊声而混乱起来的局势,陷入了沉思。
现在冲出去的话,只怕会被手弩射成刺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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