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先生死的很突然。
谁也没有想到,刚刚还一脸严肃要和梁昭掰扯税收之事的金先生,转眼之间就撞墙而亡。
一楼的围观百姓们倒是多多少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让他们说,他们肯定说不清楚。
但不管如何,一楼的观众多少知道发生了啥。
可二楼的观众们却都一脸的纳闷。
梁昭带着兵一进来,整个云德社就乱成了一团。
尤其二楼上的雅间中多半都是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不乏位高权重之辈。
寻常人害怕梁昭这个楚王,他们可不怕。
在他们这帮勋贵眼里,梁昭只不过是一个被废了的太子,虽然现在回到了长安,还做了户部尚书。
但他的仕途也就到这里了,想要更上一层势必登天。
因此不少人都没把这位楚王放在眼中,上了二楼的士卒气势汹汹,这帮人的仆从也当仁不让。
在楼道口了吵吵起来,这边说问楚王什么时候走,我们家主子还得听曲呢。
那边说楚王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听曲子,听屁。
整个二楼闹闹哄哄。
导致雅间中的人只看到底下空地之中梁昭和金先生说了会话,说的什么是一句也听不清。
等听清楚金先生大叫冤枉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一下,二楼的人可是炸了锅。
乖乖,楚王刚一上任就把东宫的人逼死了,可是有好戏看了。
不少人还幸灾乐祸,道:“楚王的胆子当真是大,从他刚进来我就知道没好事,这下乐子可是大了。”
旁边还有人疑惑道:“这金先生只不过是个戏班的班主,就算楚王亲手杀了,又能如何?”
“你知道什么,这位金先生虽然是江湖中人,可在东宫里也算是排的上号的人物。楚王刚当上户部尚书,椅子都还没坐热,就把东宫的人逼死了,你觉得咱们那位太子爷会怎么办?”
一楼的人议论纷纷,全都说不到正题上。
二楼的人侃侃而谈,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背后关系捋的是一清二楚。
“尤其是金先生临死之前喊一句冤枉,这俩字,啧啧,现在可是重千斤啊。”
梁昭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各种阴谋阳谋的事也经历过不少。
可当真没有遇到过这种套路。
自己只是说了句假账,金先生就死了。
临死之前还大叫一声冤枉。
不光是梁昭蒙了,连周围的亲卫也都呆立在场。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叫大夫!”
梁昭回过神,冲着一旁的亲卫怒声道。
亲卫队长赶紧上前扶住金先生,伸出手指一试,转头看向梁昭。
“殿下,人,人没了。”
没了!
梁昭的脑子嗡的一声就大了。
他只是想要敲打敲打一下云德社,丝毫没有想要害人的意思。
看着倒地而亡的金先生,梁昭只觉得周围特别的空明。
所有人的动作好像慢了下来。
来之前他就知道长安城是个龙潭虎穴,可前世自己就是从龙潭虎穴里闯出来,最后当了皇帝。
对于长安城的局势并不是很在意。
进了城之后攀附上军机处,更是让他原本谨慎的心放松下来。
长安城内也不过如此,穿越者再多,能力再强,干的还是原来权力斗争的事。
金先生的死却让他彻底的明白过来:
长安城内现在的斗争,可比自己前世经历的要残酷的多。
金先生只不过是东宫手下一个有点小名声的人物,自己今日来云德社也算是突然袭击。
按理来说,金先生也好,东宫也罢,绝对不会提前预知。
更不会针对自己设计说明计策。
可金先生就这样当机立断的死了,为的仅仅是给他这个新任的户部尚书泼脏水。
冷汗打湿了梁昭的后背。
冷静,冷静,冷静。
梁昭强大的心里素质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慌张和震惊只是一闪而过。
“逆贼,还敢胡说八道,口称冤枉,你这白莲教余孽,混入云德社之中,想要谋害太子,还敢装死!”
白莲教就是一个框,什么玩意都能往里面装。
梁昭在一瞬间就打定了主意,只要给金先生按一个白莲教余孽的罪名。
污蔑他加入云德社乃是为了行刺太子,再把之前梁俊在程经府邸门口遇刺的事扣他头上。
只要有一个可以立得住的理由,东宫就算再恨自己,也绝对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这件事搞大。
亲卫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却也在第一时间明白了梁昭的想法。
“有刺客,有刺客!”
亲卫队长唰的一声抽出腰刀,周围的士卒一听有刺客,也都跟着抽出武器向着梁昭聚集。
从金先生死到梁昭反应过来,只不过是很短的时间。
再加上士卒上上下下这么一折腾,整个云德社算是彻底乱成一团。
一楼的观众见死了人,也都慌了神,无头苍蝇一样冲着门口就跑。
楼上雅间的人一听有刺客,也别管真真假假,全都乱了起来。
从窗户往下跳的也有,翻着栏杆掉到一楼,爬起来就跟着大部队往外跑的也有。
梁昭趁着这个时候,冲着亲卫队长使了个眼神。
亲卫队长点了点头,赶紧命人将金先生的尸体扛起来就跑。
梁昭顺手将掉落在地上的云德社账本捡起来,藏在了怀里。
随后在亲卫的保护下出了云德社。
云德社在长安最繁华的地方,自打珍宝斋出事之后,兵马司对云德社这种人流量比较大的公共场所倍加注意。
见里面的人疯了一样往外跑,又听着说有刺客,赶紧带着人赶了过来。
迎头碰到了梁昭,梁昭见了兵马司的人,不等他们行礼发问,赶紧道:“你们来的正好,云德社中有刺客,乃是之前刺杀太子的白莲教余孽,他们已经杀了云德社的金先生,速速将刺客擒住,莫要让他们跑了!”
梁昭的目的就只一个,那就是把这趟浑水彻底的搅浑。
他在楼内先是污蔑金先生是反贼,又让亲卫队长高呼有刺客。
里面的人原本就没搞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混乱之下接收到的信息,记得最是清楚。
等他们出去之后,势必会讨论楼内到底出了什么事。
而梁昭又给兵马司的人说,云德楼里有反贼,金先生是他们所杀。
等到这帮人互相谈论的时候,那是说什么的都有。
在加上之前靠近自己,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的人一掺和。
这件事马上就有三种不同的版本。
第一种就是他梁昭“逼死”金先生。
第二种就是金先生乃是反贼,被梁昭发现,而后被杀。
第三种就是梁昭发现反贼,混乱之下,反贼杀了金先生。
自己只要把金先生的尸体藏好,然后再让人多编几种说法。
到时候闹的满城风雨,说什么的都有。
就算有人作证是自己“逼死”了金先生,他梁昭也有理由反驳。
兵马司的人一听有反贼,而且还杀死了云德社的班主,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云德社乃是太子的地盘,这金先生平日里没少孝敬他们兵马司。
如今太子的人死在了自己的辖区内,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太子的性格他们可是了解的很,出了名的护犊子。
若是能抓到杀死金先生的凶手,可能太子念在自己等人有功,免了责罚。
若是让凶手跑了,太子还不得把他们腿打断。
“兄弟们,围住云德社,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兵马司的人一吆喝,周围的差役们也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谁也不敢大意。
唰唰唰,全都抽出腰刀,身手矫健的将云德社团团围住。
跑的慢的人见前面官差挡道,全都停下了脚步,不敢乱动。
“都蹲下,都蹲下!”
兵马司的人终究是见惯了这种世面的,挥舞着手中的利刃冲着众人高声大叫。
这帮观众都是寻常百姓,面对着凶神恶煞的兵马司差役,如何敢不听话。
一个个抱住了脑袋蹲了下来。
兵马司的头头见稳定住了场面,手一抬,叫着身后俩人小心谨慎的冲进了云德社里。
云德社里人本来就多,楼上楼下那么多人一拥挤,自然就发生了踩踏事故。
兵马司的差役一进来,就见地上楼梯上躺了一片。
有的人被踩的昏迷过去,有的人是从楼上摔下来,摔断了胳膊腿。
差役们进来的时候,一个个捂着胳膊护着脑袋低声哀嚎。
还有不少人卡在了下楼的楼梯口上,下下不去,上又上不来,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用力的推搡着,想要推出一条路来,好让自己出去。
兵马司的人飞快的看了看楼内,并没有发现所谓刺客的影子,可地上的鲜血确实看的一清二楚。
心中一凉:“难不成刺客逃跑了?”
一想到此,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没有了刺客,太子那边如何交代?
打头的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上前一步拉起一个从刚从二楼鼓足勇气跳下来的公子哥。
“刺客在哪?”
往日里这种打扮的公子哥,兵马司的人是不愿意招惹的。
毕竟长安城内遍地权贵,谁知道这帮公子哥背后是什么势力。
惹了他们,随便努努嘴,自己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可现在他们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公子哥乃是为数不多在雅阁之中看清楼下发生什么事的主。
虽然也很纳闷怎么查着查着账,金先生就撞墙死了。
可面对兵马司这帮挨千刀的,知道自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抬身份估计是没有什么用了,看这帮差役血红的眼睛就知道这是真急了,当下也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没有,没有刺客,是楚王逼死了金先生。”
差役们一听,瞬间血就凉了。
娘的,被楚王算计了!居然卷入了长安城里最不想掺和的党阀斗争之中了。
再回过头来找梁昭,可大街上哪里还有楚王的影子。
“头,怎么办?”
能在兵马司里当差的,全都是长安城土生土长的人。
见惯了各种腥风血雨和尔虞我诈。
一察觉出自己等人陷入了朝堂之上杀人不见血的政治斗争之中,马上就吓出一身冷汗。
捉不到刺客,顶多是挨顿打,大不了被太子扒掉这身皮。
可若是卷入了这样的斗争之中,让东宫以为这事有兵马司的人参与,弄不巧就是抄家灭族的罪。
他们完全可以想象,以这帮皇子们无耻的品行,是能干出为了所谓的妥协,让他们当替罪羊的事的。
“娘的,楚王想要让咱们兄弟背锅,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打头的一咬牙,看着周围众人道:“兄弟们,楚王说金先生乃是反贼所杀,咱们大张旗鼓的进来却发现金先生乃是他逼死的。显然这是楚王给咱们兄弟的下的套,若是东宫那边让咱们交出刺客,不是把咱们往死路上逼么?”
周围这帮人也都是见惯了朝堂上各种肮脏手段的人,闻琴音知雅意。
自家老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一个个也都咬牙道:“老大,你说咋办,弟兄们听你的。”
“好,楚王想要让咱们当替罪羊,咱们偏偏不让他得逞,兄弟们,别拦着他们,让他们走,越乱越好,洪老三,陶老八,跟着我去后台,把云德社烧了,再派两个兄弟出去说,这杀人烧楼乃是楚王干的。”
这边一吩咐,其余众人纷纷应声,随后按照差役老大的安排去做。
不多会,整个云德社冒起冲天大火,连带着周围的店铺全都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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