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称猛龙过江,强压地头蛇,先斩孙安祖,再破刘霸道,兵锋直指东海公高士达。
见到如丧家犬一般赶来投奔的刘霸道的那一刻,高士达等人也是十分震惊,甚至都有些难以置信。自称东海公的高士达甚至心中惶恐不安,南有张金称,北有陈破军,他夹在这中间,立时感觉无比的惶恐。
看到刘霸道那落魄的样子,高士达不禁生出一种兔死狐悲,同病相怜的感觉。刘霸道是与他同一年起的兵,而且刘霸道和他一样,曾经都是河北的地方豪强之家,家财千万。
乱世风云起,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散尽家财,招兵买马起事,到如今转眼已经过去六年。这六年,他见多了一个又一个倒下的老兄弟。
甚至到如今,他已经感到了疲惫厌倦,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他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地主员外,哪怕他有心洗手,可这世道又哪容的了他退出。多少个午夜惊醒,在梦中,自己和那些农民军首领一样,一个个被朝廷镇压,最后凄惨的死去。
可他别无选择,他如今已过半百,知天命之年,可在他的心中,连自己的结局都不知道,又如何知道天命?
像自己这样的将领,或许死于战场吧,高士达想到这里地时候,嘴角抽搐下,像哭,又像是笑……
张金称咄咄逼人,高士达心急如焚。据他所知,眼下张金称已经聚集了最少三十万人,精锐者六七万人马,甚至还有骑兵三万多人。
知道这些消息后,高士达心中已经隐隐有退意。
江湖越老,胆量越小。
还是手下大将司兵窦建德一力劝阻,最后他才同意了窦建德的计策。先假意投降陈破军,避免被南北夹击,两面做战。并且窦建德向他承诺,愿率五万兵马迎击张金称,提人头来见。
高士达又何尝不知道窦建德为何态度如此坚决,孙安祖与窦建德和他都是河北人,而且孙安祖与窦建德的关系更好。
窦建德家世代务农,自言汉景帝太后之父安成侯窦充的后裔。家里稍有资产。窦建德年轻时就“重然许,喜侠节”。有次乡人家中丧亲,因家贫无法安葬,时窦建德正在田中耕种,闻而叹息,便将自家的耕牛给了乡人,让其发丧,结果很为乡里所敬重。还有一次有几个盗贼在晚上去窦建德家抢劫,窦建德站在门边,待盗贼进屋后,先后打死三人,其余的盗贼吓的不敢再进。盗贼只好请求将三人的尸首要回,窦建德说:“可投绳系取之”。盗贼于是将绳投进屋里,窦建德将绳系在自己身上,然后让盗贼曳出,窦建德随即跃起持刀,再杀数人,从此更加闻名。此后,窦建德当上了里长,因犯法出逃,遇大赦才得以回家。窦建德父亲死的时候,乡里送葬的有一千多人。人们给他赠送的财礼,皆一概不收。
早年高士达与孙安祖也正是因为窦建德的重然许,喜侠节才与他结交成好友。
大业七年,天子杨广征兵攻打高丽,窦建德应召入伍。本郡选勇敢优异者当领导,窦建德因勇敢被选为二百人长。当时,山东发大水,与窦建德同县的孙安祖家被大水淹没,妻儿饿死。县令见孙安祖骁勇过人,也将他选入军中。孙安祖向县令陈述自己家中贫困,不愿入伍。县令大怒,处以鞭刑。孙安祖气极,杀死县令,投奔了窦建德。窦建德暗中放孙安祖逃走,并且送他去高鸡泊落草。
孙安祖依计而行。随后,窦建德帮助孙安祖聚集贫困农民和拒绝东征的士兵几百人,占据漳南县东境方圆数百里的高鸡泊,举兵反抗朝廷,孙安祖自称将军,号“摸羊公”。
后来天下越来越乱,兵祸匪灾,河北的百姓越来越难活下去,高士达也聚集了不少的人马,聚众反隋。也就是那个时候,张金称也在河北聚兵反隋。但是感念窦建德的江湖名望,孙安祖、张金称、高士达等人虽然就在窦建德的家乡附近举事,劫掠乡里。但却从不去攻击窦建德的县乡。
郡县怀疑建德与他们私通,逮捕并杀害了他全家,窦建德便率麾下二百人前来投奔了他。
高士达虽然聚兵反隋,但实际上也就和盗匪差不多,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但是窦建德投奔他后,马上以自己在河北的名望,召集了大量人马来投,加之窦建德为人仁厚,深得人心,更兼作战勇猛,兼有谋略,没有多久高士达所部兵马就已经过万。高士达也就自号东海公,将窦建德封为仅次于他的司兵,成为义军的二当家。
窦建德最重义气,当年高士达与孙安祖、窦建德、张金称都是河北义军首领,私底下更是曾经斩鸡头、烧黄纸喝过血酒的兄弟。高士达是老大、孙安祖是老二、窦建德是老四,张金称是老四。虽然后来几支义军并没有合并,但私底下的情谊还在,当年面对朝廷的征剿大军时,也多有相互守望援助。
当孙安祖被张金称危害的消息传到河间时,高士达看到往日铁骨铮铮汉子的窦建德目中尽赤,连嘴唇也咬出了血。甚至他亲眼看到窦建德砍下了自己左手小指,指天发誓,今生与张金称不共戴天。
看到窦建德的样子,高士达也心生感动。
这些年,窦建德在义军中威望越来越高,甚至兵权尽在掌握。他心中也多少明白,义军中最有威望者已经不是他这个大当家东海公,而是司兵窦建德。在血与火中过来的他,也曾经隐隐担忧,怕窦建德有一日会对他不利。不过最后他终究还是想信窦建德,如果连窦建德这样的人也不信,天下间又还有何人可信。
看到窦建德为了孙安祖的死,如此表现,高士达心中也是十分感动。相比于孙安祖,高士达觉得自己与窦的关系并好一些。窦建德为了孙安祖都能做到这一步,那在窦的心中,肯定自己的位置更高。
没有再多犹豫,高士达选择了彻底想信窦建德,也选择了彻底的放权。他同意了窦建德的谋划,派出年青却又十分善谋的苏烈去涿郡。又最后决定,除自己率三万人坐镇河间郡,义军中剩下的七万兵马尽归窦建德统领,与他南下迎击张金称。
窦建德没有耽误半点时间,在河间郡乐寿县城,他集结了七万兵马,其中步兵五万五,轻骑一万五。带着七万大军,马不停路蹄的赶到了弓高。
弓高县已经出了河间郡,属于平原郡管辖。平原郡正在运河永济渠的南面,但是唯有这个弓高县却又是单独一县在运河的北面。弓高县城更是在漳水与运河之间,此时这座不大的县城之中,驻守了张金称的妻弟王黑四的三万人马。
犹如一道桥头堡,河间义军要起南下,必须拿下弓高城,才能渡过运河。
但是刚刚渡过了漳水后,窦建德却下令停止行军,原地驻扎。窦建德虽然恨不得马上手刃张金称,但是出身底层的他,却并非张金称这般莽汉。
谋定而后动,唯有算三步才能行一步。而冲动,除了换来失败,什么也换不到。他知道张金称的性格,这些年,张金称起起落落,从河北打到河南,再到山东,最后又到了河北。张金称为人豪放,作战时更是勇悍,每每身先士卒,很得部下拥戴。但是张金称却只是一个小庄户出身,大字不识一个的张金称满脑子都是庄户人的那点想法。
小富即安,且无长远打算。张金称每次都是如此,凭着勇悍,他穿州过郡,且处劫掠,打下一座又一座的城池。但是结果呢,每次打下城池后,张金称只会四下劫掠,心情享乐,根本没有半点忧患意思。也正是如此,张金称打下一座座的城,又被官兵赶的到处流窜。手下的兵马更是换了一批又一批,经常是忽然之间拥兵数十甚至过十万,但是往往过不了多久,又只是带着少量的老兄弟四处逃窜。
虽然如今张金称连连并拼了孙安祖与刘霸道的两支人马,一时间聚集了二三十万人。但窦建德对上他,毫无怯意。在他看来,张金称的兵马不过是乌合之众,一郡土鸡瓦狗,一击即溃。
窦建德从来不觉得自己就该如此一生微末,都言乱世出英雄。他觉得这个时代,虽然曾经让他家破人亡,却也给了他另一种生活。他不再是一个小地主,也不再是一个小吏。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不想信,他只知道汉高祖曾经也不过是一介亭长,论出身还不如自己。同样身逢乱世,汉高祖提三尽剑,终于开出大汉数百年皇朝。他想信自己也一定行,这次他一意请求高士达让他率兵迎击张金称,虽然也为报孙安祖的兄弟之仇。但是,他的心中其实还有着更大的谋划。
望着身后的漳水河,窦建德目中充满自信与期待,自己的时代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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