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雪中送炭
李钰仔细琢磨着,这卢继善确实不是坏人,一脸的堂堂正正气色,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以李钰前世三十年的经验阅历一看便知。
再加上人家主动提出,把他儿子的事,闪过不提,两家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话语之间还有修好之意,对自己也是恭敬有加,给足了自己脸面。
李钰就动了恻隐之心,也算是为心里的计划埋下伏笔,也算是做个顺水人情,便故意漏出一些内情出来,李钰心里比划着台词,嘴上一句不停的继续着;
“这五粮液的售卖一事,只要参与进来,便是一个普通的人家只要拿下一两个县的售卖权,十年内积累的财富,就可叫子孙后人,十几代都花之不完,享受不尽。
实在是毕其功于一身,一劳永逸的解决麻烦,只这一样,就可以给子孙后代弄个乘凉的大树了!”
李钰一边嘴里说着话,一边不经意的,向卢继善下首坐着的六个官员看了几眼,那六个官员最前头的两个,装的没听见一般,不过嘴角却忍不住在轻轻抽动。
另外两个都是倒抽一口凉气,还有两人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形态各有不一。
卢继善微笑着点头,接过了李钰的话茬;
“多谢贤弟指点,对于白酒售卖的事情,愚兄刚听说的时候,就立马写了家书,差人送回了范阳老家,给我卢氏两位族长。
两位族长当机立断,不敢耽误,直接开了库房,拉了许多银钱绢帛出来,就是要跟着陛下走的。
经过贤弟今日这一说,愚兄心里更加确定了,今夜回去我就会把贤弟的好言,禀报两位尊长,两位尊长自然会心中有数的,愚兄这里先行谢过贤弟了。”
李钰笑着回了一句;
“兄长不必如此客气,只是小弟有句话不吐不快,可要是说出来,或者有些逾越了,这里先告罪一声,兄长莫要怪罪。”
卢继善愣了一下,瞬间又恢复正常,他心里隐约猜到了李钰要说什么;
“贤弟但说无妨,又不是今日说过去以后就不再相见了,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贤弟快快说来。”
李钰经过对方同意,这才低下了头,做出个有礼的姿态;
“是,那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要说兄长家族的事务,小弟不该多嘴的,只是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这朝廷安排天下能人,参与售卖烈酒的事情,表面上看似乎是国库空虚,想要转嫁他人之身。
别人或许会觉得有些兀突,但小弟以为,兄长这般人物,应当是看的清楚明白,跟着朝廷的脚步走,那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如今朝廷确实空虚了些,可是我大唐已经根基雄厚,也正在茁壮成长,此时的空虚,就像一个壮男吃光了家里的粮食,然后要去地里收割粟米一般。
虽说家里没有了余粮,眼看就要饿肚子了,不过问题也不大,无非就是饿上两顿,待地里的粟米收割回来,立马就又是粮仓丰满的局面了。
这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可是两个不同的意思,那汉子家里没有了过夜的粮食,此时若是送去一斗粟米与他果腹,自然会被记在心里感激不尽。
可若是等他饿着肚子收割完粟米以后,粮仓又满了,这时再送去一斗粮食,可是与之前送去,大不一样了。
就好比兄长您一样,当年在天策府里效命,当时陛下正是有需要的时候,兄长投入天策府中效命,可不就是雪中送炭?
正是有了当年那一斗粮食,如今兄长方能以壮年之龄身居要职,他日的成就更是不敢估量也。
而这次售卖白酒的事情,更是如此,无非就是当年的旧事,换了个法度,重新再抉择一次罢啦,不知兄长以为然否?”
李钰这一番话说的,在场的七个官员,都是心神俱震,那六个官员心里都在想着,这李县伯当真厉害至极,
年纪轻轻就能把事情看的如此通透彻底,真不像是刚束发的成童,反倒是像一个六七十岁的智慧老者,总结出一世的经验,句句都是醒醐灌顶,叫人闻之茅塞顿开。
难怪能接二连三的提升品级,多少人穷极一生也得不到个县男,他却以成童之身,高居开国县伯的爵位,看来绝非偶然之事。
卢继善嘴里轻声念叨着;
“雪中送炭,锦上添花!”
念叨了两遍卢继善才一脸严肃的看着李钰;
“贤弟真是大能也,此两句道尽了处事之道的机密,愚兄受教了。”
李钰看着卢继善起来行礼,赶紧站了出来,躲开一边,然后上前扶住卢继善的胳膊;
“兄长莫要如此,真是折煞小弟了,小弟如何担当的起?”
卢继善严肃的说道;
“当的当的,贤弟这几句话说的,愚兄心里豁然开朗,似乎又有别的事情也多了些眉目,三人行必有我师,圣人果不欺我也。”
“兄长莫要再说外话,先请高坐,兄长请。”
“贤弟也请。”
“请。”
两人从新坐下之后,李钰侧过来身子,轻声问道;
“兄长,您家族里头,好像是正宗三房的,怎么小弟方才只听兄长提大房和二房,却对那三房的事情只字不提,这时为何?
若是别人家里,也就算了,可是这上好的美味送到了嘴边不吃,实在可惜至极。
是以小弟忍不住请教,为何您家里的三房,不来得些实惠之处,小弟少不更事,不该多管闲事的,请兄长恕罪,恕罪则个。”
李钰说着话就抬起来双臂,拱了拱手,卢继善一把抓住李钰的手臂,长叹了一口气;
“贤弟想的什么心思,愚兄再笨也知道是为了我卢氏好,怎能怪罪贤弟,也罢,既然说到这上头了,愚兄也不怕家丑外扬。
事情是这样的,三房的老族长,就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恐怕就是这上下两月的事儿了。
若是叔父他老人家康健,自然会和大房二房的族长同进同退,奈何如今已经人事不省,三房的事情,都有叔父的嫡亲大子出头,代理局面。
我那族弟生性谨慎过头,做事犹豫不决,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不过愚兄也知道,他没有别的心思,无非就是没弄过白酒的买卖,不知深浅如何,
又是鼠目寸光之辈,生怕葬送了三房的家业,得不到利头,因此主张守住祖宗家业,便是功劳……”
李钰听得明白了,原来是个胆小怕事的,只能赚不能陪,不牢稳的事情害怕参与进去,亏了本钱。
“原来如此,小弟唐突了,人各有志也不能强求,只要兄长家族里,大房二房受益便行了。
至于三房不来参与的事儿,就听天由命吧,只是小弟话多,又嘴痒了,兄长可要将您家的族兄弟看顾好了,
不参与进来,绝对没人强求,可是要是鬼迷了心窍,和户部对着去干,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烦了,和朝廷对着干早晚要惹出祸事的,此处兄长不可不查呀。”
李钰这话说的堂堂正正,别说在坐的官员,连李钰身边的贴身侍女迎香都在心里赞同。
六个官员不约而同的,顺着李钰的话接了几句;
“县伯所言甚是。”
“正是如此,县伯说的一点不假,不参与没有错处,可是万万不能和陛下对着干的。”
“正是,正是,我也正要说这些话呢,胳膊哪能拧过大腿去……”
卢继善的心腹,抬头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语重深长的劝解;
“郎中,李县伯句句都是正大光明,无有歹毒之意,说的话更是合情合理,还请郎君您多加留意。
您那族兄弟可得看好了,否则惹出祸事来,同是范阳卢氏正宗,怕是要牵扯太多呀!”
卢继善狠狠地点点头;
“不错,你说的很对,贤弟所言更是教人往高处走的道理,我当谨记在心。”
看着众人点头,卢继善还有些不太放心,又生怕李钰误会了太多,赶紧有接了自己的话说下去;
“贤弟放心,那三房的族弟,虽说蠢笨了一些,不过却不至于做出和朝廷作对的事来,他那鸡屎般的胆子,下辈子也不敢的。
唯独就怕有小人去蛊惑于他,我家阿耶和我卢氏大族长也担心这一点的,昨夜两位族长还在商讨此事,我卢氏本来就不如其他那些世家门阀枝繁叶茂,可经受不起乱来的打击。
贤弟放心,今夜我回去之后,立刻禀报两位族长,要快刀斩乱麻,他三房若是不陪着来参与户部的买卖,愚兄就向两位族长建议,大开祠堂,把他三房开革出去,做个分支,看他还能有多厉害?”
李钰轻轻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兄长这主意不错,那三房肯定不想被收回许多家业,必会乖乖的跟着贵族的两位族长而行,到时候不出两三年,就能看到利头,届时三房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哦对了,咱们只顾诉说兄弟之情了,兄长再与小弟说说,那其他的世家都来了多少,早点办完了差事,也好回去用昼食不是。”
说了紧张的话,李钰也学着李世民那样,说些无关痛痒的出来,轻松一下气氛,看着尊贵的县伯惦记着昼食,大家当然知道这是刻意而为,就都陪着笑,放缓的姿态。
卢继善也俯下身子过来凑趣;
“贤弟还惦记什么昼食,今日来了我这里可是由不得你了,方才来之前,愚兄得到你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叫人去了万合楼,定一个上等雅间,今日愚兄做东道主,大家一壶浊酒喜相逢畅饮一番。”
李钰沉吟着说道;
“这不太好吧兄长……”
卢继善假装不高兴道;
“有什么不好,愚兄又不贪墨朝廷一个大钱,是自家掏腰包请客的,贤弟放心银钱之事都是干干净净的!”
卢继善话音落地,正堂里就坐的六个官员也开始殷勤相劝,热情的不行,请李钰务必留下……
李钰看看也躲不过去,估计这是官场的风俗吧,既然躲不过去再多说话未免落了下乘,是以李钰也不再啰嗦,直接拱手;
“既如此就劳烦兄长了,也多谢诸公美意,小弟今日便要叨扰了。”
卢继善看着李钰答应下来,心里也是欣慰的,放松了神经;
“劳烦什么,就一顿饭而已,贤弟不要见外,今日就这样定了,哦对了,这吃不是多重要的事情,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白酒售卖一事。
可那白酒又是贤弟酿造出来的,所以,愚兄当前的要紧之事,就是仔细向贤弟诉说清楚各方的势力,和实力,以供贤弟有个论调,好能调整上下。”
李钰本来对今日来户部相见,多少有些抵触的,经过这小半天的接触,李钰发现,这卢氏的嫡亲儿子,很好说话,也没什么架子,说话各方面都是有理有据,两人也是相谈甚欢,李钰也慢慢放松了下来,不再存着太多的戒备;
“既然兄长如此这般待我,我也不矫情了,兄长就说说那些另外的世家豪门,都来了多少人,咱们调整的时候也好心里有个数不是。”
卢继善点点头又想了想,才继续说话;
“清河崔氏,贤弟你也知道来了三家正宗,我们范阳卢氏正宗三房,一定都会来的。
还有贤弟你们陇西的李氏,这个没办法多说,陛下这一支不用提了,掌管大局,自然不用来多费口舌的。
你们李氏二房更不用多说,这白酒还是贤弟酿造出来的呢,剩下的就是你们陇西老家的那八房正宗了,因陛下这一支,得了天下,位到至尊,是以你们大房正宗如今不叫大族长了,只称呼大族老。
所以贤弟那尊贵的三族老身份,实际上已经是位列第四了,应该算做四族老,才更为贴切一些。”
李钰呵呵一笑耸了耸肩帮;
“不瞒兄长,三族老,四族老小弟都不计较的,只要族里承认我二房正宗就行了,其他的我不在乎。”
卢继善听到这话立马直起来身子,严肃的说道;
“不可,贤弟你太年轻了,不是愚兄说你,这族老的身份可是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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