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医生还是护士,只要是身穿白色制服的人,在医院里都会非常忙碌,别人的工作时间跑去采访,若只挨顿骂都算人家客气的。病人也是一样,出了事情被送到急诊中心本来就够糟心的了,还要被人追着问这问那显然也不可能给好脸色,所以高似道从一开始就没把目标放在医护人员或者患者身上,志愿者才是理想的采访对象。
涵国社会就业异常困难,但这指的并不是年轻人找不到工作,而是指大家都削尖了脑袋想进大企业,想坐办公室。很多体力型的工作岗位都招不到本国工人,不得不去土耳奇和南越找人来做。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大家只有不断在自己的履历上增加砝码,而“社会奉献活动”就是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你们两个找人聊聊,如果能遇见高大的学生就最好了。”杨丽珠和沈佳仁的样貌还是非常不错的,身上还洋溢着女大学生独有的青春气息,拉个志愿者做几分钟的简短采访,应该可以轻松完成,“我跟安德鲁去急诊逛逛,看看有没有机会攻略几个中老年妇女,下午三点半到马路对面的咖啡店集合,把素材汇总一下回去写通稿。”
“学长,不如男女搭配吧,您跟我一组,佳仁学姐跟安德鲁学长一组,这样老带新我们也能跟着学点东西。”杨丽珠可不想跟一个刚见面的大二学姐单独呆一下午,但是跟刚见面的学长单独呆一下午她却是愿意的。
跑采访至少两人一组,一人提问一人记录才能保证效率,因为单独一个人做事难免有所疏漏,经常聊着聊着就跑偏了。不过在高似道的世界观里是不存在老带新的,随便拦个人问些预设好的问题,能有多困难的?该问什么问题他们之前吃午饭的时候就已经商量好了,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安德鲁·威尔逊就点头了,“这样也好,那我就和佳仁一组吧。”
小兄弟都这么说了,高似道只好点头,但在此之前他还是先问了一下沈佳仁的意见,以表示对每个人意愿的尊重,“既然沈佳仁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分组吧,争取多采访点人,一次性把素材收集充分,省的还要再出来第二趟。”首尔的冬天有那么一段时间总是天寒地冻,零下十六七度都是寻常,只要下过雪之后路上就跟大河结冰了一样,他可不想在到处都是坡的安岩步行遭罪。
“学长,听说您在张教授的课上做助教,他给分怎么样,一学期会收多少个学生,能给几个百分比的A?”刚进校园的学生都是踌躇满志,没有人不是奔着学霸学神的方向发展的,所以新生们最为关心的问题就是教授的分给得高不高。有些教授特别严厉,根本就不愿意给学生A的评分,选上了他的课平均绩点肯定要受影响,但也只能自认倒霉。
高似道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只有真的像狗别人才会叫他“狗似道”,对这个漂亮可爱的大一新生,他是一点都没有要照顾对方心情的想法,“对于A级的学生来说,上哪个教授的课都能拿到A,对于C级的学生来说,上哪个教授的课都拿不到A,你懂我意思吗?”
“呃……我懂。”杨丽珠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心中却不断腹诽,果然高智商的人情商都不怎么样,一开口就把人堵得血压飙升,也不知道这位念博士的学长是怎么能够潇洒地活到现在还没被打成猪头的。
刚见面的时候杨丽珠对某人还挺有好感的,学历高能力强长得还有点小帅,并且能在学习之余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男生,总是更容易让女人心生好感,不过聊了几句她就瞧出了这位的直男癌本质。
高似道要是知道这小学妹的心里活动,肯定会不屑一顾,靓女又如何,老子是读书人。
国内的志愿者都穿着红背心工作,基本做到了全国统一,而涵国的志愿者却是红黄蓝绿都穿,因为各种组织学生参加社会奉献也就是做义工的机构非常多。高似道总觉得这些傻孩子是被人家PUA了,不然有那时间多读点书不好么?何必出来风吹日晒干体力活,还没有薪水报酬可拿。
“同学,请问你是高丽大学的么?”高似道以前上Design Thinking这门课的时候,做的最多的就是上街找人做采访,一整套流程早就烂熟于心,比那些专门做街头访问的自媒体要专业得多了,“我们是高丽大学商学院KUBSTV的,能就酒后安全事故的问题进行一个简短的采访吗?”
“当然可以。”高丽大学商学院在韩国还是很有名气的,出过一任大统领和若干长官,虽然这些人最终都进了“独房”,但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个学院培养学生的能力。这个志愿者是汉阳大学的,但不妨碍他对高丽大学有着很高的认同感。
在医院的大厅里聊了几分钟,就得到了一大堆的新闻素材,有酒驾撞到电线杆的,有醉酒滚下楼梯的,还有呕吐脑门撞马桶上的,不过最多的还是在安岩主街喝酒后摔倒在路边的高丽大学本部学生。杨丽珠跟在后面看得很诧异,她还以为这学长不会聊天,谁知道他的话术想当高明,只是跟女人聊天的时候才那么可恶。
“哼,厌女症,直男癌。”要不是医院的大厅里人来人往太过羞耻,她当场就要在这里扎一个二字钳羊马,然后打一趟咏春拳法。不过涵国是所谓的礼仪之邦,面对地位、资历比自己高的人,他们连小声哔哔都不敢,何况是当面人生攻击,现在想法再多只能放在心里骂两声过瘾了。
“唉,阿姨……居然这么巧啊。”正当杨丽珠开小差在纸上画涂鸦的时候,忽然见到学长拦住了一个老太太,满脸堆笑地走过去打招呼,任谁看了都以为这就是他亲姨母来了。
“是你啊小伙子,那天晚上手机找到了吗?”这老太太就是住在祭基洞吴汉民家旁边的那一位,要不是她的帮助高似道得敲开门才能进那间房子,虽然她上了年纪记性不太好了,可毕竟发生过个小插曲,所以还是能认出这张脸的。
“找到了,多谢阿姨的帮助了。”高似道心念一动,上次没搞清楚的问题今天终于有机会可以问问了,所以他故意表现出很感激的样子,“要是没有您的帮助,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都是小事,你们年轻人粗心大意,以后做事的时候多注意些就好了。”面善的男人总是能够让女人产生先入为主的好感,这老太太当时愿意告知他钥匙的藏匿地点,也有着这方面的原因。
“唉……本来不想提的,但在这儿碰巧遇上了,有件事我可就得问问您了。”高似道把自己的演技拉满,展露出了愁眉苦脸的纠结状态,“不瞒您说,自打前天在那儿干了一下午活,我就一直觉得心头堵得慌,连着两晚都做了一样的噩梦。”
老太太把眉头挑得老高,眼睛瞪得大大的,“什么样的恶魔?”
“我梦到有个戴着帽子的人,拿着刀子砍我脖子,唰的一下……我就吓醒了。”高似道身子微微前倾,高大的身形使得他的动作更加具有压迫感,往自己脖子上比划的那一下干脆利落,十分吓人。
“我就知道,一定是那丫头找回来了。”老太太抬手在面前空挥了一下,一副“我就知道如此的”的表情。
“阿姨,那丫头是谁,您可得跟我说说清除,不然我这老睡不好觉都神经衰弱了。”老年人什么都缺,唯独时间特别多,高似道直接把老太太拉到一边的长椅坐了下来,“这人是不是有恨啊?”
“有恨,当然有恨了。”老太太也不管身边有没有别人,反正压低了声音还不满意,特意用手遮着嘴说话,搞的跟特务接头似得,“小伙子,我告诉你也可以,但你千万不能跟别人说是我同你讲的。”
“肯定不会,我这人嘴有千斤重,您就是拿撬棍来也肯定撬不开的。”也许高似道晚上回去就当故事说给崔海娜听了,但当着人家的面他肯定不能那么说。
“大概是半年多以前吧,忽然有个叫吴寒星的女人带着个小女孩来找吴汉民,听说是他老家的远房妹妹,听说是被家暴在婆家说不上理,娘家又向着她丈夫反过来劝她忍气吞声,实在受不了才跑到首尔来投奔吴汉民的。连表亲都不是,跑来投奔就已经挺奇怪的,但我们街坊邻居都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可你猜怎么着……”这老太太是个讲故事的好手,三言两句就把事情讲得绘声绘色,可最关键的地方她忽然卖起了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聊八卦养成的坏习惯。
“您说。”高似道嘴角抽动了一下,要是能猜得出来,还用得着耽误您老时间么。
“死了!”老太太拍了一下大腿,话语中透着十足的惋惜,“听说是在丈夫那儿受了气,撒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失手把自己亲闺女打死了,接受不了现实就拿起厨刀抹了自己脖子,那个血呀,喷得满墙都是,我可是亲眼看到那惨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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