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知道老道嫉恶如仇,追击呼延图只为了清理门户,有些担忧自家师父被道门通缉,叫他看起。
谁知老道一下乐了,他如今看谢玄是一百个顺眼,摆摆手道:“这有什么,紫微宫的规矩多如牛毛,没被它通缉过,就不算入了道门。”
小小圆眼微张,老道一见哈哈大笑,他在这当口竟有了些讲古的兴致:“紫微宫哪一间牢房我没呆过?那流沙房建得两面厚墙,中间灌上流沙,防着咱挖墙逃生,只要破一个洞,墙中沙便倒灌进屋内,要敢逃狱,就让你气闷而亡。”
这些奇事,谢玄从未听过,一时好奇:“那老前辈是如何逃脱的?”
老道胡子一翘,面有得色:“这个嘛……”
才说了三个字,就听见殿中有细响声,往前几步,玉雕王座下有一阶玉梯,向下延伸,声响就是从下面发出来的。
几人对望一眼,看来呼延图找到了藏宝处。
三人拾阶而下,玉阶梯两边的灯中都倒了灯油,照得甬道明如白昼,几人方才在城中看惯了白光,也都被这道中灯火闪得流出泪来。
入口处散落了些飞箭,几人迈过箭羽,摸着墙壁往下,老道走在最前,出言示警:“别摸实了,我怕这墙中还有未曾触发的机关。”
小小从怀中掏出帕子,撕成三片,把三片手帕分给谢玄和老道,将布片遮在眼前,这才觉得眼睛好受了些。
谢玄那一角帕上绣了一朵小花,他把手帕遮在眼前,牵着小小的手往下。
呼延图先到,几乎将机关都给解了,他们反而一路平安无事,顺着灯道钻进小门,眼前是一方巨大的圆形玉室。
怪不得玉砖地上的血迹往下沁,原来整个地下都已经挖空了。
四周立着雕兽首的玉碑,谢玄看了眼最近的那一对儿玉碑,碑上的兽头是玉狻猊,举目望去,碑上的玉兽各不相同。
十八对碑,那是以帝王礼下葬的。
这不是商王城,而是商王墓。
小小接连吹灭了几盏灯火,眼前的白光方才减弱一些,这才瞧清楚玉室中的情状,眼前是一大块白玉壁。
两边都有路,各自通向不同的方向。
谢玄轻身一跃,落地之后道:“是处迷宫。”墙与墙相隔只可通行一人,望不到边界,也不知迷宫那头是什么。
圆室顶上也刻着一付星图,星图上的星星不知用什么宝石嵌就。
东斗南斗西斗北斗,四斗星辰用蓝色宝石嵌得最大,火光照耀,熠熠生辉。
这四斗对应玉室中四道小门,谢玄望了老道一眼:“老前辈,咱们该往哪条路走?”
他们俩对星图确是一窍不通,老道原以为谢玄是自谦才这么说,如今一看是真的不通此道,他皱了眉头:“怎么?你们师父没教?”
谢玄摇摇头,师父他自己倒是时常坐在院中,把头搁在摇椅上,望着天上星辰,可却从来没教过他们观星。
老道奇道:“紫微真人那个臭牛鼻,最厉害的便是观星术,什么炼丹画符,于他都是小道。”
说着嘴里发出笑声,似是嘲讽,若不然先帝怎么会尊紫微真人为国师。
观星一术,皆看资质,所谓道在师传修在己,可认星入门是人人都要学的,这星图上的星辰,紫微宫中道童都该知道。
老道以己度人,他要是有这样好的徒弟,那必然要将一生所学悉心教导,偏偏小小谢玄一窍不通,可见师父从没教过。
谢玄小小并不知道紫微宫最厉害的是观星,互看一眼,他们说师父偷了丹书,就是真的在胡说八道了。
老道干脆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要是我老头子也能得着好徒弟,除了酒葫芦不能给,要什么就学什么。”
一面说一面拿眼睛去看小小谢玄,可这两个小娃,竟都满面凝重,谁也不接他的话茬,老道暗忖,难道是他本事显得不够?
有意显摆道:“比如御风术,说是御风,实则是控鬼,便能日行百里也不累了。”
小小眉目不动,就似那戚红药驮着他们,不过片刻就飞到了池州境,老道见她意动,卖力鼓吹:“再有五鬼搬财,撒豆成兵,你们必也听过说书故事,商将军会的,老头子也不遑多让。”
拼了老命往自己脸上贴金,一边贴一边从眉毛底下看谢玄小小的表情。
这下是谢玄意动,他打小就听商将军的故事,二十八宿将排行第一,用兵如神,原来他是真的能撒豆成兵。
“老前辈,我听说书时只觉得玄妙,还道商将军是扎草人成兵,没想到真是撒豆成兵。”
老道脸上变色,差点就要说“你怎么知道”,赶紧收口,问他:“因何有此猜测?”
这回答的是小小:“商将军的兵不怕刀剑,越战越勇,唯一一次败绩是对方用火攻术,所以不是豆兵,是草人兵。”
她声音柔嫩,在玉室中回音,每个字都搔在老道的心上,叫他心痒难耐,见一而知十,这下他可不管那位道兄是谁,非得把这徒弟抢过来不可。
他瞥瞥小小,觉得这事能成。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寻人,老道看着星图方位,从东斗门入,转过几道窄道,迎面撞上了一个拎着长剑的陌生人。
他还当这几人与呼延图是一伙的,剑指为首的那一个:“呼延图呢?”
那人也硬声问道:“什么人?”
甬道窄长,老道走在最前,谢玄和小小落在后面,看不见来人是谁,可这声音绝不会认错,竟然在这里又遇上了朱长文。
双方碰面,朱长文也瞧见了谢玄和小小,眼睛一眯:“好啊,是你们!”
他深受蛇毒所苦,都赖闻人羽日日替他扎针清毒,这才捡回了一条命,此时撞见谢玄,想新仇旧帐一并算了。
长剑出鞘,对准谢玄。
谢玄连剑都不拔:“手下败将,你是特意跑来送命的?”
朱长文脸上涨红,他自知不敌谢玄,可听见这话依旧觉得受辱,可偏偏此时他一人落单:“小贼,有本事,咱们出去了再战。”
谢玄也不欲在这种地方跟他纠缠,要紧的是找到呼延图。
小小看见朱长文好好活着,松一口气,伸手入怀,摸了摸团成一团的豆豆,幸好幸好,朱长文没死。
豆豆却偏偏这时候探出了脑袋,对准了朱长文,亮出尖叫“嘶!”
它还记得朱长文要抓小小的事,虽然害怕老道,可还是从怀中钻出,威吓朱长文。
朱长文气得面皮紫涨,看向老道,心中暗忖,这大约就是这对师兄妹的师父了,看老道一把年纪,头发花白,可出剑凌厉,不敢小看了他。
徒弟都这样厉害,师父只有更厉害的。
双方在斗室遇见,心中都有许多疑问,可偏偏两边不对盘,谁也不愿意开口询问。
老道走在前,谢玄让小小走在中间,自己断后,防备朱长文从后面偷袭,朱长文倒想硬气,眼下却硬气不起来,提剑跟在他们身后。
石道仿佛盘蛇,藏着无数暗门,老道带路,以星图辨位,绕过盘蛇道,推开了一扇小门,门一打开,就见里面已经打成了一团。
谢玄正瞧见高个子齐远飞剑刺向大胡子,一下跃出,手中没有兵刃,随手从怀中抓了一把黄符扔出去。
他本是想让这些黄符模糊齐远的视线,让大胡子能滚地逃走,谁知一张黄符沾上了他的胳膊,他口中惨叫一声,小臂上一片肌肤被黄符灼伤。
顿时发出腐臭气味,那一块就像漏了气的似的,整条胳膊都荡了下去。
大胡子惊喜叫道:“小兄弟!”他跳起来赶到谢玄身边,对谢玄道,“你们怎么也在此处?”
“我也正想问胡大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大胡子有一说一,把怎么进来的全告诉了谢玄。
朱长文的伤势好转,一行人不能久留,押着萧广福,预备去商州坐船入京,夜宿山林,遇上个又疯又哑的人,他见人就举刀砍杀,他们便是追着这个疯子进入林中。
后头遇到的事就跟谢玄他们差不多了。
站上了了玉道,出不去,就只能进城来。
算起来他们比呼延图还更早些。
“那人见着咱们,不由分说便打了起来,许兄弟受了伤,公子追上去了。”大胡子力气极大,可偏偏那个矮子怎么打都打不退,刀砍在他身上,他还不疼不痒。
齐远惨叫一声,还想冲上前来,老道看他目中无神,身上又似漏了气的皮球一般,皱眉举剑刺去。
这一剑极快,齐远躲避不及,桃木剑穿心而过。
自他身上竟没流出血来,反而发出“噗噗”漏气声,方才还孔武有力的一个人,转瞬只余下了一张人皮,黏乎乎的挂在剑上。
小小“呀”了一声,大胡子已经扶住墙,捂嘴想吐。
老道叹息一声:“这是新鲜才剥下的人皮。”
大胡子吐了一滩,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人却遭此恶刑,竟活生生把皮剥了下来,听见老道还说新鲜,他更要吐了。
朱长文也是脸色大变,谢玄伸手遮住小小的眼睛,轻声念了一段往生咒。
“走罢,赶紧找着他,要不然,还不知要多几张新鲜人皮。”
朱长文大胡子自来都不对付,出了三清观的事,两人在路上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此时皆是心中一凛,公子追那人去了。
当下一言不发,跟在老道的身后,又转过几间小室,老道口中念念有词,数着步数一停,伸手推开一扇门,从里头转出一个人来。
朱长文一路忧心忡忡,见到来人喜动颜色:“公子!”
来人是闻人羽,他目光转向诸人,微微松一口气:“你们无事便好,我追了一路,都没追上。”
说着向谢玄点头:“万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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