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丁檠运使神魔分身时,都能感觉到自身魂魄似是一分为二,一半留在躯壳内继续运转《郁仪赤景真章》;而另一半则和太阳真火相融汇,化身肥遗,窥测世间。
这种一心二体的感觉和他与光济之间的联系并不一样。
严格来说,丁檠此身更接近于佛门三身中的应身,而肥遗分身则是丁檠的化身。
虽然丁檠不显佛形,不修佛法,但大致关系,还是与其有些相似的。
......
一来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二来丁檠也没有确定那个年轻炼药师到底是不是如自己所想,确实与他和柳翎遇袭之事有所联系。
故而在与旅店老板谈话时,丁檠便暗中放出了肥遗分身,操控其潜入旅店之中,搜集线索。
而自己则在外隐藏起来,默默等候。
管他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
最起码,这个年轻炼药师给他的熟悉感却是做不得假的。
他和柳翎初至黑焰城不久,无亲无故,能给他面善之感的人,怎么想都有问题。
.......
旅店二层,最偏僻的一间客房。
沙执事脸色略有苍白地躺在离窗户不远的床上,而年轻炼药师则立在桌子旁边,摆弄着那些瓶瓶罐罐。
“外面情况如何了?”
沙执事脸上殊无血色,但依旧关心黑焰城中的局势。
年轻炼药师捧着一小碗药汁走过来,侍奉其服下,这才低声回应道:
“昨晚的袭击被定性为蛇人族斗灵强者的行动,但也有人认为起码有某位三品以上的炼药师涉足其中,今天炼药师工会已经戒严了。”
沙执事皱起了眉头:“云岚宗驻地那里呢?有什么消息?”
“外松内紧,”年轻炼药师言简意赅地回答道,“那些执事看起来很发愁,但不是特别惊怒。”
“也就是说,”沙执事面露沉思,“柳翎活下来了。”
年轻炼药师抿了抿嘴,道出了自身见闻:
“我从炼药师工会回来时,看见了丹王的大弟子,他正在交易区游荡,似乎没有任何影响。”
沙执事面色一变:“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不等年轻炼药师答话,他强撑着从床上跳下:“走,立刻转移!”
“可是你伤还没好,体内还有毒......”年轻炼药师看起来有些犹豫。
“顾不得这些了,”沙执事一脸沉重,“丹王大弟子可是斗灵强者,你以为你能瞒得过他?再耽搁一阵,他恐怕就找上门来了!”
言毕便拖着伤势未愈的躯体准备开门。
年轻炼药师咬紧了下唇,不再多言,搀扶着沙执事往门外走去。
出了房间,二人面色一变,只见一条六足四翼的怪蛇盘曲在走廊中央,堵住了离开的道路,冷漠的眼中闪过一抹人性化的笑意,似是在嘲笑二人。
沙执事和年轻炼药师不自觉地向房间内退去,而怪蛇则不断向前,步步紧逼,直到将二人迫回房内,它才施施然地爬了进来。
尾巴一甩,还不忘把门关上。
沙执事脸色灰暗,昨晚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这么一条六足四翼的火炎大蛇覆灭了城主亲卫大半,就连组织内的高层成员、城主亲卫统领黎盼,一名大斗师,都死在了那里。
自己两人不过一斗师一斗者,如何在对方手下存活?
除非......
砰——!
正当沙执事心思百转间,窗户那里突然传来破碎声音。
年轻炼药师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色身影翻入了房中,和怪蛇成夹击之势,将自己二人包围在内。
这道白色身影,不是丁檠还能是谁?
他从窗外进来,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轻松自在,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在床上坐下,这才对沙执事笑道:
“沙河沙执事,能在这里见到你,可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
沙执事叹了口气,示意年轻炼药师放下戒备,低声下气道: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只望阁下看在小女不曾作恶的份上,放她一条生路。”
丁檠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眼旁边的年轻炼药师,笑道:“这是你女儿?女扮男装,是为了打探情报?”
“正是,”沙执事没有任何隐瞒,“除了跟踪阁下,将阁下踪迹通知给其他人以外,她没有参与任何事。”
“难怪我见她面善,想来是在我身边出现过好几次了。”丁檠点点头,“说说吧,你们费尽心思埋伏我,又绑架我师弟,到底是为了什么?”
沙执事苦笑道:“其实是,为了向尊师复仇。”
“向老师复仇?”丁檠来了兴致,“你们和老师有什么仇怨?”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彼时我还是一个小童......”
在加玛帝国乃至大陆西北域中,古河这个“丹王”的名头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但他之所以能获得这个称号,也是一步一步,真刀真枪打出来的,绝非被人轻轻松松吹捧而来。
当古河尚未成为六品炼药师时,曾经和一名炼药师比斗炼药之术,最终获胜。
而那名炼药师落败后心有不甘,却是请出了家族中闭关的斗王老祖,前去追杀古河。
古河当时已经是斗灵巅峰,且战且逃之下,终于在生死之间突破了斗王之境,炼药术也水涨船高,成为了六品炼药师。
六品炼药师的地位自是不必多说,古河晋阶之后,直接花费大人情从云岚宗请动了三位斗王,八名斗灵,于对方祭祖之日将那个炼药师的家族一朝覆灭,烧成白地。
除了一些不在族地之中,侥幸逃过一劫的族人外,那个家族再无任何幸存人士。
也是从那天起,丹王古河才正式加入云岚宗,成为了长老院中的一员。
“我们这些无家可归之人自然要向丹王复仇,”沙执事低声笑道,声音如夜枭般凄厉,“故而在唯一的一名大斗师带领下,我们在黑焰城隐藏起来,改姓换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给丹王一个狠的......”
“而我和小翎途经此地,却是主动送上门来了!”丁檠恍然大悟。
“数十年蛰伏,很多族人的心气已经被磨灭了,”沙执事抬头看向丁檠,“我们甚至都快要放弃复仇的念头了,毕竟每一个族人都是宝贵的财富,实在不能轻易浪费。
“但就在这个关口,你们师兄弟二人却是来到了这黑焰城中,让我们觉得丹王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要派弟子前来将我们彻底剿灭,犁庭扫穴。
“于是我们决定拼死一搏,将一些不知情的族人尽数转移出黑焰城,剩下的族人都打定主意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丁檠看向一旁泪流满面的年轻炼药师:“那她呢?”
“小筱的母亲拥有部分蛇人血脉,小筱也继承了蛇人族有关魅惑的能力,平常在情报搜集上出力颇多,”沙执事眼中露出痛惜之色,“我让她离开时她却死命不从,一定要留下来帮助我。”
丁檠叹了口气:“你们之中,实力最高的是谁?”
沙执事已然没有战意,眼下所为都是为了求丁檠放过自己女儿,故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实力最高的就是当日带我们来到黑焰城的那位大人,如今他已经是一名七星斗灵。除此之外,还有两名大斗师,都死在了昨晚的混战之中。”
丁檠盯着沙执事的眸子,确认其人没有任何说谎迹象,这才继续道:“那个斗灵的下落?”
“城南市场区最右边的店铺......”沙执事交待得清清楚楚。
将情报记在心中,丁檠沉吟片刻,开口道:
“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如果你成功办成了此事,我便不杀你女儿;甚至你若是办成此事后还活着,我也不会再对你出手。当然,小翎要是决定不放过你的话,我亦不会拒绝他。”
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但柳翎若是放不下这口气,决意要和沙执事分个生死的话,丁檠也不会刻意阻拦。
毕竟沙执事和柳翎放在一起比较,远近亲疏不同,丁檠对他们的态度自然也不同。
沙执事闻言眼中一亮,似有求生的火焰燃起:“什么事?”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半个月后的下午,将那名斗灵强者引到黑焰城东城门之外,”丁檠笑了起来,“如果你能做到,我便遵守诺言,不杀你父女二人;如果你做不到......”
他看向一旁沉默的年轻炼药师,其意不言自明。
沙执事咬了咬牙:“好,我会去做的。”
丁檠满意点了点头,抛下了一个小玉瓶:
“这里有瓶解毒丸,可以驱除你体内的毒素,让你在半个月内恢复战斗力。而你的女儿在这十几天中,便要作为人质待在我身边。”
沙执事看了一眼女儿,闭上了眼:“我明白了。”
丁檠轻轻颔首,看向一旁的年轻炼药师:“走罢。”
女扮男装的沙筱紧抿着嘴,不情不愿地跟在了丁檠后面。
二人来到旅店大堂,本来无所事事的老板看见两人从二楼下来,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丁檠懒得去理会对方,自顾自带着沙筱离开了。
旅店老板正踌躇间,忽然眼角余光瞥到沙执事的身影,连忙凑过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去到楼上的?”
沙执事眼中闪过一抹歉意,忽然出手扼住了老板喉咙,斗气灌注手臂,不给对方任何挣扎的余地:
“老哥,对不住了。小筱是我活在世上的唯一念想,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旅店老板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在沙执事愈发用力的手臂下无能为力,最终抽搐了几下,身体瘫软了下来。
将尸首扔下,伤势未愈的沙执事靠着柜台喘息了半天,才跌跌撞撞地走入了一间杂物间,再出来时手上已经提了一桶火油。
......
半个时辰后,这座旅店燃起了大火,整栋房屋都被付之一炬,姗姗来迟的城卫军只从其中抢救出了一名因为吸入浓烟过多而昏迷的伤者,将他送到医馆之中安顿下来。
除此以外,再无生还之人。
而在云岚宗驻地,客房之中。
面对着一脸倔强的沙筱,已经从丁檠那里知悉了内情的柳翎皱着眉头:“师兄的意思,是让我放那沙执事一马?”
丁檠摇头道:“不,此事由你自己决定。正如我所说,如果他达成了约定,我便不会对他出手;但与此同时,也不会阻止你向他挑战。”
柳翎面色沉凝:“我明白了。”
“我们再在黑焰城待半个月等你伤愈,然后再将此事彻底了结,届时就可以离开了。”
“不用通知老师吗?”柳翎想起另一个问题,“好歹是老师当年的仇家。”
“我已经让葛执事他们给宗门传讯了,”丁檠轻笑道,“不过敌人只是一名斗灵,犯不上惊动老师。”
他将《郁仪赤景真章》修炼到了第三层,无论是自身还是神魔分身的战力都约等于斗气大陆上的斗灵强者,还是斗技、斗气功法都极为不凡的那种。
以二敌一之下,除非对方已经突破了斗王,能斗气化翼翱翔高空,否则绝非丁檠对手。
“师兄你有信心就好。”柳翎见此不再质疑,转而对着一旁的沙筱道,“放心罢,如果你父亲真能如约而行,我是不会杀他的。”
沙筱闻言依旧沉默,但一直紧绷的身子却放松了不少。
丁檠则微微颔首,心底感叹道:
“对比起原著中那个性子阴柔,只会无能狂怒的柳翎来,眼前的小师弟倒是没有辜负我对他的教导,算是配得上丹王弟子的名头了。”
原著之中,无论是主角萧炎还是一众男性配角,给人的观感总是戾气太重,似乎天底下一应美好事物都该为自己所有,只要有半点不顺心之事便会打生打死,毫无爱惜性命之意。
而且经常为了一些谈判可以解决的事情便血溅三尺,似乎修行斗气就是为了争勇斗狠,不求性命超脱。
初看时只觉快意恩仇,细品却觉得过于暴戾。
“莫非这就是‘斗气’的副作用?”丁檠心底忍不住琢磨起来,“也不知我要是在这个世界传播佛门教义,讲论大乘菩萨道,又会如何?”
虽然光济是二乘弟子,但对于菩萨乘修者的六度波罗蜜之法亦是有所了解,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也能讲得头头是道。
毕竟汉传佛教受大乘法影响颇深,虽然也有成实宗、俱舍宗这等小乘教派,但是很快就衰落了,反而成就了律宗这等大乘宗派。
“或许可以试一试?在此世传下佛门思想,不涉及具体修行之术。说不定千百年后,就有后人以此为根本,演化出一脉别传?”
丁檠像是碰到了新玩具的熊孩子一般,得意地笑了起来。
“让我想想,得找一个合适目标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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