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泽长睫低垂,只见到小师弟坐在毛茸茸的玄白身上仰着头,一双水润大眼睛,眼巴巴的望着他。
姿容艳丽,乖巧可爱,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去揉一揉她的小脸蛋。
修长的手指在广袖中微微一动,季星泽便在两人之间凝结了一个透明的翳形法阵,道:
“那也是十分久远的往事了……”
那时,他刚拜入修心宗,师尊点其为亲传弟子。
朝云峰峰主独孤寂与小师妹聂含情结为道侣,不日将举行结契仪式。
师尊则闭关不出。
聂含情几次寻来,皆被师尊阻拦在有璧山外。
后来,季星泽又发现独孤寂也曾暗中进入了有璧山,与师尊一续。
内里发生了何事,其他人并不知晓,只知道二人不欢而散。
而聂含情则从师尊处取走了一本法阵卷轴。
此法阵卷轴,乃是师尊日常所画。
其中包括了许多辛天隐关于法阵之术上的心得体会,也有他兴致所起时,记录下来的灵感。
先早,辛天隐发现季星泽在法阵之上也极有天赋,曾将卷轴借于大弟子观看。
季星泽读后,深有茅塞顿开之感。更是在闲暇之余,反复练习。
——这也就是季星泽能够轻松破除朝云峰法阵的原因。
再后来,独孤寂与聂含情的道侣结契仪式,师尊没有参加。
而师尊出关之后,也再没有涉猎法阵之术。仿佛之前他对于法阵之术的兴趣,与随着那本失去的卷轴一同失去了。
季星泽心中未免遗憾,暗中多方打听,这才知晓其实在他拜入修心宗之前,这师兄妹三人爱恨纠缠。
情迷修心宗——我和师兄们不得不说的故事?林悦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听讲,认真吃瓜。
据传,这三人曾同去过一处秘境历练,也不知发生了何等变故。回来之后,原本五灵根俱全的独孤寂失去了一条火灵根,再没有修习炼丹术之可能。
当时的师祖尚未飞升,便指点其改修法阵之术。
独孤寂脾气火爆,于炼丹极有天赋。但法阵之术,纷繁复杂,极要求有耐心、恒心,且与天地万物的沟通能力。
独孤寂并不适合。
相反,辛天隐为人专注,极爱钻研。其上的造诣,并不比炼丹差一分半豪。
而修炼之道,极重天赋。
即使有99%的努力,也往往比不过那1%的灵光一闪。
有辛天隐做对比,失了一条灵感的独孤寂更是日渐消沉。
而当日独孤寂会受伤,大抵与小师妹聂含情有关。她便相求三师兄辛天隐帮助独孤寂。
于是,辛天隐便带着独孤寂一同体会天地,教他法阵之术与数术之间融汇贯通。
可即便如此,独孤寂在修炼阵法之术上,还是十分吃力。
所幸小师妹聂含情对独孤寂不离不弃,在其陷入低谷之时仍执意要嫁给独孤寂。
可能是独孤寂有了佳人陪伴左右,福至心灵,突然开窍。
有一日,独孤寂忽而便设立出了一座极为缜密、有效、且功力无穷的阵法——也便是之后修心宗的守山大阵。
此守山大阵极为厉害,覆盖范围之广,守卫之坚固,属实世间少见。
一般的守山大阵皆配有守山神兽,两下结合,相辅相成。
但修心宗并无上古神兽守护,其守山大阵的效果,居然比其他宗门使用神兽更好。
并且,还在十多年前抵御住了百万魔修的进攻,从此名扬天下。
之后,独孤寂一举成名,成功登顶为一代阵法大宗师。
与当时的炼丹大宗师辛天隐并驾齐驱……
林悦眨了眨眼睛,小声猜测道:“所以,有可能这守山大阵的原型……原本乃是师尊所做咯?”
季星泽轻嗤了一声。
他看过辛天隐的卷轴,便觉得守山大阵设立的原理十分熟悉,完全就是出自师尊之手。
辛天隐的卷轴又是被聂含情拿走的,很难不让人产生如此联想。
——很有可能独孤寂收到聂含情给的卷轴之后,如获至宝。之后在这基础之上锦上添花,才设立出了这世上数一数二的守山大阵。
此后,独孤寂所设阵法,也是一阵强似一阵。
原本修心宗以独秀峰炼丹术独步天下,如今有了阵法大宗师,更是如虎添翼,一举成为了若叶大陆/四大宗门之一。
林悦好奇问道:“大师兄,那你说独孤师伯,知不知道那底图乃是师尊所画的呀?”
“那便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了。”季星泽挑眉道,“不若,你去问问他?”
“大师兄别开玩笑了。”
林悦抿了抿唇,独孤寂知不知道就死无对证了,但是小师妹聂含情肯定是知情人。
说起来,聂含情这人也真有意思。
她既然已经与独孤寂结为了道侣,就好好的做人家的妻子。又干嘛对着师尊伤心垂泪,做出一副余情未了的样子。
之前林悦就对聂含情的印象不好,如今听了他们的前程往事,又更是不喜了起来。
季星泽一低头,就见小师弟鼓起了脸颊。
一双水润大眼睛又黑又亮,犹如黑葡萄一般。白嫩嫩的脸颊,看起来就是手感很好的样子。
苍白修长的指尖蠢蠢欲动,季星泽自然记得小师弟的皮肤触感。
软软糯糯,犹如棉花糖,唇齿间都似乎还带着那一股香甜……
心念微微一动,季星泽不由的又想起了当年。
偌大的修心宗毁于一旦,独秀峰更是被小和尚一棍子打掉了半个山头。
狼烟四起,烽火连天,小师弟苍白着一张小脸,跟在小和尚之后,面无表情。
那时候的小师弟,又在想些什么呢?
回想上辈子,他自长生城中重伤归来,于有璧山中闭关养伤。
两年之后一出关,就得到了二师弟死去的噩耗。
季星泽还记得他前往长生城时,二师弟前来送行。胯/下一匹云霄宝马,意气风发,真真是鲜衣怒马少年郎。
可不曾想,两年之后再见,却只见一副枯骨。
那时三师弟无故失踪多时,师尊闭死关不出,他多方打听,所有人却都对此闭口不言。
后来,他使用了搜魂邪术,才从他人的回忆中得知,是二师弟觊觎独孤寂的法阵图册,抢夺不成从而出手残害师长。
师尊有意包庇,将其藏身于丹炉之中。
后又被长老殿之人识破。
两方争执,在让二师弟出来接受处罚时,丹炉意外被师尊的独绝真火点燃。
最后,二师弟被烧死在丹炉之内!
通过搜魂邪术,季星泽清晰的见到二师弟全身浴火。
熊熊烈火从其五官之中迸发出来,将那俊秀少年郎的皮肉,与身上的华服,一并烧成了焦炭的颜色。
师尊面似寒霜,唇角更是呕出丝丝黑血。
三师弟怒发冲冠,虎目含泪,更不得扑将上去,用自己的肉/身将那烈火扑灭。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无济于事,二师弟都来不及留下一句遗言,便烧得只剩下了一具枯骨……
二师弟出自海外闽家,自小生性娇惯,无法无天。
但是,这一切也只是他的少年心性。
少年顽强倔强,性格爽直。他说过,不是他做的,就绝对不会是他做的。
而且,此事疑点重重,又怎么可以如此武断的认为闵锐震就是凶手?
二师弟之死,又掩藏了怎样的真相?
上辈子,师尊面上一如往常,实则伤心欲绝,导致道心不稳,只得进入有璧山关闭不出。
二师弟惨死的消息传到了海外。
闽家家主怒发冲冠,一夜白头。二师弟的母亲闽夫人绝望跳海自杀。
至此,海外闽家与修心宗割袍断义,恩断义绝。
之后,闽家家主更是在讨伐修心宗的屠心大战之中,出了死力。
——不但打造各式法器送予修心宗的对家,而且多方游说,联合无数所谓的名门正派,直接攻上修心宗。为修心宗的覆灭出了大把的力气。
二师弟闵锐震之死,足可以说是敲响了修心宗覆灭的第一步。
其实,在季星泽眼中看来,修心宗掌门峰、长老殿之间的权力斗争、暗潮涌动,各峰主更是各怀心思。
修心宗千年基业,从外表看来树大根深,其则树心早已糜烂。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摧腐拉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季星泽重生归来,根本不在乎修心宗会不会覆灭。但是,独秀峰的人绝不会再被人当做枪使。
上辈子的仇,就让他这辈子报!
上辈子伤害过独秀峰的每一个人,都休想逃!
猩红单薄的唇犹如血染,季星泽露出一丝古怪笑意,直看得林悦胆战心惊。
玄白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主人身上的浓浓杀意,不由地驮着小师弟离得他又远了一些。
林悦赶紧抱住了玄白的脖子。
一人一熊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
转眼间,他们就已经来到了朝云峰的脚下。
白天看去,峰中鸟语花香,犹如仙境。但是到了晚上,寒风瑟瑟,山上似乎还有寒鸦哇哇而过,令人毛骨悚然。
特别是林悦一抬头,更是见到整个朝云峰上,密密麻麻的覆盖着一层黑色阴影。
张牙舞爪、阴森恐怖。
林悦忍不住转头看了季星泽一眼。
这反派大佬已经把整个朝云峰,都变成了他的巢穴?
现在来此,只是来查看一下,他这张大网撒下之后,又有多少大鱼进了他的网中?
季星泽察觉了小师弟的视线,挑眉道:
“此处有法阵,我等进去不得。小师弟,你怎么看?”
呵呵,我还元芳,你怎么看呢!
林悦忍住了朝天翻个白眼的冲动,细声细气道:
“大师兄是我破阵吗?”
大师兄微笑点头,端的是云淡风轻、丰神俊朗。
林悦撇了撇嘴,宁还真是看得起她这个小师弟。
不过,身在弱肉强食、唯武独尊的修□□里,实力才是王道。
她想要活,就要学更多的东西。
大师兄虽然神经病,但是实力却是一等一。
他既然有心指点,林悦又如何会放弃。
林悦从玄白的背上跳下来,将手放在那透明的法阵边缘,就感受到一股股蓬勃流转的力量。
这是与天地之间沟通的力量,与自然有关,亦与数术有关。
玄妙而又神奇。
林悦缓缓闭上眼睛,用心体会。
而此时,在她的随身空间里,那本《太初元气净世书》也随即缓缓翻开。
一股强大的、来自远古的传承,瞬间进入了林悦的脑海之中……
设立法阵可能有点难度,但破坏对林悦来说,还是相对简单——只要破坏阵法的磁场即可。
林悦心念一动,食指上的黑水翻涌而至,直接击打在了透明的结界之上。
只听得极为清脆的一声“咔嚓”,朝云峰下的阵法应声而破。
这用的是音波共振之法,是刚才她被困在温泉里时,灵机一动想出来。
如今再加上林悦方才一瞬间的心得体会,更是事半功倍。
林悦收回手,骄傲的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膛。
真棒!
季星泽见状,也是倏然挑起了眉头。
朝云峰山脚下的阵法,虽比不得修心宗守山大阵,但也威力无穷。
即使是他破阵,也需要花费不少力气。
但现在再看小师弟,脸不红、心不跳。破了一个天极阵法,就如踏破一个瓷杯那么简单!
小师弟在阵法之上的天赋,可谓是得天独厚。
已经远远的超过了自己,甚至直逼师尊而去。
之前他怎么就没发现小师弟有如此天赋呢?!
在小师弟的身上,还有多少未曾发掘过的宝藏呢?
季星泽想着,默不作声的打量着身边的小师弟。
而就在这时,小师弟倏然转过头来,冲着他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大师兄,破了呢!”
声音欢悦,眼眉微弯,即使天边所有的星星,都比不上他的一星半点。
肌肤胜雪,更是吹弹可破。
季星泽的心口好似突然被重重的撞了一下。
他飞快垂下了长睫,淡淡的应了一声:“嗯。不错。”
“我也觉得自己很棒呢!”
林悦说着,连滚带爬地爬上了玄白的背,兴冲冲的往朝云峰上走去。
见大师兄久久没有跟上来,她又回头道:
“大师兄,快一些呀!”
“嗯。”
大师兄不动声色,淡淡应道。
但此时心口处的悸动,却又让季星泽有了魂魄齐全的错觉。他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是个活人的感觉。
而这感觉却是小师弟带来的。
灰眸微眯,季星泽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悦的娇小身影。
这小师弟不太对劲。
自从长生城回来,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不但资质惊人,修为一日千里,更是心思缜密,内敛沉着。
如今她的修为直逼三师弟,只怕不日连二师弟也要被追赶上了……
眸光闪动,季星泽忽而又见看小师弟裸/露在外的一截皓腕之上,带上了一条他从未见过的绿色手链。
似是碧玉的材质,其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即使依照季星泽的阅历,也看不出这是何等级的法器。
这手链……小师弟是从何得来的?又有何等效果?
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小师弟越来越感兴趣。
他甚至就想这么看着他,看小师弟还能走到哪种程度上去……
苍白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单薄的唇,季星泽快步跟了上去。
***
阵法已破,朝云峰的景色一览无遗。
甫一进入,林悦的眼角余光却见有一道红影倏然掠过。
谁?!
林悦迅速回头。
却只见一片密林深深,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难道是她眼花了?
但是,林悦皱了皱眉,又分明觉得那道红色人影十分的熟悉。
那会是什么人呢?
“小师弟,还不走?”
季星泽掠过她,又回过头来催促。
在其身后是铺天盖地的黑影,层层叠叠,张牙舞爪,犹如蛛网。
他已经等不及,要来摘取胜利果实了。
“来了。”
林悦拍了拍玄白的背,赶紧跟了上去。
无论那红影是何人,只要在这朝云峰范围之内,肯定是躲不过大师兄的法眼!
***
如此这般,二人一熊大摇大摆的走在朝云峰中,如入无人之境。
林悦多少有些心虚,总觉得此时整个朝云峰的气氛不太对劲。
果然没走过几步,她就见几名朝云峰的弟子,摇摇摆摆的朝着他们兜头撞来。
林悦心中一惊,忙准备拉住玄白往边上躲去。
下一刻,却见那些弟子突然低头弯腰,口中喃喃:
“恭迎尊上。”
恭迎啥?!
林悦瞬间石化了。
尊、尊上?!
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就好像她在追一部连续剧。
追着追着,连跳了两三集,后面的剧情她都看不懂、接不上了?
但是,她什么时候跳集了?!季星泽什么时候变成尊上了,而这些朝云峰的小弟子又是怎么回事?!
林悦捂着怦怦乱跳的胸口,飞快扫过那几名小弟子的面容。
这一看,她就发现那些小弟子俱都面色僵硬,目光呆板。
与其说是活人,倒更似一具具提线木偶。
看着他们的样子,更是让林悦想起了之前在长生城时所见到的红衣小纸人。
通过操控纸人的秘术,他们可以化作绿衣女子。也都是这般呆滞僵硬,犹如泥胎木塑。
难道……这些小弟子都是红衣小纸人所化?
这也不太可能吧。
林悦向来记性好,她刚刚去过朝云峰,而这些小弟子也刚刚来过独秀峰。
她一见,就认出他们几个都是在那最大声,也最嚣张的那一批。
特别其中还有个女修,就曾嘲笑过她用铁簪子当武器。嘲笑过阴幽国零落,连给她找本命法器的实力都没有。
由此可见,他们就是朝云峰的弟子,根本不是红衣小纸人。
所以……是季星泽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住了朝云峰的小弟子们,将他们都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傀儡?
喵喵喵,这也太可怕了吧!
哪天万一大师兄心情不好,会不会把她也变成傀儡啊?!
林悦拉着玄白,悄悄的离那季星泽远了一点。
季星泽却朝着她勾了勾手指头:“小师弟,过来。”
“哦……”
林悦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小拇指,而后,满脸堆笑的跟了上去。
这几名小弟子多为朝云峰内门子弟,当即便恭恭敬敬、却又动作僵硬的将他们迎进了一处房舍之中。
这房舍洁净,二人合住,看起来是内门子弟的宿舍。
季星泽长袍逶迤,施施然地坐于上座。
林悦从玄白的背上爬下来,又抱着变成小猫儿大小的玄白,站在了季星泽的身旁。
“恭迎尊上!”
一众小弟子又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看那架势,林悦似乎怀疑他们下一句就要喊:“教主洪福齐天。”
不过,总算季星泽还没有发疯至此。
他挥了挥手,那让小弟子把这几日的可疑之处一一说来。
那名女弟子看起来极受到峰主夫人聂含情的喜爱,于峰中的大小事务也极为熟悉。
她直着眼睛,语气僵硬,犹如背书一般道:
“这几日其实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情……只是……峰主……与峰主夫人……又吵架了。”
这话一出,林悦不由的挑了挑眉。
从外人看来,朝云峰峰主与峰主夫人夫妻恩爱,举案齐眉,乃是若叶大陆一等一的恩爱夫妻典范。
独孤寂脾气不好,却对之前的小师妹,现在的妻子百依百顺。
聂含情乃是灵植大师,独孤寂便找到了无数稀有的灵植让其种在朝云峰上。还在旁设立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法阵,只为了灵植能够茁壮成长。
却没想到,这二人还会吵架。而且,还是又吵架了。
季星泽道:“他们吵什么?”
那女弟子大着舌头道:
“我只听了个、个大概。是夫人道,峰主自从画了……守山、守山大阵之后……便再无建树……外人直道是……朝云峰越来越好……她却是担心……峰主乃是江郎才尽……只怕日后朝云峰之人……都不会有、有好结果。”
女弟子舌头撸不直,但是学起聂含情的语气倒是惟妙惟肖。
林悦似乎都已经见到聂含情捏着小手帕,微微垂泪的样子。那如烟云一般的轻愁,还真真让人怜惜。
季星泽又问道:“这几日,除了独秀峰的闵锐震来过,还有什么外人来此?”
女弟子缓慢的做出了一个思考的表情,又结结巴巴道:
“长老殿的执法长老……倒是……常常来。他一来,峰主……便会将他请到……擎天殿中,二人与密室之中……长长谈,看起来……关系……着实亲密。峰主夫人……对此多有不满,大、大概是感觉到了……峰主对……她的冷落。”
呜呼!这女弟子倒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林悦不由的对大佬挑人的眼光表示敬佩。
季星泽另外又询问了几名小弟子一些事情,之后便挥手让他们退下。
其他小弟子都同手同脚的走了出去,只有两人缩在门外守门。
——这间房舍便是他们的宿舍。
见季星泽一手托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悦并不敢打扰。
她伸长了脖子,见着了刚才的那些小弟子们,离开之后,脚步都变得正常起来,谈吐之间也与常人无异。
大佬控制人的邪术居然是这么智能,这么厉害的吗?
而且,林悦回忆方才所见,那些小弟子的眼眸之中皆有一点红影。
那红影就与季星泽要发疯时,眼眸之中划过的红光相似。
若说那红影可以控制人的思维行动,那留在长老殿的那些长老脚踝上的黑影,不知道又有什么效果?
“啊——有妖物!”
“救命啊!妖物又来了!”
正在这时,房舍之外突然传来了一道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犹如一道惊雷,瞬间划破漆黑的夜空。
“怎么了?怎么了?!”
今日朝云峰突发事故,接二连三,弟子们也是疲累不堪。
他们匆匆忙忙的搭建了灵堂,派一部分弟子守灵。
而另一部分弟子本来都准备洗洗睡了,这时又被这惨烈的喊叫声惊醒,纷纷披着衣衫、基拉着鞋子匆匆赶到了事发场所。
林悦与季星泽对视了一眼。
季星泽大手一挥,翳形法阵再次起效。
林悦怀中抱着玄白,紧紧的跟在了季星泽的身后而去。
转眼间,他们已经寻声来到了一处房舍前。
看那房屋精美无比,比刚才他们待过的宿舍华丽许多,想来是朝云峰亲传弟子的住所。
他们刚到时,里面已经一片混乱。
兵器撞击之声、惨叫声、呼喊声不绝于耳。
林悦还想要放轻脚步,却见季星泽大大咧咧的就走了进去。
这么嚣张的吗?!
林悦抱起变小的玄白,也飞快的跟了进去。
甫一进入,林悦立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地面上、四面墙壁上,俱都是飞溅的血迹。
而在半空之中,则高高吊起这一具尸体!
原来,居住在此处的朝云峰小弟子,被鲜山鸣蛇吞食了五脏六腑,整个儿被窜起在蛇身之上。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来人。
那小弟子的两只眼睛也被蛇吃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绿色的、三角形的蛇头。
绿蛇嘶嘶吐信,与前来查看的朝云峰弟子战做了一团。
“快!快通知掌门以及各位长老!”
没过多久,听到响动的秦宓真手持长鞭急急的赶了过来。
长老殿的执法长老也来得很快,几乎与秦宓真前后脚到。
几人飞快加入战局,联手斗蛇。
只有隐于暗处的季星泽最是悠闲,甚至还百无聊赖的坐在了黄花梨交椅上。
林悦见状,也有样学样,抱紧玄白,坐在一旁,却看的无比认真。
鲜山鸣蛇乃是凶兽,吞食了一人之后,也会将那人的修为占为己用。
先前那条蛇吃的是独孤寂,修为高强,长老殿的几名长老联手,才将其拿下。
此时被吃掉的泽是一名亲传弟子,修为不过金丹。
当下便被执法长老一剑斩落了蛇头。
“砰——”
小弟子的尸体与粗大蛇身,一并重重摔落到了尘埃之中。
“怎、怎么还有蛇?!”
“之前执法长老不是说,蛇蛊乃是独秀峰二师兄所为吗?”
这鲜山鸣蛇虽然被杀,但众人更是陷入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
“可是闽师兄自己也身中奇毒,被封印在了丹炉之中,又如何能够操控蛇蛊。这蛇又是何处而来?!”
“难道……闽师兄并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执法长老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了起来。
“闭嘴!将那尸体送上长老峰检查。”
“是!”
这时,闻声赶来的掌门总算是姗姗来迟。
他抚摸着一把大胡子道:“只怕我等真的误会独秀峰的小徒弟了。”
执法长老一甩广袖道:“此话为时尚早。真相到底如何,还要找出真凶方能算数。”
掌门撇了撇嘴,提出要将那尸体送到掌门峰中,请医仙峰的医仙查看究竟。
执法长老却向来强势,如何肯依。
二人又对由哪处来处理尸体,展开了几百回合的交锋。
季星泽看了一会,深觉无趣,低声道:“走了。”
“嗯嗯。”
林悦也觉得光查看小弟子的尸体并没有什么用。关键还是要追查他的行踪,找出来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中蛇卵的才对。
林悦遂跟着季星泽,大摇大摆的从众人面前走了出去。
这次死去的那是朝云峰的三师兄。
其人一身白衣,风流倜傥。
在独秀峰中,林悦就曾见他搀扶着朝云峰峰主夫人。一副母慈子孝,关系很好的样子。
如今他死了,聂含情可是又要伤心落泪了。
林悦想着,就想去看看聂含情,却与季星泽的想法不谋而合。
于是,二人又来到了朝云殿中。
此时,聂含情并没有守在灵堂之中,而是在朝云殿的暖阁之中休息。
令林悦稍感惊讶的是,对于夫君的死亡,聂含情一个人独处之时,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伤悲。而是看着那盏夜明珠所制的小灯发呆。
这时,有一名小弟子来禀告了三师兄的死亡,聂含情先是猛地站立了起来。而后却又缓缓的坐下了。
“又、又死了一个……”
她口中喃喃,半晌只对那小弟子说道,让掌门与长老殿全权处理便可,她没有任何意见。
小弟子退了出去,留下聂含情坐在原地,失魂落魄。
“砰——”
可就这时,暖阁的大门却被重重推开。
秦宓真手持长鞭,满身血气,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
聂含情一惊,倏然起身:“真真,你怎么来了?”
“呵!”秦宓真一声冷笑,“现在三师弟也死了,你满意了!”
聂含情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秦宓真道:“我有没有胡说八道,师娘心里自然明白。我只问师娘一件事——师尊的那本图册到底去了何处?”
聂含情一手掐住自己的虎口,只推说她并不知情,又道:
“如今你师尊一亡故,你就不把我这个师娘放在眼中了吗?!”
秦宓真仰头,鼻孔朝天:“日前喊你一声师娘,不过是看在师尊的面上。如今师尊都不在了,你这师娘……你觉得你配吗?!”
“你?!”聂含情被气的够呛,纤纤玉指一指秦宓真,“你如此放肆,对得起你的师尊吗?”
秦宓真也毫不示弱:“师娘,你又何尝对得起师尊!”
聂含情闻言,面色倏然变得煞白,哆嗦道:“你何出此言?!”
秦宓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劝你一句,多行夜路终遇鬼。如今师尊不在了,你可要好自为之。”
妈妈呀!看着这两人正锋相对,互扯头花。林悦竖着一对小耳朵,努力吃瓜。
秦宓真真是气焰嚣张,差点没把聂含情的鼻子气歪。可又想到秦宓真背后倚靠的东海青璃宫,聂含情只得重重的一屁股坐在了黄花梨交椅上,喃喃道:
“师兄的图册不见了,我又如何知道在何处?依执法长老之言,不是被独秀峰的二徒弟拿走了吗?”
“你胡说!”
这时,秦宓真却出人意料的大喝了一声:
“我虽然不喜那个狗杂种,但是我也相信他的为人。他认定师尊的图册,不是他的二师弟拿走的。那就不可能是被他们拿走的。”
狗杂种?!
林悦飞快偷看了身边的大师兄一眼。
秦宓真说的是他?
大师兄却青衣淡雅,漫不经心的托腮于前,全然不为所动。
秦宓真又道:“师尊之前几天,原本想将那图册交给我全权处理。后来却又犹豫着收了回去,还不停的问我到底有没有看过那本图册。师娘,那图册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下子,轮到聂含情长睫低垂,幽幽道:
“你师尊不是一向最疼爱于你,这些事情如何需要知会我知晓呢。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图册。”
秦宓真满脸通红,怒道:“师娘的意思是,说我与师尊有私情?!”
聂含情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道:“我可从来没有如此说过。”
“你放屁!”秦宓真大声道:“是你与师尊不和,又与其他人勾勾搭搭,暧昧不清。师尊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可不行,我的眼中可容不得半粒沙子!”
聂含情哆嗦道:“你、你、你如何可以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秦宓真道:“我若是想与谁结成道侣,那人必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会全心全意的爱他,心中只有他一人。而不是想师娘这般,跟着师尊结为了道侣,心中念着的却是别人!”
这话一出,林悦也是倏然瞪大了双眼,这个瓜可太大啊!
聂含情并不喜爱独孤寂,那为什么还要装出夫妻恩爱的样子。
她真心所爱,又是何人?
会是师尊辛天隐吗?
秦宓真还道:“当年若不是为了救师娘,师尊也不会被毁掉了火灵根,导致他无法再继续炼丹。师尊为了师娘日日苦修阵法之术,师娘却从来看不起师尊。师娘,你扪心自问,你待师尊,到底有几分真心!……”
听着他们吵吵闹闹,林悦进行了总结。
一句话,就是聂含情会与独孤寂结成道侣,完全是因为报恩。
而独孤寂真心喜欢聂含情,为了她不至于失了面子,改修阵法,也做出了诸多努力。
但是,人心这种东西,向来不受控制。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即使日常再说服自己,也无法全心全意为对方付出。
所以,这聂含情就是别别扭扭,一面享受着独孤寂对她的好,一面又对独孤寂横挑鼻子竖挑眼,诸多嫌弃。
秦宓真作为亲传弟子,早已眼睛看出了血。当即一甩袖子道:
“我今日喊你一声师娘,只是因为师尊的缘故!如今师尊已死,希望你不要做出对不起师尊清誉之事来!哼!”
她见始终问不出图册的下落,也懒得与聂含情废话,气呼呼的便要出门,却只见门口忽而闪过了一道黑影。
紧接着,只听见“砰”的一声。
秦宓真被人重重的击打在脖子上,瞬间就昏厥了过去。
谁?!
林悦定睛一看,却见从门口进来了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眉头紧缩,一副老干部苦大仇深的样子。
不是长老殿的执法长老,又是何人?!
他居然可以随意出入聂含情的闺房?!
林悦想着,一双水润大眼便盯着执法长老的脚腕猛瞧。
只见那条黑影已经割裂裤脚,深入到了他的皮肉之中,犹如一条黑蛇不断的吐着信子。
可执法长老却毫无所查。
他如一阵风一般刮进了房中,又“砰”的一声关紧了房门。
聂含情见秦宓真突然倒下,已经是吓得面色惨白。此时见到执法长老一副凶神恶煞般的样子,更是瑟瑟发抖了起来。
“你、你、你过来做什么?!你杀了她了?”
她说着赶紧冲了过去查看,却见秦宓真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显然执法长老的那一掌打的着实不轻,几乎要了秦宓真的半条小命。
“你怎么可以杀了她?”
“她知道的事情太多,若不除了她,只怕后患无穷。”执法长老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个小弟子,死了便死了。如今修心宗死的人还不够多吗?多一个她,只推说那妖邪作祟便可。”
这一席话,可真是惊世骇俗。无论是聂含情,还是隐藏在翳形法阵之中的林悦都被惊呆了。
完全视人命如草芥,这还是名门正派的长老吗?!
林悦下意识看了一眼季星泽。
却见他端坐于黄花梨交椅之上,老神在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似乎他早就了解执法长老的本性!
执法长老默不作声的将整个朝云殿环视了一圈,压低声线道:
“独孤寂的图册到底在何处,你难道真的没有见过?我可听说,那图册从前都是被你收藏于房中的。”
聂含情也是惊怒交加,大声道:
“图册已失,我如何知晓!?怎么所有人都来问我图册去了哪里?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倒是你,你不是日日与我师兄共处一室,又如何不知图册的去向!?”
聂含情哭哭啼啼,所说之话,但是字字锋芒:
“你们二人称兄道弟,如今师兄惨死,怎么也不见你有半点伤心?”
“呵!”
执法长老不屑回答。反而从袖中取出了一物,洒在了昏迷的秦宓真身上。
那东西晶莹璀璨,犹如麟粉,闪闪发光。
这是什么东西?!
聂含情惊呼道:“你做什么?!”
她欲上前阻止,却被执法长老一手挥开。
随即,执法长老指尖一动。
一簇赤红火焰直接甩在了秦宓真的身上。
“轰——”
粉末突然就燃烧了起来。
烈火熊熊,瞬间那小姑娘便置身于火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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