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李知礼换的街头时,已是深夜。
长街上空空荡荡,一片静寂。
整个京城的夜晚,百姓都沉睡入梦,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一个时辰前,有人想要纵火烧毁神机营,也不知道朝廷现在派出了无数人马,在搜查这件事的幕后黑手。
两人失去了线索。
“怎么办?”
赵行道:“如果你是李知礼,计划败露之后,会去哪里?”
范小刀道:“我会想办法出城,可如今城内戒严,官兵四处抓捕,安全之策,就是找个没人知道的宅子、密室或者枯井,躲上个三五日,待风声一过,再想办法出逃。”
赵行分析道:“这是寻常人的想法,可我们的对手,并非常人。”
“他们有没有可能藏入北周使馆?”
赵行道:“如今使馆内外到处都是锦衣卫的眼线,别说是人,就是进去一只苍蝇,都得脱了裤子验明公母,何况那么大一活人?”
“那鬼楼呢?”
赵行道:“鬼楼是江湖人所在,里面的人虽然桀骜不驯,但他们最不愿意的就是跟朝廷对着干,他们存在,是因为朝廷允许他们存在,而他们也知道朝廷的底线,一旦收留李知行这种人,那鬼楼距覆灭也不远了。”
“如此说来,他们能藏身的地方并不多了。”
范小刀复盘今日发生的这些事,那些桐油之说,归根结底,都是李知礼的一面之词,今年裕泰油坊进了一万多斤油,可是油坊之内只有五六千斤,也就是说,还有将近一万斤油的下落不明,被李知行转移出去,以李知行的心计,绝不会只是用来对付神机营,更不用闹出这么大阵仗,将六扇门、五城兵马司耍得团团乱转。
“如果说,火烧神机营,只是一个幌子呢?”
赵行脸色骤变,无论是李知行,还是火烧神机营的那些人,除了两个白衣剑卿,其余人在他们眼中都是乌合之众,而北周的谍报网掌握在李知行手中,潜伏在京城的那些北周人,决计不会这么水,也就是说,今夜的行动,北周的那些谍子,绝大部分主力,依旧没有暴露。
“你是说,他们另有所谋?”
范小刀道:“这是我最担心的事。”
一枝花破译了密文,虽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从他幸灾乐祸的神情,估计李知行要对付之人,也是与他有恩怨之人。范小刀第一时间想到了薛应雄,当年是锦衣卫主导了李家的案子。
“也许,桐油也是一个幌子呢?”
赵行想了想,京城纵火,只能制造混乱,或者破坏,而要杀人,只是桐油怕是不够,得需要足够的人手。这时,一阵夜风吹过,忽然他闻到了淡淡的迭迭香的味道。
看来,范小刀在他身上下迭迭香时,有一部分落在了他的身上,先前路过这里时,由于李知行衣服上味道过于浓厚,他无意间忽略了这股味道,范小刀正要说话,赵行阻止了他,他皱了皱鼻子,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这边!”
断了的线索,又重新续上,范小刀惊奇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直觉!”
两人循着那一股极淡的味道追了过去,约莫出去三四里,范小刀道:“这不是通往裕泰油坊的路吗?”
如今两个衙门的官差满城搜索他们,而起初查封看守的裕泰油坊,却没有安排兵力部署,果然,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有了这个提示,赵行追踪的速度快了许多,很快,两人来到油坊。
淡淡的味道,正是李知礼身上的迭迭香。
院内隐约传来说话声,两人心生警惕,缓缓握刀在手,准备翻墙而入,就在这时,门忽然打开,一名白衣剑卿从里面走出,望着二人,“我们主人请二位进去。”
两人互视一眼,这李知行是什么人,怎么知道他们会找上门来?
如今向六扇门通风报信,怕是来不及,两人很快决定,先去见上一面,若真翻脸,大不了打出去,或弄出点动静,将丁一他们引到这边。
“有劳了!”
两人跟着白衣剑卿来到院内,院中满是桐油的味道。来到一处房间,推门而入,房间内除了李知礼外,还有一名中年男子,满头银发,头戴面具,正坐在座位上,泡着功夫茶。
他泡得极有耐心,用热水冲洗了两遍茶具,将泡好的茶汤倒入茶碗,向前一推,淡淡道:“你们二人能找到这里,算是有资格能当我对手,坐下喝杯热茶。”
语气十分冷漠,带着一副不容质疑的口吻。
李知礼道:“三哥,这两人坏我们好事,今日送上门来,你还跟他们客气什么?”
李知行用一种轻蔑的语气道:“你自己做事欠妥,考虑不周,遇到高明的对手,输了也是应该,今日之事,算是你的一个教训。”
李知礼虽有不满,却也闭口不语,但目光中极不友善。
范小刀道:“我们好歹也是你救命恩人,‘蓝公子’今日所为,我们似乎还没跟你算账呢。”
李知礼恶狠狠望了他们一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李知行道:“不得无礼!”又对两人道,“请坐。”
两人虽然奇怪,却也坐下来,想听他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李知行见二人并不去动茶杯,笑问道:“莫非,你们觉得我会在茶中下毒?”
范小刀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阁下带着面具,吃饭喝茶时,怎么送入嘴里?”
李知行哈哈大笑,“寻常人见到我这副模样,都吓得说不出话来,想不到你的思路如此清奇,反正左右还有些时间,既然来到这里,何不坐下,饮杯香茗,听我细细道来?”
范小刀接过品茶的小杯,一饮而尽。
李知行身为主人,又从分茶器中倒了一杯,道:“这件事要从二十……”
才一开口,范小刀又一口将茶喝完,直接将茶杯放在他身前,很明显的要跟他讨茶,李知行只得又倒了一杯,每次倒满,范小刀都直接把茶饮完,一连喝了七八杯,李知行忙着倒茶,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范小刀摸了摸肚子,打了个膈,道:“好茶,茶已喝完,塔木儿李,不,应该是李知行,金陵李家的三公子,你若还有什么后手,尽管使出来,没有的话,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知行道:“难道你不想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范小刀道:“对不起,没兴趣,我们只负责抓人,至于其中的故事,你去跟那些当官的去说吧。”
此话一出,房内几名白衣剑卿瞬间绷起神情,拔剑出鞘,只要主人一声令下,他们就将这两人扑杀。李知行不温不火,摆了摆手,制止众人,对范小刀道:“若是此事,与你有关呢?”
“与我有关?那也没兴趣。”
李知行一愣,旋即道:“不愧是宋大哥教出来的弟子,说话行事风格,跟他当年如出一辙。”
这次轮到范小刀惊讶了,“你认识我义父?”
“岂止是认识,当年我与他是莫逆之交。他是六扇门总捕头,我是新科翰林,年纪相若,志气相投,当年一有机会,就把酒言欢,畅谈天下大事,议论朝政纲常,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只是后来,我家中罹难,宋大哥也因别的事受到牵连,含冤离开京师,隐姓埋名,现在想来,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唉!”
范小刀心中惊奇,原来宋金刚与他还有如此深厚的渊源,不过这些年来,从未听他提及过。不过,身在公门内,他也不去听他啰嗦,道:“就算你们当年有交情,但这些年你所作所为,令北疆生灵涂炭,所作罪恶,罄竹难书,如今有暗杀北周副使,令两国谈判受阻,这些罪名,足以让你牢底坐穿。”
李知行哈哈笑道:“这个院子里有九名白衣剑卿,算上你们杀的那人,一共十人,这些年来,他们追随我在北周,食同锅,寝同床,情同手足,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恨不得要生啖你二人。”
不用他说,范小刀一进屋看到那两名白衣剑卿就表现出愤怒仇恨的表情,只是没有李知行命令,他们也没有轻举妄动。范小刀问:“你为何要杀萧义律?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对你算是有知遇之恩。”
李知行冷冷道:“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你莫非也认为北周那边也是铁板一块?他也不过是权力斗争下的一枚棋子。”
北周皇室和贵族之间矛盾,由来已久,范小刀也有耳闻,不过他对这些并没有兴趣,所以也没有深究。
李知行道:“我在北周隐忍二十年,用尽计谋,都无法动得姓朱的根基,但灭族之仇,不得不报,两年前,我得了一种怪病,活不了几年了,有生之年,这个仇若报不了,将来回九泉之下,无法面对列祖列宗。萧义律本可以不死,怪只怪他太贪心了。”
想起在招商钱庄,其中有些钱是萧义律去取的,联想到他看到的那些卷宗,范小刀猜到了一些端倪,“江南蓝家的生意,每年与北周交易将近百万两,若没有猜错,应该与你有关吧?”
“不错。他是北周谈判的贸易代表,本来想要发财,无可厚非,我们也想借他的身份,搞一批桶油,谁料交易那日,他却看穿了知礼的身份,并以此威胁索要钱财,那我们只好送他去跟阎王爷喝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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