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什么山大王,”胖夫人起身,在剁肉的木墩上捏来一些碎肉块给小虎崽吃,“他们家从他爷爷那代就不行了。”
“郝大哥一身武艺,却用来杀猪,不觉得屈才吗?”慕含章在院子里的木凳坐下,接过肉块,放在手心里给小老虎吃。
胖夫人看了他一眼,气哼哼道:“那个死鬼什么都听我的,偏这一样不肯听,我说过让他去考武举,他就偏偏不去,就知道杀猪,真是没出息!”
慕含章闻言轻轻勾唇,这位夫人看似粗鲁,实则心细非常,她早就知道他们是来劝郝大刀的,让他进来洗老虎,其实就是劝他们莫要再坚持:“大嫂果然是明理之人,只是如今世易时移,郝家先祖即便是前朝将军,太祖却一直对其称赞有加,也没有将郝家定为反贼。且郝大哥他生在大辰朝,自然是辰朝子民,就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建功立业。”
胖夫人闻言,低头看着小老虎吃东西,却不答话。
小老虎甩了甩湿透的毛毛,扒着肉块吃的香甜无比,奈何牙齿没长齐,咬着咬着就会出现空的地方,只得换个方向再咬。
慕含章看它吃得正欢便没有打扰,只是把布巾摊开,让阳光晒到那小身子上,好把毛毛晒干:“大嫂这般勤俭持家,一辈子混下来也只是个有钱的屠户。不知大嫂可想过,若以后有了子嗣,难道还让他们做屠户吗?”
胖夫人闻言,禁不住又开始生气:“这话我天天骂他,哪怕去当个捕头,以后孩子不也有个指望。这倒好,生个儿子还当屠夫,生个闺女都没人敢娶!”
“大嫂想必也知道我们的来意,王爷乃是惜才之人,如今非世家出身的武将若想有所成,跟着王爷是最好的。”慕含章把吃饱了的小老虎抱在怀里给他擦毛毛。
“呼……”小老虎趴在慕含章怀中,原本还有些抗拒,但当那柔软修长的手一遍一遍抚摸它的皮毛,便渐渐安静下来,不一会儿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的小虎崽就睡着了。
慕含章见时机差不多,有些话说多了反而不好,便抱着怀中的毛团起身,“此事王爷也并非强求,着实可惜郝大哥的才华,这才特意来了一趟。只是行军在途,耽搁不得,我们明日便要离去,郝大哥若实在不愿,便也罢了。”说完,将一块碎银子放到藤椅上,算是帮忙清洗小老虎和那些碎肉的钱,不等胖夫人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待景韶二人走后,胖夫人便揪着郝大刀的耳朵把他拽进了屋里。
“夫人,你说这些着实有理,但这成王为人暴戾,喜怒无常,去做他的属下,到时皇储之争一旦端到台面上,便只有死路一条。”郝大刀苦闷的坐在椅子上,今日君公子的那些话他也听到了,生而为大辰子民,就该报效生养自己的朝廷,而前朝于他太过遥远,或许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不一定是对的。英雄无用武之地,他自己这些年也并非不觉的苦闷,但成王实在不是良主。
“话可不是这么说,我看他待那位军师就很好,还给他买老虎。把下属当媳妇疼的主上,我觉得比那些假惺惺的文人要好得多!”这王爷单为他跑来一趟山下村,足见其诚意,况且明日他们就要走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胖夫人有些着急。
“哇唔~”躺在房顶上,小老虎兴奋地在身下的床单上抓挠,景韶把不安分的毛团捏起来:“再捣乱就把你扔下去!”
小老虎挣了挣,扭头去咬,奈何脖子太短,根本够不着,只得四肢乱挥。
“咦,是个小小子啊!”景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藏在腹部白色绒毛中的小虎鞭。
“是吗?”枕着景韶胳膊的慕含章抬头去看,看不清楚,就伸手把小老虎放到两人之间的缝隙里。
“嗷~”小老虎被仰放着,很不高兴,抓着被子翻身,拿屁屁冲着在他身上乱摸的两人。
“我们把它送到哪里去呢?”握住那根晃来晃去的长尾巴,慕含章有些不舍地抿了抿唇,行军途上带着个没什么用的虎崽实在不像话,但又着实有些不舍。
看出自家王妃的不舍,本就打算买来给他玩的景韶勾了勾唇:“亲我一下,我就让你养。”
“真的?”慕含章转头看他。
景韶严肃地点了点头,闭上眼指了指自己的唇。等了半天,也不见身边人动作,正待睁眼,慢慢的感觉有热乎乎的气息越来越近,然后,一个微凉的、柔软的、毛绒绒的东西就碰到了他的嘴角。猛地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无辜的琥珀色眸子“哇唔?”。
抬头看去,抱着小老虎的慕含章笑得倒在了他的身上。
次日,待景韶再去的时候,胖夫人在猪肉摊上剁肉,旁边多了一匹马。
“你们来了!”胖夫人看到两人,十分高兴,她一直怕他们失了耐性今日直接走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我去叫他!”说完,转身进屋,就听得里面一阵吵吵嚷嚷,许久之后,扛着家传混元刀的郝大刀才被自家夫人拽了出来。
景韶忙走上前去,揽住颇有些不情愿的郝大刀:“郝大哥肯出山帮我,小王真是三生有幸!”语气诚恳,又不失武将的豪迈,让人顿生好感。
“王爷谬赞了,郝某不过是涂有一身蛮力,真亏王爷看得起。”郝大刀有些不自在,暗道这成王年纪轻轻,说话做事却十分沉稳干练,想起那日在肉铺中与他单独详谈的内容,说不得他真的是个明主。且跟着他混一段时间再说吧。
“等我把这猪肉铺子盘出去就去军中找你们,”胖夫人冲骑上马的三人挥了挥手中的杀猪刀,“老娘这两把杀猪刀也是能打仗的!”
回程要尽快赶上绕道而行的队伍,郝大刀便带着他们走山道穿过大行山去截队伍头。
景韶得到了郝大刀这一猛将,心情好得不得了,三个藩王之中,淮南王是最难对付的,那个人谋略心计都不输他,甚至在某些阴谋手段上更胜他一筹,即便淮南军比不得朝廷大军人数众多,却还是屡次让他铩羽而归。当年若不是有郝大刀相助,淮南封地怕是没个十年八年打不下来。如今提前得了他,想必打西南东南两地的时间,会大大缩短。
郝大刀怪异地看了一眼坐在王爷身前与其同城一匹马的慕含章:“军师为何不自己骑马?”
“他马术不好,平日行军途中都是坐马车的。”景韶解释道。
慕含章用手肘扛了他一下,他马术很好,但景韶从不许他自己骑马,总觉得他会摔下去。
郝大刀不甚赞同地看了他们一眼,既然王爷已经娶了正妻,却与军师这般暧昧行状,着实不好。于是眼不见为净的先行在前面开道。
“这小老虎还没起名,叫什么好呢?”见郝大刀走在前面,慕含章便放松身体靠在身后人的胸膛上,摸了摸被他按在怀里却一直蹿着想去捉小黑鬃毛的小虎崽。
“叫小黄。”景韶腾出一只手,弹了一下那毛绒绒的圆脑袋。
“哇唔!”小老虎甩了甩脑袋,不满地抱住景韶的手使劲啃,奈何牙齿没长齐,总把手指卡在两个牙之间,急得小家伙呜呜叫。
“这名字听起来像是给猫起的。”慕含章蹙眉。
“王府的牲口都是小字辈的!”景韶用下巴指了指闷头走路的小黑。
“小……”慕含章把到了嘴边的小勺咽了下去,“小黄,也好。”
有了小道抄近路,不足一日,三人就穿过了大行山,在官道旁的小镇上稍作休息,就直追着军队而去。
回到军营,慕含章有些担心赵孟他们会排斥郝大刀,谁知赵孟看到他的混元刀,就拉着要比试一番。景韶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所谓人以类聚,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们其实最易相处,只消一顿比试或是一坛烈酒,很快就能称兄道弟了。
两人很快就在营帐前的空地上比划起来,引来许多人驻足观看。
在一旁看热闹的右护军看到军师怀中的黄色小毛头,兴冲冲地凑了过去:“军师,这是什么?”
“哇唔?”正睡得呼呼的小老虎被吵醒,睁开一双朦胧的大眼睛看他,圆圆的毛耳朵被睡得翻了过去,颇有几分滑稽。
“哟!虎崽儿!”右护军惊讶地叫出声,一把将小老虎抱过去,举在面前仔细看。
“嗷~”小老虎认生,挣扎不已,奈何虎小没力气,挣不开,便扬起小小的毛爪子,照着右护军英俊的脸就是一爪子。
“哎呦!”右护军猝不及防被抓了,嗷嗷呼痛,下意识地手一松,小虎崽就朝地上摔去。
说时迟那时快,慕含章正要去接,一道残影划过,黄色的毛球已经安然落在了葛若衣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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