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医院。
薛瑶几乎是脚不沾地地飞了过来,高跟鞋脱在出租车上,跟秘书换了双平底的,正好赶上陆饮冰进去拍片子,小西在外面等着。
“她……”薛瑶靠着墙,气喘吁吁问道,“情况怎么样?”
小西摇摇头,说:“一句话都没说。”
薛瑶一拳捣在了墙上,吹着自己的手坐在长椅上,捂着脸长叹了口气。
小西跟她坐一边儿,等陆饮冰出来。
拍片子挺快的,薛瑶听见门响,立刻把手放了下来,一副自如神色迎上来:“饿不饿?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吃火锅啊。”
陆饮冰:“不用了,我在这等着。”
“报告要好几个小时出来呢。”
门里的医生回了句:“对,先吃饭去吧,六个小时后再来。”
薛瑶:“你看,医生都说了。”
陆饮冰不动,也不看她,往那儿一坐,两耳不闻身外事。
薛瑶能怎么办?总不能把她绑走吧,只能陪她坐着。她手机还老是响,一堆事儿等着她,起来接了没说几句话就差点跟对方吵起来。
小西用不着吩咐,自发地下去找地方打包饭菜回来。
陆饮冰感觉自己正在往下沉,哪里都是空旷的,她听到薛瑶和别人的争吵声,却仿佛隔着万里之遥,那些凌乱的、细碎的、聒噪的声音不断地涌入她的耳朵,如同附骨之蛆,沾上了就甩不掉……
陆饮冰轻轻吸了口气,幽幽地抬起眼帘,望向不远处背对着她的薛瑶。
薛瑶:“我跟你们王总说过了,我今天没空,没空,没空!听不懂中国话是怎么的?你他妈还打电话来问?我她妈十分钟之前就接到了你电话,你是不是逼着我发火——”
砰——
薛瑶举着手机吓得一激灵,电话里的人也吓了一大跳,一连串的“对不起”没声儿了。
陆饮冰冷眼看着她:“能不能安静一点?”
薛瑶下意识点了头,在她面前关了机。
顿了顿,陆饮冰眼神回暖,又后悔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低声说:“对不起。”
薛瑶朝她展开双臂:“来。”
陆饮冰弯腰抱住了她,两个人相差近二十公分,像搂住一个小鸡仔。
薛瑶整个人被迫埋进她怀里,挣扎道:“喂喂喂,你这样太不厚道了,我是在安慰你啊。你以下犯上,我是你妈,呸,我比你大十岁呢。”
陆饮冰露出了一天以来第一个笑容:“谁叫你不穿高跟鞋。”
薛瑶大度地想:算了算了,自己这也算是舍己为人。
还是医生打断了她们俩的深情拥抱,朝陆饮冰走过来,医生看起来很年轻,感觉像是在实习期,说话很有礼貌:“鉴于您的职业特殊,我们院里的专家打算对您的情况进行会诊讨论,请您明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再过来吧。”
陆饮冰说:“谢谢。”
医生说:“不客气,您可以去吃饭了。”
陆饮冰笑了笑。
医生回去,走了两步转过身,挠挠头,说:“那个,我是你的粉丝,短发很帅。”
陆饮冰笑:“谢谢你。”
小西对着面前的菜单,皱眉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几个,都打包。”
店员:“请问您是现金还是支付宝?”
“支付宝。”小西刚打开支付宝电话就进来了,是薛瑶的号码,“不好意思啊,我接个电话。喂,薛总,我在买饭呢,什么?好的我马上回去。”
小西:“对不起我得去吃火锅了,不吃这个了。”
店员:“……”
报告明天才能拿,薛瑶成功地劝说陆饮冰答应吃火锅,答应是答应了,小西站在薛瑶给她的地址门口,整个人都呆住了:为什么是一家重庆火锅店?
她以为是涮羊肉的店呢,这叫她怎么吃?能申请吃鸳鸯吗?
还没进门,差点被辣味给呛出来,她掩着鼻子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找到了薛瑶和陆饮冰的包厢,锅已经烧起来了,汤还没滚,上面铺了红红的一层油,看上去非常壮观。
陆饮冰没什么表情,她一进门薛瑶就偏头打了个喷嚏。
小西仔细地研究了一下,这个九宫格中间的确有那么一格是清汤的,她和薛瑶电光火石间对视一眼,败下阵来,太天真了,她方才为什么一瞬间闪出了一种她能够和薛瑶抢清汤的念头。
汤滚了,红汤热得快,红油在里面翻滚着,三双眼睛盯着,正襟危坐,没人下筷子。
清汤也滚了,三双筷子夹羊肉的夹羊肉,夹牛肉的夹牛肉,夹鸭肠的夹鸭肠,一起放了进去,薛瑶一看,怎么会多了双筷子,看清筷子的主人,和小西一起呆若木鸡。
趁着她们呆若木鸡的功夫,陆饮冰把羊肉蘸酱吃了,顺便捞走了二人的食物。
薛瑶看着她:“不是,你要吃清汤为什么不去涮羊肉,要来吃重庆火锅啊?”
现在三个人分一个小格子???
陆饮冰淡淡说:“想来吃就来吃了。”
薛瑶:“……”
行吧,你说了算。
陆饮冰垂眼望着碗里烫熟的鸭肠,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她原本是打算好好辣一次的,哭一场也好,心里痛快点。但是锅一上来,她就想:太辣的东西会破坏嗓子,拍戏呢,不能吃。
她还能往下拍吗?
三人挤着涮清汤,薛瑶和小西偶尔会将筷子伸进红汤里,吃完了嘶嘶个没完,越喝水越辣,陆饮冰让上一扎冰啤,薛瑶在服务员下去前改换了冰雪碧。
吃火锅吃了三个小时,几乎没人说话,气氛很压抑,薛瑶和小西试图挑起话题,可惜陆饮冰不接茬。薛瑶和陆饮冰分开的时候,特意嘱咐小西跟着她回去,从现在开始寸步不离,随时汇报情况,陆饮冰对此没有发表意见,反正她都是一个人住,多个人还热闹一点。
知道薛瑶在怕什么,她不至于做傻事,最多砸点东西什么的。
不就是可能没办法演戏了么?
不就是……
她吸了下鼻子,睁大眼睛去看窗外。
小西在前面开车,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她,她知道陆饮冰现在心里一定非常难过,而那种难过是她无法感同身受的。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老天爷给了陆饮冰三十年的东西,怎么能说收回就收回呢?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呢。天才沦为常人尚且不能忍受,更何况比常人还不如。
为什么会这样?
她在心里问,回应她的是沉寂和空荡。
车里车外,霓虹闪烁,路过城市中心陆饮冰硕大的广告牌,微微含笑,永远精致,永远充满自信,锋芒毕露的美丽令无数人心折。
陆饮冰有点不敢直视自己骄傲得发光的眼睛。
小西把车开进别墅,停在车库,陆饮冰下车,叹了口气,往里走,用指纹解锁了大门,在门口等小西,小西小跑着跳进门来。
陆饮冰随口数落了句:“多大的人了还蹦蹦跳跳,能不能稳重点?”
小西冲她嘻嘻笑。
陆饮冰没再看她,给自己倒了杯水,陷进沙发里。
小西拿头去撞墙,第n次逗笑陆饮冰计划失败。
陆饮冰没管小西,这个房子不是她和夏以桐住的那栋,小西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还有她的睡衣和专属客房,她不想和人说话。
她把手机开机,点进微信,夏以桐意料之中没有消息发过来。这阵子都是这样,她先前给自己打过招呼了,这两个星期可能会不怎么看手机。
意料之中归意料之中,她还是止不住的失落,哪怕夏以桐随便发一句什么呢。
她在输入框里打字: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慌忙删除,不行,不能告诉她,她一定会为自己担心,现在正是要紧时候,不能因为自己分神。
睡了没?
还没到十点,夏以桐肯定没睡,可能是在看剧本呢。这种开头很蠢,她从来不用的,也删掉。
手抵着额头,脸藏在阴影里,整个人都陷入深深的焦虑当中,她不知道该跟夏以桐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很久以后,她僵硬的肢体动了动,用手指在键盘上拼凑出三个字:【我爱你】
发送。
她松了半口气,另外半口还吊着,她转身上楼,途中把楼梯拐角的花瓶给砸了。
夏以桐当晚回了条消息,十点半,说:【我也爱你】还配了张笑脸。
上午十一点,陆饮冰、薛瑶、小西三人准时到医院,听医生的报告。
医生视线在她们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绕回到陆饮冰身上,眼睛里藏有很深的悲悯和惋惜:“非常抱歉,我们没办法治疗,损伤已经造成了,只能多加休息,接受事实。”
陆饮冰清晰地听见心里轰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所有的冷风都灌进去,浑身上下都是彻骨的冰凉。
薛瑶不死心,抓着医生的袖子,急切道:“你们看清楚了吗?是不是脑子里还有淤血,压到神经什么的,这是暂时的对不对?”
医生摇头:“没有淤血了,这是之前脑震荡的后遗症,我们也很抱歉。”
薛瑶声音不可抑制地发抖:“什么后遗症,我怎么没听说过专门针对这个的后遗症,医生,要不然你再仔细看一下吧。”
医生:“我明白你的情绪,请你冷静一下,这是我们讨论了一个下午加晚上的结果。”
薛瑶:“医生她不能——”
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别说了。”
薛瑶住了口,陆饮冰一个人出去了,背脊挺得很直,好像不这么做,她就没办法支撑这一段短短的不超过十步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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