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桐慌忙把毛毯围在腰上,独具一格地围出了狂野风,抬头却看见陆饮冰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好笑,又觉得无可奈何。
陆饮冰说:“你的裤子呢?”
夏以桐这才发觉裤子一直就在伸手就能够得着的手边:“……”她刚才一定是脑子坏了才光着腿一直去和陆饮冰抢毯子。
“再不济你还可以钻被子里,我力气还没大到在你使出吃奶的劲裹紧被子时把被子一把扯过来,再说……”陆饮冰顿了一下,略一颔首道,“未免有失风度。”
在经历了“争抢风云”后,夏以桐觉得风度这两个字在陆饮冰嘴里似乎失去了信任度。
夏以桐依旧把毛毯围在腰上,似乎怕陆饮冰占她便宜似的,拿过裤子背对着她。
“等一下。”
“啊?”
“你就这样穿上?”
“不然呢?”
“等着。”陆饮冰白她一眼,从自己的随身行李箱里翻出来一个铁皮掉漆的小盒子,它实在是太简陋了,和小时候乡下装蛇皮膏、冻伤膏之类的小盒子可以说是孪生兄弟了。以至于夏以桐一脸懵地看着陆饮冰把那个神秘的小盒子打开,里面也的确装的是药膏,白白的,胶状物。
“你这腿今天晚上肯定是没办法全好的,涂点药膏好得快,这是家里一个表姐上回见我受伤,特意给我弄来的,比一般的药管用,准保你明天起床这红的就全消了。”
“给我用?”夏以桐有点儿惊讶,接过来小盒子。
“不用舍不得,这部剧我从头到尾都没几场需要吊威亚的,放着也是放着。”
夏以桐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她是想问为什么陆饮冰要把这么珍贵的她家里人给她准备的东西给她用,想了想,无论什么缘由,心中皆是一暖,说:“谢谢陆老师。”
陆老师点点头,毫不避讳地坐在一边看她上药。
夏以桐一动不动:“……”
陆饮冰:“嗯?”
“您能不能……”夏以桐小声说道。
“噢,我不看你了,我刚发呆呢。”陆饮冰别过头,看向浴室门的方向,那个门真好看,又长又白又直,个子不高,腿长比例却很好,一片血红看着就让人心里犯怵。自己受伤的时候还不觉得,作为旁观者来看还真是挺吓人的,怪不得梁家表姐非要给自己弄这药膏来。
说起来梁舒窈表姐,陆饮冰倒是想起些别的事来,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烦,梁表姐的耐性也太好了一些。明天回家的事希望她妈妈没有大嘴巴告诉梁舒窈。
陆饮冰给的东西就是不一般,夏以桐刚用棉签抹上一点,刺痛的感觉立马就缓解了大半,冰冰凉凉的,似乎有碎冰化水正丝丝缕缕地渗进筋骨皮肉,带来久违的生气,没多时就恢复了知觉。
“我好了陆老师。”
陆饮冰兀自出神中,冷不丁被推了一下肩膀,“啊?”了一声。
夏以桐解释道:“我叫您好几回了,您都没答应。”
“哦,哦。”陆饮冰还是有点恍惚,“叫我干什么?”
夏以桐把盒子递还给她:“谢谢陆老师。”
“不谢。”陆饮冰回身收好盒子,方才尚可的心情忽然变得兴致缺缺起来,她心里叹了口气,说:“我先去洗澡了。”
夏以桐看出她有烦恼之事,但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又是否会觉得唐突,一直到陆饮冰进了浴室,里面传来淋浴的水声,夏以桐那句“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介意说给我听吗”也没有说出口。
热水澡冲去了陆饮冰的烦恼,她才进行一半的调戏给她重新记了起来。夏以桐刚上了药,依旧只在腿上虚搭了条毯子,一见陆饮冰赶紧两手齐下地捂紧。
陆饮冰自诩即便不算人见人爱,也不至被当成洪水猛兽,不禁失笑。这小朋友,她又不是色|情|狂,没那整天看人大腿的癖好。她坐在床沿,把随意扔在被面上的手机拿过来,说:“我这还有你的受伤照片呢,发给你发微博啊?”
“不要,你删了吧。”
“为什么不要?”陆饮冰眼里流露出阅尽千帆的沧桑,活像她是个经历过长征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革|命,正对着家里还满地爬的小孙子说话,“现在你们这辈和我们这辈不一样啦,我们受个伤家常便饭,讲究内敛都不往外说。你们这辈身娇肉贵,发个受伤图能吸好多粉,你这又不是啥手指割伤的小伤,起码比那些高级多了。”
夏以桐脸上的笑敛了,抿着嘴不说话。
“这张图看着不太雅观,我给你重拍一张啊?”
“陆老师。”
“嗯?”
“你是不是在讽刺我?”夏以桐霍然抬头,直视着她。
她知道有不少小花小生喜欢在微博上晒受伤图,底下一大片粉丝心疼,然后工作室联合粉丝顺势炒作,挥起敬业大旗,夏以桐也很鄙夷这样的人。但现在的风气则是但凡有个前辈说话了,有部良心影片了,动辄就将他们这些人拉出来批判一通,好像身为流量明星本身就是原罪一样。不是所有的流量都喜欢卖惨,她就认识不少私底下特别吃苦从来不吭一声的演员,连带着被误伤,然而不分青红皂白批评流量明星俨然已成为政治正确。
她更知道身在这个圈子,她拿着比常人高出太多的片酬,就该承受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指责,无论她多努力,在她还没有成功转型拿出代表作之前,她永远都只是个偶像,靠人气吃饭,所以任人指摘不能反驳,也没底气反驳。她的确演技不行啊,的确是粉丝多啊,人家说错了吗?没有。
她深知,只有爬到足够高的位置,才能让所有人闭嘴,就像陆饮冰这样。她的努力不全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自己。
她什么都知道,但是没办法接受陆饮冰对她也有这样的误解,将她和其他人混为一谈。
陆饮冰哪知道她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哑然了一会儿,说:“没有啊,我没事讽刺你干吗?”
她的表情太真诚,陆饮冰除了戏内,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更不存在要说谎话怕得罪她的可能,于是夏以桐信了,不自在地看向脚尖,轻轻地问:“那你干吗让我发微博啊?”
“我那是因为——”陆饮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本正经道,“没什么,闲着无聊逗逗你,没想到你这么敏感。现在市场这样,也不全是你——我的意思是你这代流量明星造成的,资本操控市场、网络发展迅猛,你们算是时代发展的产物之一吧,人气偶像。”陆饮冰一笑,调侃道,“虽然并不是良性发展。话说古代也有人气偶像啊,你看那个卫玠,还被看死了。往乐观想,最起码你还活着啊。”
夏以桐心口一热,又好笑又感动地望着她:“谢谢陆老师。”
当夜,空调温度26,陆饮冰连人带被子一并被夏以桐抱进了怀里,相安无事,没人打人。
第二天,周五,温度39°,地表温度60°,暑气从石板路上蒸腾上来,毫不让人怀疑往地上摊个鸡蛋瞬间就能滋滋冒泡。整个片场像个密不透风的搪瓷罐子,比外面更热,大功率风扇能起到的作用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两位主演换好衣服化完妆,刚从化妆间出来就是一头一脸的汗,化妆师跟在屁股后面扑粉。
今天拍的一场是接着昨天收工前的,影子回剑入鞘,荆秀邀她进屋小坐,影子在门口守着,以防隔墙有耳。
“action!”
茶是陈茶,喝起来不甘反涩,陈轻却一口不漏的如同饮酒般干了,她望着荆秀的眼睛,一手支颐,玩味笑道:“好喝。”她一双美眸,这般注视之下,居然有些含情脉脉的味道,不知是在说茶,还是在说眼前的人。
荆秀对上她的目光,眉目俊雅得逼人。她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陈轻微微一笑,看似气场不弱于她,却将手肘从桌上放了下来,这位六殿下不带伪装的眼神,真是让人从心底不得不生出臣服之心,帝王之相,怎么宫里居然没一个人看出来呢?
秦翰林:“卡,小夏,手放得太快了,显得太着急了,你装作捋一下耳边的头发,在说话的空档间再放下来,你怕她做什么?”
陆饮冰冲她挑眉道:“对啊,我又不扒你裤子,你怕我干什么?”
“谁、谁怕你了?”
“啧,都结巴了,真是一点都不怕。”
秦翰林从监视器后面走过来,两手挥舞,口沫横飞,努力调动她的情绪:“你以后还得征服她呢,连皮带骨吞了她,相爱相杀,相爱相杀!甭怕,这里要演出把她当成你的猎物的感觉!”
秦导这比喻……夏以桐默默吸了一口气,说:“……好,我记住了。”
“酝酿一下,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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