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飞机穿透A市云层,留下道长长的拖痕,往美国飞去。
商务舱前排座位上坐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人,空姐给她递毯子时,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压低帽檐。帽檐阴影洒落,外加那挡住大半张脸的口罩,她的伪装还是做得很成功的。
等空姐离开后,女人才将帽檐往上抬了抬,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这个人自然是赵清韵。
这段时间她过得非常煎熬,自从她的裸.照被公布出来后,她在大街上走动时,总觉得那些她瞧不上眼的人正在以异样的、讥讽的目光打量她。就连在楼道扔垃圾时,她都疑心哪里有摄像头在监视她。
这么疑神疑鬼下,这段时间赵清韵压根就没办法好好休息。
不过,想到她已经离开噩梦般的A市,前往没什么人认识她的美国,赵清韵脸上终于出现几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宁氏集团在美国有业务,她以前时不时会飞来美国度假,在美国闲着无聊甚至还置办过一套房产。之前只不过是用手头的闲钱随意买的,也没声张出去,现在倒正好作为她的落脚点。
住的地方不用担心,但她手上能动用的现金不多,如果想维持那种优渥的生活……赵清韵抬手抚摸自己的脸,下了狠心。
把自己的计划都罗列好,赵清韵捧着笔记本,神情里带着几分惬意和舒适,似乎是畅想到自己接下来的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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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降落时,正好是美国凌晨。
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国度,能够认出她的人不多。赵清韵脱掉口罩,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
果然,比起在国内,还是美国这边的空气更让她觉得舒服自在。
取好行李后,赵清韵艰难拉着两个皮箱走出机场,正准备在机场附近找间酒店落脚,斜后方突然有个男人箭步朝她跑来。
赵清韵拖着行李,并没有在意身后的脚步声,直到那个男人跑到她身边时一手握住她的行李箱一手扣住她的手腕。
在赵清韵出声尖叫之前,男人脱下自己的风衣帽子,露出那张熟悉却带着阴狠的脸。他明明是笑着的,但笑里的恶意怎么藏都藏不住:“怎么,你也出国了?你在国内不是过得非常精彩吗?”
在‘精彩’二字上,宁四咬了重音,于是话中的讥讽意味更重了不少。
“……四,四哥。”赵清韵生生吓了一跳,不知道宁四是怎么发现她的。
转念一想,赵清韵脸色发白,这是知道了她的航班号,所以提前在外面蹲守啊!能打听到她的航班号,还会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宁家人的,也就那么些人了。
她都避出国了,那些人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放过她?
一时之间,赵清韵又气又恨。
宁四听到她的称呼,嗤笑道:“原来你还认我这个哥哥啊,那真是太好了,你现在还没找到落脚点吧,哥哥带你回家。”
一听到这话,赵清韵脸色发白。她还是很清楚,就她以前做的那些事,宁家人绝对恨她入骨,她跟着宁四走讨不了什么好。
顾不上虚与委蛇,赵清韵下意识开口尖叫。
虽然是深夜,但机场外还是有不少人的。听到尖叫声,很多人都朝这里投来打量的目光,机场的保安握着对讲机朝这里快速走来。
宁四对于这个场面丝毫不慌,眯着眼凝视着赵清韵,手上毫不留情,用尽全力朝赵清韵挥了一巴掌,赵清韵还穿着高跟鞋,被这股力道带得往后退了一步,险些被他掀翻在地。
她已经被这巴掌打懵了,后知后觉感受到火辣辣的疼,才疯狂痛呼起来。
宁四居高临下,像是在看一件垃圾般:“刚刚不是还喊我四哥吗,现在就想让别人来对付我?不跟我走也没关系。”
丢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宁四转身往马路方向跑,跑动时还不忘把风衣帽子戴上。
保安将赵清韵从地上扶起来,用英文问她怎么了?赵清韵捂着高肿的左脸,气到脸色扭曲。她敷衍保安几句,没有再说什么,比起追究早就跑得没影的宁四,她现在更想避开宁四。
宁家人出国时她有特意留意过,除了宁大身上还有一定的财产外,其他几个人几乎一穷二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宁大被另外几个人拖累着,身上的钱怕是已经不剩多少了,她来美国是为了过全新的生活,不是为了陪宁家人一起陷入泥潭的。
想到这里,赵清韵不打算住在机场附近了。
万一宁四尾随她怎么办。
她打了辆车,要告诉司机目的地时,赵清韵原本想把自己常落脚的那家酒店说出来,但想了想,她常落脚的那家酒店宁四他们也是一清二楚的。
于是话到嘴边,赵清韵改口报了另一个酒店名。这个酒店很知名,而且距离她的别墅并不远。
在酒店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赵清韵联系上保洁公司,让他们去收拾别墅。
别墅收拾得差不多时,赵清韵拖着行李箱走进院子里。
踩过硌脚的石子路,赵清韵推门走进大厅,瞧见那大咧咧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时,赵清韵险些跳脚:“你——”
宁四身体往后仰,两只手张开搭在沙发靠背上,翘着二郎腿一副这是自己家的样子:“看到我很意外吗?”
赵清韵身子下意识抖了抖:“你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她想问的是,宁四怎么知道这一栋别墅的,难道又是有人告密吗。
宁四的目光直直落在赵清韵脸上。
他太熟悉赵清韵了,以前是带了滤镜来看赵清韵,现在脱掉这层滤镜,他再打量赵清韵时,可以清晰读出她那肮脏的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宁四冷哂:“赵清韵,你以为自己动用上百万美金买下这栋别墅,我们对此真的一无所知?不过是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你罢了。”
他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戏谑的神情在向赵清韵传达一件事:你是逃不掉的。
“怕我纠缠你吗,你可以换个地方住,哦,换地方住之前记得把别墅钥匙留下来。”
赵清韵攥着拳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她表现得越害怕越容易处于下风。
她冷下脸来:“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就直接报警来抓你了。”目光定格在宁四那什么牌子都不是的外套上,赵清韵突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四哥!宁四!何必再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姿态,你现在是什么情况,真以为我没看出来?”
宁四拊掌道:“我是什么情况?是啊,我是落魄了,不过给你找麻烦这件事我还是很擅长的。让我猜猜你来美国的打算吧,你打算在这里定居,然后借着你上流社会的那些朋友的人脉作为踏板,寻到一个合适的人去当他的情妇,对吗?”
瞧见赵清韵脸色微变,宁四冷笑。
真是可笑,以前他觉得赵清韵天真纯粹,现在才发现,他用这种拜金女思想去思考赵清韵的想法,居然能完全猜中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认识的人基本都是宁家以前的人脉,宁家现在是什么下场,那些人可是一清二楚。你以为他们会顾念什么旧情?当然,你这个姿色非要去当别人的情妇也不是不可以……”宁四眼神晦涩,看向赵清韵的目光变得露骨起来。
赵清韵太熟悉这种目光了,她脸色猛变,指着门口怒道:“你给我滚。”
宁四目光戏谑,那神情仿佛在说:没关系,我不着急,反正你蹦哒不掉。
等宁四离开后,赵清韵浑身瘫软。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被冷汗濡湿。顾不上换衣服和休息,赵清韵来回张望,想要看看别墅里有没有装过什么摄像头监控她。
可是以宁四的手段,如果真的装摄像头监控她,又怎么可能大大咧咧摆在明面上,张望半天,赵清韵什么都没找到,心里却疑神疑鬼,完全不得安宁。
原本以为美国是她全新生活的开始,她可以在这栋别墅里安心住着,但现在这种情况,她要如何安心?
宁四还没出手,她就已经连在别墅里自由活动换衣服沐浴都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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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宁大踩着满地斜阳,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一栋普通别墅。
手刚按在门把手上,隔音不是很好的别墅里传出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隐隐还有个中老年人歇斯底里的吼声。
他连着工作了三天,今天难得准时下班,原本想回到家后好好休息,结果还没进家门,就能想象到里面是什么情况了。
宁大紧蹙眉心,开门后走进客厅,目光先是从二楼最角落的房间一掠而过——动静都是从那间房间里传出来的,然后才看向坐在沙发角落发呆的宁三、吊儿郎当躺在沙发上抽烟的宁四。
他脾气不好道:“你们没有人上去看看爸?”
宁四瞥他一眼,无所谓道:“爸每天都要闹一顿,习惯就好了。”
宁大被他这番话里的冷淡惊到:“爸现在有轻微瘫痪,再这么暴躁下去,他的病只会越来越严重!你们是不是还没人给他收拾身体?”
宁四反问道:“你觉得我们会做之前那个保姆明明伺候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把她辞退。”
宁大被他话中的理直气壮气笑了。
为什么?
在美国请一个保姆要花很多钱,他的工资不高,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这几个死乞白赖住在他家里的人,实在承受不住压力了。
算了。
他跟这个已经陷入疯魔、心心念念只有报复的弟弟说不通。
至于坐在角落发呆的宁三……
宁三本来是三兄弟中最清高的,从事时尚行业。
但这几年里,时尚界的大门完全不向他打开,宁三生活在宁氏集团一手打造的象牙塔里,承受不住这种打击,虽然身体没出什么事,但精神状态一直不好,人总是恍恍惚惚的。
宁大上了这么多天班,连口热水都没来得及喝,听着二楼的动静越来越大,只好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到二楼。
他才刚推门进去,一本沉重、四角锐利的笔记本当头向他砸来。
宁大险而又险避开。
这一插曲并没有唤醒床上中风的中年男人。
之前宁氏集团没出事时,宁柏远虽然有些啤酒肚,但整个人意气风发,精神面貌极好。
现在才过去了短短一年多时间,宁柏远头发稀疏花白,保养不错的脸上已经爬有不少皱纹,眉心的皱痕格外清晰,以至于整个人显得仇大苦深。
宁大的目光落到宁柏远的腿上。
宁氏集团黑白通吃,有些商业手段比较恶劣,暗地里的仇人很多。
没出事的时候还好,后来宁氏集团出了事,打击报复的人就来了,宁柏远是被人蒙着头直接打残的。
想到这,宁大又有些意兴阑珊。
他原本想收拾一下房间,但看着宁柏远砸东西砸得起劲,嘴里庸俗的脏话滔滔不绝,也没了收拾的性质。
“赵清韵那贱人,她到了美国,我肯定要她不得好死!!!”宁柏远眼睛都气红了,嘶声喊道。
哦。宁大心想,难怪今天这么精神,原来是得知了赵清韵的消息。
这么一想,他就没有了收拾的心情,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宁大两只手枕在脑后,仰头看天花板,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当初宁氏集团宣告破产后,宁柏远等人想要靠自己手上仅存的最后积蓄,做着东山再起的美梦,但是宁大看得很清楚,以宁白驹的权势与地位,再加上宁白驹对宁家人的厌恶,他是绝对不可能给他们东山再起的机会,于是宁大变卖手中的家产来到美国。
狡兔三窟,宁家在美国还是有一些布置的,但很可惜的是,这些布置也被明里暗里打压,宁大在美国呆了小半年,身上只剩下一点点钱,还有记在宁柏远名下的一栋别墅。
在家业只剩下这么多后,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压也似乎消失了。
宁大试探性去应聘了一家小公司,发现的确是消失了。
他每个月的工资只有几千。
这样的钱对以前的他来说就是一顿饭罢了,现在却成了赖以生存的资本。
以宁大的学历,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但之前他也找到过很体面的工作,刚在公司待了没两天就被莫名其妙辞退。折腾了这么久,他已经认清了:他的仇人们是不可能看着他过舒坦日子的,现在这样,他们勉强能接受了。
所以宁大认命了。
他刚刚开始新生活没多久,国内一通电话又打破了他宁静的生活。
——宁柏远出了车祸。宁二他们三兄弟被吓得屁滚尿流,害怕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宁柏远身体刚好一些,他们就急急忙忙带着宁柏远来美国。
宁大现在住的房子就是记在宁柏远名下,即使他再不乐意,也只得去机场接几人,并且安置好他们。
与已经认命的宁大不同,宁二不甘过这样的生活,宁三浑浑噩噩,宁四和宁柏远心里都是恨意。
宁二以前好歹是偶像出身,这段时间虽然因为压力发胖油腻不少,但皮相还看得过去,在酒吧里晃了一圈,再回家时就说自己有了女朋友,去比他大了十几岁的女朋友家里住。
烂摊子全部砸在宁大手里。
回想到这里,困意越来越浓。宁大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在噼里啪啦砸东西的背景音里陷入沉睡。
宁大能睡得着,另一边的赵清韵还在瑟瑟发抖。
她仔细检查,确定浴室里真的没有针.孔.摄像头一类的东西后,才敢进浴室沐浴。
沐浴过后,又仔仔细细将房间翻了一遍,她才敢躺上床睡觉。
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过了几天,就在赵清韵的心刚刚放下一些时,她的电话响了。
看着那陌生的电话,赵清韵心生不好的预感,连忙将电话挂断。
但没过几秒,那个电话再次打了过来。赵清韵像是触电般把电话扔到床头,安静等着电话自行挂断。
拨电话的人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赵清韵不得安生,如此反复六次,赵清韵终于忍无可忍,接起电话。
“呵呵,终于肯接电话了。”
电话那头声音响起。
并非是她以为的宁四,而是宁柏远。
赵清韵冷笑:“恶作剧够了吗。”
“你把我们害得那么惨,这么一点点恶作剧只不过是利息罢了。”宁柏远的声音阴冷得如蛇吐信子,只是听声音,赵清韵就觉得,他比她的亲生父亲赵凯定混得还要惨了。
赵清韵直接挂断电话,将这个号码拉黑。
她等了等,没再等到其他电话响起。
在别墅里转了两圈,赵清韵下了决定:卖房子!迅速把房子变现,然后她就拿着这笔钱去一个陌生小镇重新开始!
美貌是无往而不利的美貌,只要她的美貌还在,生活总不会比现在差。
做了这么个断尾求生的决定后,赵清韵立马联系中介。
这栋别墅是她当时闲着无聊置办的,地段什么的不是最好的,但周围的环境非常好。所以别墅才刚挂上去,第二天中介就带着买主上门来看房。
买主是一对老夫妻,他们刚下车,还没能坐在客厅里喝口茶,外面就进来一帮混混,打头的人正是宁四。
二话没说,宁四率先拎起棍子将院子的灌木丛狠狠砸了一通,跟着他来的几个混混有样学样,嘴里的脏话都没重复过。
赵清韵尖叫:“宁四,你给我适可而止。”
中介和老夫妻都吓得半死,愣愣缩在赵清韵后面。
宁四警告的视线从老夫妻身上慢悠悠扫过,才落到赵清韵身上:“想跑我告诉你,没门的。宁家如果成了个烂摊子,那你就跟我们一起共沉沦吧。”他唇角上挑,恶意更深,“家里现在没有保姆照顾爸爸,爸爸毕竟养你一场,不如你就跟我回去好好照顾他,也不用再受这些煎熬了。”
赵清韵吓得倒退一步。
跟着宁四走,她的小命怕是都要悬了。
瞧着赵清韵在害怕,宁四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些。
他的人生也就这样了。
既然出不了泥潭,那就拉着他最恨的人共沉沦。
赵清韵深吸口气,勉强缓了过来。她冷笑道:“宁四,你也是威风,难道你只恨我不恨宁檬他们吗?可惜你太无能了,报复不了已经跟你一个天一个地的宁檬,于是你就一心在我身上发泄。真是可悲可笑。”
被说无能,宁四也不恼。他冷冷注视着赵清韵:“随便你怎么说。”又扭头去盯那对老夫妻,用英文丢下一句警告,“入住这栋别墅的人都会不得安宁,你们知道,地头蛇还是比警察好用的。”
直接领着几个混混离开这里。
没过多久,警察赶到——早在宁四刚出现时,赵清韵就报警了,只是宁四提前跑了。
警察帮赵清韵做了笔录,但看着他们那个样子,赵清韵心下难掩失望,找警察绝对没用的!
果然,第二天傍晚,赵清韵点了外卖当晚餐,而送餐的人——正是宁四!
通过猫眼认出门外的人后,赵清韵瑟瑟发抖。她有种生活完全被宁四监控的感觉。
站在门口等了片刻,宁四又按了遍门铃,还是没有人过来开门。
“看来是知道送外卖的人是我了。”
宁四轻笑,不急不恼,继续按门铃。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将外卖放到地上,转身慢悠悠离开。
知道他离开后,赵清韵松了口气。至于那放在门外的外卖,赵清韵是不敢去拿的,就怕宁四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或者是他就躲在暗处,等着她出来拿快递时继续折腾她。
没拿快递,赵清韵只好草草泡了泡面垫肚子,在惊慌中又度过一晚。
第二天起床照镜子时,赵清韵发现自己带的黑眼圈特别重,满脸憔悴。内分泌失调,头发掉得格外厉害。
赵清韵用冷水拍拍脸,拎起自己的高档护肤品就要挤压——里面的水顶多还能再用两三天!
这护肤品还是以前做小三时,庄修齐给她买的,以她现在的积蓄,先不说买不买得起,那定制牌子都不会卖给她。
“宁四!”
这一个称呼,赵清韵念得咬牙切齿。
就因为宁四的折腾,她来到美国后一直待在家里,制定好的计划一个都没有实现。
外卖只是个开始——
快递,送水员,甚至是物业。
这里面全部混迹着宁四的身影,他没有主动对她出手做什么,但这样时不时的折腾,就如同钝刀拉肉,赵清韵活得提心吊胆,几乎没有一天睡过好觉。
她越是憔悴,宁四越上瘾,有时候还会偷拍她的照片拿回去给宁柏远取乐。
而这种痛苦,就算是报警也得不到很好的解决。
这么一个多月后,赵清韵整个人瘦了十来斤,脸色青得格外难看,单从那气质来说,与越来越厌世的宁柏远有几分相似。
手机再次被陌生电话拨响,怎么都挂不断,赵清韵在床上缩成一团,整个人都在发抖。
“宁四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她自言自语,梳理着宁四的情况。
“以他的处境,肯定不可能是什么老板,偶尔几次他来找我,身边都跟着混混……他是不是加入了这附近的帮派,而且地位还不算低……如果是这样的话……”
赵清韵的眼底带着歇斯底里和疯狂。她受够了,宁四以为她无力反击了是吗!那她就让宁四瞧瞧她的手段!
这附近的女警上门帮她做笔录过好几次,很同情她的遭遇,之前把私人电话给她留了下来。赵清韵拨通女警的电话,从她那旁敲侧击到自己想要的消息,随后赵清韵也不急着行动,她每天吃好喝好,开始护肤保养,等脸上的青色消退后,赵清韵就主动出击了——她主动勾搭了宁四所在帮派的老大。
这个帮派有一百来人,算是这附近势力最大的帮派之一。虽然老大没什么钱,不能给她提供富裕生活,但有老大在,她绝对可以报复宁四!
这天早上,宁四边吃着早餐边往外走,思考自己今天该用什么手段折腾赵清韵。
想了好久,又想到一个富有新意的手段,宁四惬意地眯起眼来。但这份惬意还没持续多久,宁四突然被人架起来。他先是一惊,仔细观察后发现这几个人都有些眼熟,跟他同在一个帮派。
“你们这是抓错人了吗?”宁四赔笑道,主动介绍自己的身份。
站在宁四左边的人笑着用夹着浓重口音的英文道:“没抓错,老大找你有事。”
老大?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看着这架势,等着他的怕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在看到那妖妖娆娆坐在老大膝盖上的女人时,宁四眼前一黑。
他连求饶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密密麻麻的拳打脚踢就先一步落到他身上。
听着宁四的痛呼求饶声,赵清韵脸上露出满意的笑,贴近老大的脸。
只是,在瞧着老大那黑而丑陋的脸时,她眼里划过戾气。这份戾气越发转化成对宁四的恨,她贴到老大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老大刚得到手,现在对赵清韵正稀罕,她有请求,他自然是顺着的。
等那些人停手时,宁四几乎被打得闭过气去,干净的外套上都是乌灰的脚印,还算白净的脸上已经遍布青紫和瘀血。
老大瞧着这一幕有些扫兴,揽着赵清韵离开,想要回自己家里找乐子。
赵清韵顺着他的意离开,在路过宁四身边时,她轻笑了下:“坐在上面看着你被打个半死的感觉真好,你前段时间也是这么看着我的对吧。”
听到这话,几乎半死的宁四眼里浮现阴冷恨意。
这股恨意让他求生的意志爆发,即使躺在零下温度的地方,宁四也没出事,身体的疼痛慢慢缓解下来后,他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满身伤痕的身体回到家。
瞧着他这副模样,刚下班的宁大、坐在沙发角落发呆的宁三都吓了一大跳,也顾不上什么间隙,连忙帮宁四处理伤口。
伤口刚处理完,别墅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没等宁大走出去看,有几个人拎着棒球棒正在砸别墅外墙和大门,动静闹得极大。
宁大和宁三吓了一跳,反倒是宁四,先是一惊随后又冷静下来:“应该是和赵清韵有关。”
听到这话,宁大心底不由升腾起一股埋怨,把手上的毛巾扔到角落,不再帮宁四处理伤口。他气道:“我的生活本来已经走上正轨,但是你们的到来让我又再次陷入泥潭。你们作为拖累也就算了,日子起码还能得些安生,我就算是还爸爸的养育之恩,但现在!外面那些事情可都是你惹来的,前段时间我就跟你说了,不要报复赵清韵报复得这么过,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宁四抿紧唇,原本想像以前一样反唇相讥,但动作幅度大了些,不小心牵扯到他唇角的伤口,他只好强行把自己的怨气咽了下去。
而且,他的确有些许理亏只是他的理亏在恨意面前过于微不足道。
沉默片刻,宁四承诺说:“另一个更大帮派杰瑞帮的老大一直在试图拉拢我,等我伤势恢复一些就会解决掉这些事情的。”
“但愿能解决吧。”宁大丢下一句话,累得不想再争执,他明天一大早还要出门上班。
第二天一大清早,宁大穿上有些不合身的西装走出门,刚拐了个弯进入另一条人流比较稀少的街道,他突然被两个身体强壮的人拦住去路。
心中暗叫不好,宁大往后倒退两步,余光注意到身后也有两个人在紧逼他。
……四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围攻他。
宁大的心沉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深色西装上满是脚印、脸上青紫交织的宁大回到家。
他一言不发,自己坐在沙发上给自己上药。在这期间,宁柏远似乎是腿伤发作,又在噼里啪啦砸东西。
宁大完全当做没听到。
上好药后,宁大上楼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找出布满灰尘的行李箱,简单擦拭过后,他将自己常穿的衣物、常用的物品一股脑塞进去,最后,拖着这个行李箱下楼。
他这样的行为过于异常,即使是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宁三也注意到了。
宁三慌道:“大哥,你这是去哪?你才刚刚受了这么重的伤。”
宁大面无表情看着宁三,说:“这栋别墅是记在宁柏远名下,我会直接离开这个州,去一个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宁大将手中的银行卡递过去,“这里面的钱几乎是我所有积蓄了,接下来你们好自为之。”
宁大觉得自己真是蠢。
明明知道这是一处泥潭,居然还一直待在这里不离开。刚刚那顿打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去他的父子之情,去他的兄弟之情。
从宁檬身上,他就应该看出来,这家里哪里有什么父子、兄弟之情。
他一个人生活,只要不再奢望,还是能有个安稳日子过的,但如果一直留在这里,才是绝对暗无天日。
趁着宁三还没反应过来,宁大将银行卡强塞进他的手里,说一句:“密码是我的生日。”直接拖着行李箱离开。
走出门时,宁大甚至在想:如果宁三他们都不记得他的生日,没办法把钱取出来,那就更好笑了。
大概是已经揍过宁大一顿,现在房子外没有其他人蹲守了。
宁大拖着行李上了公交车,先去公司办理辞职,然后就买了另一张电话卡,坐上南下的火车,打算挑个陌生的小镇重新开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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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四被揍了一顿,擦过药后就在房间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等他再醒来,听说了宁大离开的消息,瞳孔微微一缩——
要知道,之前家里的生活费全部是由宁大来支付,现在宁大离开,他们原本就拮据的生活肯定会更困顿。
宁四试着拨了宁大的电话——电话不存在。
很显然,宁大已经将这个电话注销了。
宁四紧握着手机,眉间带着几分阴郁。视线从那张银行卡上扫过时才恢复几分平静:这卡里的钱应该够他们撑段时间了,目前最要紧的事是对付赵清韵那边。
在宁四急急忙忙联系杰瑞帮时,赵清韵这边几乎是把宁四加诸她身上的手段,升级过后连本带利还给了宁四他们。
外卖,快递,送水服务……
同样的手段,同样的折磨。
直到宁四成功抱住杰瑞帮老大的大腿,这一切才算消停。
为了报仇,宁四疯狂在暗地里挑唆杰瑞帮老大,让他跟自己以前在的帮派进行乱斗争抢地盘。
“四弟,你们闹得是不是太狠了。”即使是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宁三,都觉得他们闹得太凶了,再这么下去肯定会出事的。
宁四坐在沙发上,深深弯下腰,手肘搭在膝盖上,脸埋在手心里:“到现在已经没有后退的地步了。如果不闹,我怎么在杰瑞帮往上爬,难道你还想像前段时间那样担惊受怕?”
宁三欲言又止。
他当然不想。
前段时间,他经常睡到半夜被石头砸窗的动静吓醒。而这不过是混混们折腾他们的一个小手段罢了,更恶劣的手段也有。
“但你们闹的动静太大,我怕出人命啊。你们现在不是已经发展到持刀对殴了吗。”
宁四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昨晚他差点就被人一刀捅进肠子里,好在他闪避得快,不然怕是就要凉了。现在听到宁三的话,他神色间有厉色一闪而过:“三哥说得对,我会提醒老大的。”
宁四的确去提醒了。
杰瑞帮的老大也在有意识控制。
但是打架斗殴这种事,最容易打出火气,一个不小心就会出事,完全不受人控制。在出人命时,宁四还连忙去劝阻,结果右手手臂被斧头砍下一刀,整只手险些就废了。
但就算没废,以后这只手也再也做不了什么重活精细活。
人命一出,那些一直没掺和进来的警察也出动了,直接把两大帮派的人拎去局子里蹲着。
在局子里,宁四瞧见了赵清韵。
这次相见已经时隔半年时间,他看着肤色有些暗黄、比半年前憔悴不少的赵清韵,歪了歪头。
还没想清楚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赵清韵被她的男人毫不怜香惜玉地往前一推,踉跄两步扶着墙才稳住身形。
这是……靠着色相上位,结果现在对方觉得腻了厌恶了?
这下子,宁四觉得自己的手臂都不是那么痛了。他冷眼看着赵清韵,看着她那款式已经老旧的香奈儿长裙。
现在,他们都是半斤八两,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了。
也好啊,这一辈子他是起不来了,拉着他最恨的人一块儿在泥潭里沉沦也算不错的结局。
以前香车美人的生活在记忆里早已褪色,宁四站在发呆,余光扫见一个警员的办公桌上有本杂志,杂志封面人物非常眼熟,细看之下,眉眼间甚至与他有两分相似。
——【宁檬受邀出席美国时装周】
盯着那封面看了很久,宁四那早已浑浊不清的眼睛里慢慢染上泪意。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今日这种地步!他明明,明明应该是天之骄子才对啊!为什么会深陷于泥潭永远爬不起来了?
在监狱里蹲了两天,宁四还听说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赵清韵被那个老大逼着吸.了.毒,被抓之前她刚刚服食过东西,现在已经被抓去戒.毒。
以赵清韵那薄弱的意志,怕是极难从里面出来的,就算出来了,复.吸也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都是报应啊。宁四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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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梳妆镜前,宁檬闭着眼趁机休息,任由化妆师给自己上妆。今天傍晚她要出席一场活动。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化妆师偶尔拿起瓶瓶罐罐的碰撞声。
她正昏昏欲睡时,外面有人快步走进来。
“宁檬!”
宁檬掀开长眸,看向急匆匆走进来的司霍。
这几年里,司霍成长得非常快,早已是一名雷厉风行的经纪人,她已经很少看到司霍这么失态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宁檬示意化妆师停手,侧头去看司霍。
司霍让化妆师先离开,等房间里只剩下他跟宁檬两个人后,司霍将一封厚厚的信件递给宁檬:“你看看。”
“信?谁寄到公司的?”宁檬接过,看清寄件人的名字时吓了一条:【赵凯定】。
赵凯定,赵清韵的亲生父亲,他已于两年前病逝。
“恶作剧?”
“不是。这应该是赵凯定的一个朋友寄来的,你看了就知道了。”
信件已经被撕开过,宁檬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里面放着很多东西,当头第一个就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这个报告说……赵凯定与赵清韵确实为父女关系。
“这!”
宁檬一惊,思绪起伏不定。
但这份报告,好像把所有的疑点都串联起来了。
赵清韵母亲汤媛媛水性杨花的名声被钉在耻辱柱上。
赵清韵这个小蝌蚪在国内疯狂找爹都找不到。
为什么会找不到?因为赵清韵的亲生父亲欺骗了世人,让世人的目光落到其他点上。
汤媛媛疯狂劈腿、赵清韵疯狂找爹的瓜太好吃了,以至于世人都被瓜所牵动注意力,完全没想过,这其实是赵凯定做的一个局。
——赵凯定欺骗了世人。
“这一局……谁能想到呢。”宁檬感慨道。
就连柠檬爹都完全没猜到真相啊,赵凯定这个世人眼中的失败者终于在死亡前成功扳回一局,成为笑到最后的存在。
这个人还真是可悲又可叹。
“他为什么会把这个信件寄给我们?”司霍已经看过里面的内容,不由出声问道。
宁檬轻笑:“这很好猜不是吗。他在分享,他在炫耀。”
如果这个真相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多无趣啊。
总要有人懂得他的布局,为他感到惊叹。这样他才不会觉得自己白活。
“那我们……要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吗?”司霍迟疑问道。
“当然。事情总要有始有终。”
当天晚上,#赵清韵系赵凯定亲生女儿#的话题成功占据微博热搜第一,引爆无数人的关注。
【爷青结!!!】
【卧槽卧槽卧槽,没想到我当年吃的瓜还能有后续】
【额,这做法也太什么了点,赵清韵和汤媛媛真惨】
【???楼上,请你收收你的圣母心好吗,赵清韵和汤媛媛两个人完全是自作自受,如果他们不做那些事情,一个假消息能影响他们???】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赵凯定这是把世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啊!】
【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当年汤媛媛和那些男人对不起赵凯定,现在赵凯定这一系列布局都是为了讨回公道。虽然手段有些狠,但他并没有触犯法律,只是在道德层面针对那些人啊】
【言之有理,不过我很好奇这件事媒体是怎么挖出来的】
【谁知道呢,吃瓜看戏就好了,回想起之前天天蹲微博吃瓜的热闹,啊,爷青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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