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媛脸一白。刘氏的失常,昨夜的风声,眼前人无法忽视的身形,都令她有个不好的预感。
难道...就是这个傻子...不对,她不是哑巴吗?她这会儿不应该不存在了吗?对,不是她,不是她。她——回来了?那她怎么办?嫡女的身份——不、不能丢。
可眼前她不能开口,默默扶住刘氏,低眉恭顺:“母亲——”
手腕上的温度和这声称呼让刘氏稳下来,不能认。
“管事,把布带下去吧,就按我们先前看好的式样做。”刘氏重新站稳,抬起高贵的头颅,眼风都不给郝灵一下。
郝灵呸,当我要认你。
管事犹豫,一千五百两,这姑娘,不像——
唰,郝灵直接掏出厚厚一沓银票来,那厚度,最上一张的面额,还有钱庄的名字——管事更加摇摆不定。
果然人不可衣装相,谁能想到,这灰头土脸的胖丫头,竟是个富婆呢?等等,该不是谁家指使丫鬟来抢的吧?
管事不动,袁媛急了:“时衣阁的规矩你可不能破。”
管事沉吟:“来者皆是客,这位客人撞都撞上了,我们开门做生意总不能硬推。时衣阁还有个规矩:当面议价,价高者得。我们时衣阁可不哄抬,全靠贵客们赏脸。”
袁媛气急,五百两的衣料,全套下来没一千也八百,看在自己将来前途上伯府舍得出。可硬生生多一千两,想也知道府里不会同意。
这个人、果然生下来便是克自己的!她怎么不去死!
她看向郝灵的一眼饱含杀意,扭头却是泫然欲泣的柔弱。
“母亲,三爷他说秋宴后会——若是女儿不能夺得名头,三爷他师出无名啊。”
刘氏一个激灵,茜银细锦必须拿下,钱,她不想出。
“管事,借一步说话。”
管事心道,说什么说,喊价啊。
老老实实借一步。
刘氏背对屋里人,冷笑:“管事心动了?”
“咳,这个,来者都是——”
“我劝你三思。”
要拿权势压他?他们时衣阁不是没后台的。
“那丫头的体型你觉得如何?”
呃?你说什么?
刘氏冷冷的笑:“你尽可想象,你们时衣阁最好的料子穿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最好的式样被这样一个人穿着全京城看去。想来,一定会让你们时衣阁名声大噪。”
呃——命运的喉咙被掐住。
管事回头看眼郝灵身材,打了个激灵:“她只是个丫鬟吧。”
刘氏淡淡道:“哪个好人家会让丫鬟出门的时候顶一头灰,府里的颜面不要了?”
管事肃然惊醒,严肃走到郝灵面前:“姑娘,这是贵宾室,您不能进来。这料子也是伯府早定好的,我们时衣阁可不能言而无信。”
郝灵:“一万两。”
管事:...心在滴血,但,时衣阁的名声不能坏。
信不信,他敢把布料转卖,没等这位姑娘穿上招摇过市呢,这位伯夫人就先宣扬出去,他们时衣阁等着臭大街吧。
算了,这丫头,肯定不是高门里的人,最多,有钱的商户罢了。
坚决拒绝。
郝灵好可惜,扫了眼刘氏,转身走。
刘氏总觉得那一眼意味深长。
管事跟了两步:“姑娘,我们还有别的好料子。”
郝灵背身摇摇手,拉长声调:“不是最好的,配不上姑娘我。”
刘氏又觉得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脸色铁青。
得偿所愿的袁媛果断不说话,难道真是她?
郝灵出来,对小何可惜道:“人家不卖我。嫌我胖。”
刘氏说的话,别人听不见她可听得真真的。
好,你们跟袁元的旧账还没算,就跟本大师结新仇。早晚咱新仇旧账一起算。
她就想不明白了,你大小是个伯府,这买卖又是你有言在先,怎么不能守住匹布,非得人身攻击袁元。这是有多大的恨?
小何迅速扫过周围,凑近:“咱走吧,这里的料子不是咱这样正经人穿的。”
嗯?这话说得好听啊。
小何脸发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是那些足不沾地的大家小姐夫人才穿的,看上去好看,其实一点儿都不结实。你若做衣服,我知道有家店好看又实惠还结实。”
郝灵拍拍他胳膊:“你说的甚对,这里的衣料不是人穿的。”
小何:我没说不是人...
郝灵出了时衣阁直接穿过街进了对面的一座同样金碧辉煌的店,同样五彩绣线绣出的招牌——彩云轩。
进门就抓了个员工,大声道:“对面时衣阁让我过来的,说他家衣料配不上我,只有你们的衣裳才配仙女下凡的我。把你们最好的料子最好的成衣,拿来,看准了本姑娘就要了。”
小何:...
彩云轩的上下员工们傻眼,听到“时衣阁”三个字,斗鸡似的杀气腾腾,可再看到来人身形,杀意一泄,又生出英雄所见同的惺惺相惜感。
给这样的姑娘裁衣,百年的招牌怕挂不住了哟。
郝灵手一抬,小何机灵的扶住她小臂,扶到一张玫瑰椅上坐下。
幸好椅子够宽大。
厚厚银票一甩,郝公主下巴一抬,漫不经心的话语响亮:“昌平伯府五百两买的茜银细锦,我出一千五百两不让给我。呵,穷酸儿。”
伯府?
小何腿肚子有些抽抽。
大堂里众人面色各异,有几个年轻的姑娘飞快的交换眼色。
郝灵:“你们开对门的,不信没有比茜银细锦好的。拿来我看看。”
女掌柜跑过来,哭不是哭笑不是笑,怎么婉拒这注定砸脚的单哟。
“姑娘,咱当然有比时衣阁更好的料子和衣裳,可、可可可,过些日子是长公主府的秋菊宴,大家都早订的,这会儿都送上门了,您、您来得晚了些。”
肉眼皮一撂,郝灵皮笑肉不笑:“明白了,你店里现有的,都比不上时衣阁吧。”
女掌柜一阵窒息,看眼那沓子银票,心头滴血,头次把银子往外推的。
郝灵:“你不卖我,我就去衙门告你,说你彩云轩不是正经做生意的。”
女掌柜眼皮一跳,莫不是来捣乱的?想让店员将人赶出去,眼风一拐,旁边一脸严肃的少年郎穿着官差的衣裳。
眼珠一转,她弯下来低声:“时衣阁给你多少好处让你来我家?”
郝灵似乎早等着她这一问,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十两?”
“五百。”郝灵不理会女掌柜“时衣阁疯了吧”的震惊表情,悻悻道:“我是真想买茜银细锦,那布,好看的紧,秋香色的底,从上到下深浅过度自然,观之即有秋之静美与超然,各品菊花暗纹高低盛开,静如秋水,动有香风,气质还挺衬我。唯有一点可惜。”
女掌柜满脸不服,听到最后精神一振:“哪里不好?”
“旁边配的那纱,太俏丽轻薄,不适合我的大家气度,也就小女孩子穿着看看,太跳脱。”
女掌柜脸皮抽抽,不,人家配得正好,想来昌平伯府买来也是要在秋菊宴上大出风头的,十几岁的小姑娘家家,当然要穿得光鲜亮丽,反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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