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恐怖灵异 > 论演员的自我修仙 > 第200章 毁灭之路(二合一 )

  【我们很快就会离开,去一个没人的地方住上几十年。你可欢喜?】

  娄玉笙轻声地“说”着他的打算,一时间连正在扒结界的苏音都忘了。

  他全神凝注于识海,那五色烟云中的木笔,在此刻远比现世的一切都重要。

  【你在那里可以尽兴画你想画的物事,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拦着你了。你可以画云海、大雪和落雨的树林,可以画悬崖上的秋花、停在竹枝上的寒鹊……你想画什么都好,只要你高兴,我便欢喜。】

  娄玉笙向着识海中的木笔允诺。

  一如从前的无数次。

  每一次,他皆是这样允诺着,答应带它去看最美的风景,答应它总有一天会让它纵情肆意地挥毫作画。

  然而,那划过天际的流光,却还是在瞬间息变成了一道道紫黑色的雾气,那支古拙的画笔,亦在他传念之后,尽数没入了浓稠的雾气中。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木笔并未如从前那般,以自身浩瀚纯净的辉光,强抑住那越来越浓的紫黑色雾气。

  它任由自己沉沦了进去,犹如在身在泥沼而放弃了挣扎。

  娄玉笙惊恐地看着黑雾缭绕的天与海。

  天空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黑暗,狂风怒号、巨浪滔天,大块乌云压向五色海面,曾经斑斓的海水早便被那黑雾染透,表面浅浅的一层华美,终是被内里的污浊吞噬。

  青、黄、赤、白四色,自海面上徐徐褪去,识海的天空是黑的,而下方的海面,也只剩下了一种颜色——黑。

  那黑并非从前那种端重泛着光华的玄色,而是散发出腐尸与劣制颜料刺鼻味道秽黑,令人闻之欲呕。

  这还是我的识海么?

  娄玉笙呆呆地看着这天与海,一颗心如坠冰窟。

  即便在他受伤最重、气若游丝之时,他的识海亦从不曾变得如此面目可憎,让人一眼都不愿多看。

  “我不乐意。”

  意识海的内外,两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惊醒了失神的娄玉笙。

  那道清脆干净的女子声线,自是现实中的苏音在说话;而另一道声音或者说是意念,却是来自于他的神魂深处。

  相较于苏音的语声,识海中传来的那一道神念,才更让娄玉笙骇异。

  它不乐意?!

  娄玉笙本就惨白的脸上,泛出一层死人般的灰色,握着流光笔的手竟自颤抖了起来。

  【为……为何?】

  他问。

  以神念而非声音,向着识海中的那支不再剔透的画笔,发出了难以置信的一问。

  为何?

  为何不愿?

  千百年来朝夕相伴,为何偏要在这紧要关头,说出这绝情绝义的二字?

  他不解。

  他真的不明白

  识海只有一片静默,木笔仿佛已然陷进那片浓雾的深处,再难与他有一念神交。

  阴森的海面上,浊黑的浪头卷起怨魂的哭嚎、生灵的哀泣,卷起千百年来的那无休无止的挣扎、痛楚、疲惫、纠结与懊悔,扑天盖地将他淹没。

  娄玉笙下意识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他看到了一个雪中独行的男子。

  那是他。

  许久许久之前的他。

  亦是即将身死道消的他。

  那时的他,已经老得眉毛都白了。

  娄玉笙陌生地看着那个年老的自己,像在看一个不干的人。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那迟暮男子的身上。

  他走得那样慢、那样艰难,身子佝偻着,费力地扶着拐杖,担在肩上的白雪仿佛有千斤重,每走几步,他便要停下来喘息好一会儿。

  想起来了。

  他已经想起来了。

  娄玉笙张大眼睛,以俯瞰的视角,怔怔地望着雪地里苍老的自己。

  那个即将老死的娄玉笙,喘起气来像在拉风箱,在雪地里苦苦跋涉。

  他的确还记得那天。

  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天,亦是他人生转折的一天。

  那天,雪下得特别地大,冷风一阵阵割过喉头,他的心肺犹如裂开般地疼着,身体里好似切进一柄冰冷而又灼热的钢刀,一点点地攫取着他不多的力气。

  死,从来都不是那么地容易。

  修行百余年,纵使有识海中的神异木笔助力,可娄玉笙却始终不得顿悟,清虚之上的无边好景,他亦始终无缘领会。

  而今,他的寿元终于耗尽,即将死在这万里无人的雪野。

  他其实是不甘的。

  非常、非常地不甘。

  虽然他已是同辈甚至前后三代修士中最杰出的一个,他的寿元也远比所有人都更长久。

  可是,同辈也好、后辈也好,他们全都没有他的奇遇,他们中亦无一人像他这样,拥有一支神异无比的画笔,更不可能得到画笔供给的至真至纯的灵力滋养。

  他们无所作为,乃是天定。

  而他娄玉笙,和他们不一样。

  自识海中那支透明的木笔现身,娄玉笙便认为,自己与寻常的修士,已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是天道选定之人、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他生来便站在比别人更高之处。而其他人,不过是地上的蝼蚁罢了。

  可就在今天,天子骄子的他,却要与那些蝼蚁一样,归于那片广漠无边的虚无。

  他怎么可能会甘心?

  然而,寿元亦是天道。他修了这么多年的道,纵使再不甘、再不愿,也终究逆不过天道的意志。

  所以,他会才来到这座大雪山。

  曾有人言,冻毙之人会在临死前扒光自己所有的衣物。

  娄玉笙想,他虽然勘不破生死,却也愿效先贤,“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这白茫茫的一片干净的大地,便是将死的他为自己做的最后的修饰。

  他是直到那一刻都在希望着,至少在表面上让自己像一个真正出尘的修士,脱略行迹、无畏于生死。

  而后,他便感应到了那个凶厉年轻的歹人。

  虽然已是将死之躯,二人又远隔数里之遥,可娄玉笙到底还是修士,他很快便察觉到了前方猎户院中传来的血腥气。

  那歹人在江湖上恶名昭昭,为躲避仇家逃进大雪山,杀了救他的猎户一家,还要将那猎户的幼子下锅烹食。

  无恶不作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娄玉笙救下了那可怜的孩子。

  当飞掠而来的他现身于猎户院中,玄铁寒剑直抵歹人喉头之时,他在那孩子亮晶晶的大眼睛里,看到了感激与崇拜。

  临死前尚能救人一命。

  他想,这一死,了无亏欠。

  娄玉笙手中的长剑向前递进,却又在离着那歹人喉头仅半分之时,鬼使神差地回了长剑。

  那一刻,他的指间,幻化出了一握虹影。

  那是他识海中的木笔。

  那刻的他,好似被冥冥中的什么东西牵引,唤出木笔,再以灵力索缚住对面的歹人,循循问道:

  “尔可愿入我画中?”

  被真灵夺去神智的歹人,在迷乱中点头应下。

  于是,平生第一次,娄玉笙以那支木笔独具的时空转换术力,为他自己,换来了一段属于旁人的寿元。

  在那样做着的时候,他心底所有的不甘与愤懑,尽皆化作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就好像这念头已深埋于他的神魂中太久太久,而今一朝释出,于是,得偿所愿。

  那歹人在几个呼吸间便化作了一具干尸体,而娄玉笙,重回翩翩少年。

  被他救下的孩童在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之后,当场吓断了心脉,就此一命呜呼。

  那一刻,大雪无边无际,满世界一片洁白。

  雪色覆住了这一切。

  可娄玉笙却还是将那所小院,以及那院中的生与死、善与恶、邪与正,尽付一炬。

  后来他才知晓,那一天在大雪山中,与他心神相通的木笔,察知了他心底深处连他自己亦不曾意识到的执念,遂违逆天道,夺取歹人寿元,强赋于娄玉笙之身。

  此乃它的决断。

  可最终出手的,却还是他。

  从那一日起,木笔与天地之间的玄奥感应,便自消失了。

  它再也不能获取万物之灵、天地之炁,反还要遭受天道惩罚,每隔上一段日子,便要受一次反噬。

  这些反噬,自然皆应在了娄玉笙的身上。

  而与之相应的是,每一次身遭反噬,木笔便必须逆转天道,倒行时空术力转换旁人寿元,以使娄玉笙的肉身拥有足够的生命力,消弭反噬带来的损耗。

  这成了一个无解的闭环。

  娄玉笙与木笔,说不上谁在帮谁、谁又是谁的执念。

  就这样,他们在天道与人世的夹缝之中,走过了长长的一段岁月。

  开始的那数百年,娄玉笙总是只杀恶人。

  那时的他还秉持着正道修士的良心,虽然自知逆天道则为恶,却还是希望着,将这恶减到最轻。

  他也的确杀了许多恶人,得到了许多百姓的感谢。

  可到了后来,劫数虽然越来越弱,他强逆天道夺来的寿元,却也渐渐难以与他早便衰落的身体取得平衡。

  有好几次,他为了找到足够多的恶人、不得不拖到只剩下一口气,连剑都拔不动。

  于是,有一次,他在情急之下,杀了一个并未作恶的普通人。

  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然后便是无数次。

  他频繁地杀着普通人。无论善恶,杀了便是。

  再后来,这情形又演变成了专杀年轻的、好看的凡人。

  不知从何时起,娄玉笙开始相信,只有年轻或美丽的生命,其寿元才是凡人中的精华,也更能中和他的苍老与衰弱。

  他也的确活了很久。

  久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是三千岁,还是五千岁。

  而随着他的年纪越来越老,每次转换寿元所需要的活人数量,也越来越多。

  到了现在,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只够转换他一小部分衰弱的躯体,若欲完成一次由内而外、从上到下的全部转换,则要杀掉成百的人。

  他其实已经有点喜欢上了杀人。

  眼看着那些年轻美丽的生命转换于自身,看着他们乞求的泪水,他会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感。

  掠夺与攫取,在天道之外冷眼旁观,凌驾于乾坤之上。

  这种种体会,让他觉得自己就是神,不老不死、永远年轻。而他想要谁死,想要谁生,也不过反掌之事。

  每当全身转换一新、重又变回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人,娄玉笙便会如凡人那样,有一个几十年自然衰老的缓冲期。

  那段时间,他会听从木笔的意愿,暂停杀戮,带着它游遍这大千世界,看遍这红尘美景。

  他欢喜于木笔的欢喜,亦曾无数次地向它允诺,总有一日,会让它画它想画的一切。

  可每一次,他却又不得不食言。

  木笔已然再也无法与天地沟通,识海中的灵元也是只出不进,娄玉笙舍不得将有限的灵力,消耗在无用的风景草木上。

  不能换回寿元的画作,殊为可惜。

  娄玉笙想得最多的,还是怎样尽可能地节省灵力、幻化出木笔,花最小的代价,换取更多更精美的寿元。

  他确实成功了。

  最近这百余年来,他每次置换寿元所花用的灵力,只有从前的半成。照此计算,他识海中那些真灵,足够他活地到老天荒。

  除此之外,在往后那近乎于无穷的生命里,他也大可不必担心任何意外的发生,因为木笔独具的时空术力,会助他预见未来,趋吉避凶。

  可是,既可知吉凶,则今晚的一切,又如何会发生?

  木笔难道没有预见到会有强敌出现么?

  它难道也没预见到,他与它之间,会断了联系?

  娄玉笙僵立着,执笔的手仿佛失去了知觉。

  说起来,那木笔预见未来之能,是何时才有的?

  五百年前?三百年前还是……一百年前?

  娄玉笙闭上眼,苍白发灰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疲倦。

  活得太久,记忆已如一部厚达万页的书,翻阅时总是格外地艰难。他咬牙拼命追索着,好一会儿后,方才在震惊中抬起了头。

  想起来了。

  木笔第一次告诉他可以预见未来,是在百余年前。

  它很高兴地对他说,这许多年来不停地转换寿数,让它终于修炼出了新的能力,不仅能够预见未来,且还能以凡人的命格,减少转换生命所需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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