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景一路也不停歇,落入太行山中,将众位弟子放了出来。
除去俞峦与邓八姑师徒仍旧在外,商风子、裘芷仙、石生和上官红一起,聚拢到了大殿里头。
余英男和米明娘两个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先将石生两边脸蛋揪住。
石生懵懵懂懂,并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也不敢惹两个女魔头,委委屈屈的喊痛,直到对方各拿出一红一白两个圆环,顿时大喜,抄了过来,喜滋滋的带在手指上,开口道:
“师父,你这次是带着师兄师姐们去打劫了么?”
两女本已经松手,闻言又起恼怒,齐齐屈指弹中他额头,喝道:“胡说什么?你是皮痒,还是不想要这宝贝?”
石生连忙背着双手,窜到沈元景身后,才敢摊开双掌,看着左右腕上各有一个手镯,十指中有四根指头带着指环,又嘿嘿笑出声来。
一阵笑闹过后,沈元景取出一个小瓶,抛给司徒平道:“那元磁星辰装在这青蜃瓶里头,你辛苦一些,替英男将元磁之精提炼出来,另外那些残渣留下,正好放在九曲黄河大阵里头。”
司徒平收了起来,又将昊天神鉴交还,问道:“师父,那后来的两人是谁?”
“使的大旃檀如意神光,是大智禅师;另一个是天蒙禅师,用的金刚掌。”沈元景说道:“他二人都已是天仙功果,不输极乐真人。单一个来,我都不敌,何况二者齐来,只得领着你们落荒而逃。”
裘芷仙见得此番收获,又是龙雀环又是元磁星辰,虽知应当无恙,可听闻这两个佛门天仙都已插手,仍旧忍不住,求杨达将事情粗粗说了一遍。
听完她松了口气,又说道:“师父,你杀了白谷逸,峨眉派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就要联合乙休,暗中埋伏。不如你就不要去斗剑了,安心在洞中修炼到天仙,再报仇不迟。”
沈元景笑了几声,说道:“你为人处世看似仔细,可一到了大事临头,怎地就慌起来了?我若留在府中,岂不是正中峨眉派下怀,立下大阵一网打尽了去。
如今反倒是要外出,只他们一日无有把握将我抓住杀死,就一日不敢对你们下手。你且放心,乙驼子若真是和峨眉勾结了,我怎会傻得落入圈套,自然是一走了之。”
商风子、裘芷仙与不谙世事的上官红,这才放心,拉着杨达、余英男与米明娘,追问起这次斗剑中的种种细节。
上官红对沈元景展露的风采和剑法最感兴趣,问得极细;裘芷仙却好奇道:“二师兄今日真的就说了那么多话?若叫峨眉听去了你这么多,将来岂不是有了防范,不好再行事?”
司徒平笑道:“正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并不是只有拿着飞剑横冲直撞的莽丫头,也是十分精于算计。叫他以后但想要耍弄阴谋诡计,也要反复思量,生出忌惮,咱们就从容得多。”
几人立刻明白了莽丫头是谁,看了眼余英男,纷纷大笑,石生更是前仰后合。
过得片刻,沈元景忽然道:“杨达、司徒平,你俩去请几位道友到院子中;芷仙,去准备一些茶水灵果,有贵客来临。”
他入到院中等候,不多时来了六人,当先一个是极乐真人。旁边另有一个身材矮小,形若枯骨,又瘦又干的老人,身着一件极清洁的深黄葛衣,头梳道髻,大若酒杯,横插一根玉簪,精光四射,气势一点不输。
其余三个少女,一小两大,大的两个乃是秦紫玲和秦寒萼姐妹,见到司徒平,脸色有些发红;小的那个只两尺多高,容貌却老一些。
“沈道友,我又来打搅。这位枯竹老怪,想必我也不用过多介绍。”极乐真人笑道:“另外三人,是我那徒弟秦渔孽缘天狐宝相,及他两个女儿。”
三女忙上前拜见,都见过沈元景大发神威,恭恭敬敬执晚辈之礼,丝毫不敢怠慢。
几人落座,枯竹老人说道:“方才多谢道友手下留情,放过我这师姐一马,让她有个机会转劫,否则她修道千余年,落个神魂俱灭,也叫人不忍。”
沈元景也客套一句道:“哪里,哪里。卢妪道友平素约束了南星原一方领土的各种魔鬼,不使出来祸害,多积功德,便是我要动手,恐怕也不能成功。”
枯竹老人道:“道友谦虚,不瞒诸位,我与她坐困东极大荒,无非是畏惧天劫,不敢放肆而已。至于约束群邪,一样是无奈之下,换点外功,祈求天道怜悯,倒也不必说得如此高尚。”
几人听他说话坦诚,不由得心生好感,极乐真人道:“话倒也不必如此来说,终究是赖二位之力,得保一方平安,功德无量。
可惜劫数临头,卢道友这等境界高深之人,终究是被心魔乱了神智,以至于冒犯沈道友,又做出引魔之事,委实让人感叹。”
提起劫数,宝相夫人面上仍有恐惧,那心魔劫数,千变万幻,真假难辨,实在难挡,若非空中雷霆阵阵,边上又有极乐真人这等高人护卫,几近沉溺,无法脱逃。
如此想来,开头火劫与雷劫,厉害之处,恐怕也难预料,忙冲着沈元景行礼,道:“多谢沈前辈大恩,替我拦下两劫,否则天火之下,我恐也荡然无存。”
沈元景微微一笑,说道:“各取所需罢了,有何恩德可言?”他不肯领受,宝相夫人也不敢真就不放在心上。
枯坐老人沉思了片刻,感慨道:“人谓我等几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却不知左道旁门多无善果,委实艰难。从前我与卢婆子、大溟真人韩霄乃是同门,居于东极,虽称逍遥,却也常常忧虑最末天劫难过。
彼时韩师弟全家老少二十余人,均擅邪法,我便说他子女众多,将来若管教不严,惹来灾劫,休说道家千三百年未劫,便是地仙四九天劫也难避免。
他为人一样高傲,自认能靠法力和岛上阵法抵御劫难,负气断绝往来。岂料不过多久,其妻在东海钓鳌矶采药,妄恃法力,与人争斗兵解而去,才幡然醒悟。
又算计到四九天劫厉害,心中恐慌,每日只知修炼,其子女脱了管束,便渐渐胆大,仗着父亲名头、法宝外出作恶,以至于惹得天怒人怨,结仇甚多。
等师弟欲要清理门户,又都是亲生,下不去手,只得让幼女拜入女散仙野云仙子申无妄门下,自己也避祸而出。只是天机之下,既有前因,便有后果,如何脱逃?
后来韩女在小东溟偶遇了五行一脉的乙休,一见倾心,结为夫妇。再后面的事你们也知道了,韩家众人,在韩霄师弟兵解之后,逼迫韩女交出法宝,被乙休发了狠,尽数灭杀,夫妻两个由此产生嫌隙,至今仍有隔阂。
这一切源头,全在旁门大法,进展虽快,可心性不修、功德不积,一个不留神,便要落入邪道,到了最后再要补救,已是晚了。
我与卢婆子还算醒悟得早,勉强撑过地仙二次天劫,末劫已经无能为力。至于韩霄师弟,一劫才过,便差点万劫不复,还是合沙道长慈悲,送他兵解,可要醒转,也不知是哪辈子的事。
今日之卢婆子也是一样,侥幸有沈道友送她一程,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我这一身枯木,末劫来临,还不知道要如何自处。”
他说话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正题,沈元景轻笑一声,说道:“道友对小徒颇为照顾,替那小东西凑齐了一对手环,又暗赠六阳青灵辟魔铠予司徒平,否则我哪敢让他冒险。
只需我将九疑鼎借出一用,配合道友大法运转,道力再高几筹,想必区区天劫,也不在话下。”
他当即将一尊三寸小鼎,递了过去,又悄悄传了几句口诀。枯竹老人未料他如此好说话,大喜过望,接了过来,又取出几样物事,招来石生,塞到他手里,说道:
“道友恩德,难以报答。我若安然渡过末劫,只两三日就要飞升;若渡不过,一切皆休。这些个破烂留着也并无大用,分给道友门下玩耍吧。”
他将宝物一一道明,计有能助长一甲子功力的青灵丹两瓶,乾天灵火一朵,太乙青灵销一副,太乙青灵箭一盒,太乙青灵神光冷焰一道,林林总总,不下十余件,都是至宝,看得秦家姐妹满脸羡慕。
“乾天灵火别有大用,能制服红发那小辈,道友留心。”枯竹老人暗暗传音沈元景,最后才叹道:“这巽灵珠乃我本命。太乙青灵竹叶神符、太乙青灵旗门又是一套渡劫之宝,不好与人。只不知天劫之下,还能否剩下。”
石生抱着一堆法宝,满脸傻笑,又好奇问道:“前辈如此多的法宝在手,怎地还要借用师父九疑鼎,难道此宝真有如此厉害?”
“倒也不是。”枯竹老人喜他天真,伸手抚摸头顶一下,说道:“原本也不算什么秘密,许多老怪都知晓。
我所练道法,取乙木之道,偏于阴性。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我若不能将道法练至九阴,生出阳气,便不得圆满。
原本师父传下这一门道法,不需借助外物,也有解决办法。便是一练乙木,一练甲木,阴阳合和,神功自成。
只是我与卢婆子势同水火,连炼就的这一干法宝,都非五金,专克她吸星神簪,如何肯屈身双修?
是以我俩都惦记上了你师父这九疑鼎的神效,能从阴中孕育出一点阳性,也能从阳中点化出一点阴性。
最终结局两异,不过我懂得一得一失,平衡之理;而她深受魔染,示弱拉不下脸,用强又不掂量那点道行而已。”
一番解释,众晚辈恍然大悟,于道法修炼上,大有裨益。
极乐真人饱含深意的往旁边看了一眼,含笑道:“你二人为了斗气,以至于大道不行,数百年前业已能够飞升,却纠缠至今,一位更是落个转劫下场,可有遗憾?”
枯竹老人却故作不知,感慨道:“遗憾便是可惜卢婆子与我先后离去,又无弟子,东极失了约束,那一干妖孽难免要外出为祸。”
“仙翁不必忧虑。”米明娘越众而出,说道:“我正愁大雪山景色看得腻了,想寻一处新所在。听闻东极到处长满瑶草琪花,灵药珍果,风景灵秀,想必是个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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