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景取出药铲,小心将地面一大块土地慢慢震开,一连折腾了近一个时辰,见一丝根须也未损伤,松了口气,对小人说道:“暂且委屈你两个一下,到这玉匣中。等到了新地方,便不用整日担惊受怕。”
芝人点头,又钻入芝体内。他用丹书里头的收药法决,将两株灵草收入纯阳玉匣,又移来石头填下窟窿,这才出得洞府。
飞不过几时,便见一人拦在前头,心神一动,降下剑光,缓缓靠拢,冷声道:“许道友有何指教?”
却是许飞娘,上前盈盈一礼,说道:“方才叫奸人蒙蔽,与道友为难,实在是飞娘的过错。回转洞府之后,几番思索,终究是心中愧疚,便大着胆子来见道友,求个原谅。”
沈元景当然不信,先前这人一言不发,现下才偷偷过来,看她模样,又不像是真个害怕事后遭到报复,定有别有所图。
他也不答话,只冷冷的看过去。许飞娘心里打了个突,面上笑容却愈发的柔和,说道:“高处人多眼杂,不若请沈道友跟我来,我好将一切缘由告知。”
沈元景略一思忖,听说这人交游广阔,也正好套些消息,便按下云头,随其落入到一处密林当中。
许飞娘默默运功,确定周围无人,这才说道:“看道友修道时日也不短,定是知道我的来历,或许还要像别的道友一样,不耻我无情无义,与仇人为伍。”
她重重叹了口气,脸色现出凄苦的神色,说道:“实则这个种苦衷,旁人哪里知晓,我与峨眉亲善,实则是卧薪尝胆,预备从中找出其破绽,终有一日能报大仇。”
见沈元景似乎不信,许飞娘便打起精神,将当年仇怨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五台派弟子屡次犯戒,被峨眉几个剑仙出手教训,两派便有了仇怨。五台教主太乙混元祖师乃是护短之人,便相约齐漱溟于峨眉山玉女峰斗剑。
这次决斗,混元祖师技不如人,被齐漱溟砍断了一臂,心中不忿,怒而在茅山闭关十年,练成五毒仙剑,又约了对方在黄山比斗。
仗着仙剑之利,这次是混元祖师占得上风,眼见着要赢,不料峨眉派早在一旁埋伏了玄真子、苦行头陀与追云叟白谷逸几人,齐齐出现,假作要为两人调解,却行偏帮,一味指责五台派不守清规,活该被打被杀。
混元祖师如何肯认,一言不合,两边又动起手来。只是他一人之力,如何斗得过四人?先给玄真子将五毒仙剑收去,又挨了苦行头陀一记无形剑,勉力逃回五台山,七天之后便行坐化。
“那些个师叔师兄师弟,又互相不服,偌大一个五台派,一夕之间风流云散。”许飞娘说到伤心处,落下泪来,咬牙切齿道:
“师父一番心血付诸东流,这等大仇,叫飞娘如何不恨。我一人势弱,便只能装作无事人一样,绝口不谈报仇之事,这才取信了峨眉一干人等。”
沈元景和记忆比对一番,这才恍然,果然是这女人是心怀异志,其为了师父复仇,费尽心思,矢志不渝,倒也叫人佩服。
只是手段有些不高明,以峨眉之精明,怎会看不出来她之想法。料想不过是借着她的手,将那四散在外的群魔召集,好一网打尽罢了。
许飞娘将这一番话说完,又道:“峨眉之霸道,想来沈道友也是领教了。你今日放下狠话,依我对他们的了解,便是你不去寻仇,他们也要想方设法引诱你出手,再借机将你这隐患除掉。
我如今已取得了荀兰英、齐灵云与餐霞等人的信任,以后若有个风吹草动,便可提醒道友一声。只是翌日我与峨眉对上,还请道友念在这份交情上,出手相助一二。”
沈元景顿时有些不耐,说到底他与峨眉之间,不过是个小矛盾,今番吃了点亏,下次寻个机会找补回来,想来对方也不会说什么。
如许飞娘这般,却是两边有深仇大恨,不死不休。若是搅合进去,纵使现今不会加在天劫上,定也会有人祸侵扰。循环往复,何时能得清静?
他刚要拒绝,却又陡然想道:“我只是担心峨眉纠缠,难道就不怕旁门和魔教侵扰了么?过往他们散沙一盘,又忧虑天劫加重,倒是不足为虑,只是现下这个情形,这些人可都是互相勾结在了一起。
这女人这般能揽事,定然会千方百计把我算计,牵扯到这一堆矛盾里头,真想给她一飞剑。只是现下才从九华山离开,杀了她定会被怀疑,岂不是给峨眉找到攻打我的借口。
若是直接拒绝,许飞娘定然会怀恨在心,她又眼热我手里这两个灵芝,说不定就会勾结其他邪道来动手。
真是一着不慎,后面就乱成一团麻。罢了,急切之间也找不到另外的府邸。我先想个主意,将她搪塞过去,等过些年头,我实力再高一截,也不用担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许飞娘见他神色变化,似乎不愿,心里有些悔恨,不该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细前,便把话说得这般明白,若是得他告密,岂不是前功尽弃?
她心中这样想,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把戚容收了一收,眼巴巴的望去,开口问道:“我都说得这般清楚了,沈道友意下如何?”
沈元景如何不知对方起了怀疑,答道:“许道友想法不错,只是以我这般驽钝之人,一听你这法子,便知极不靠谱。”
许飞娘不知他是推脱之语,脸色一变,连忙郑重的问道:“愿闻其详!”
“问题便出在你说取得峨眉派信任这点上头。”沈元景只是心念一转,便能找出好几个漏洞,侃侃而谈道:
“以峨眉派之高傲,怎会看得上你这旁门出身、身上又有许多问题之人。便是你曲意奉承,他们也应不屑一顾才对,听你来说,似乎刻意接纳,十分热情,你难道不觉奇怪?
如今天机变化,当年长眉真人一番谋划,已泰半成空,峨眉上下为挽回此局,本就焦头烂额,有怎么会容忍一个敌人参与到核心的事务中来,你说能够获取他们的动向,就是一个笑话,多半是蒋干盗书一样的故事。”
许飞娘脸色刷的一下变白,心中似乎信了,可嘴上还不承认,说道:“可那玉清师太,同样是魔门滇西教派出身,不也被峨眉接纳。甚至峨眉和滇西教派交起手来,她绝对中立,都不见疑。”
沈元景冷笑道:“幼稚!你也不瞧瞧她是何人徒弟,峨眉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优昙大师头上?只这身份,是你这种自己凑上门去的,能够相比的吗?
你要不相信,我也不多说。倘若你以后要来太行山交友做客,我欢迎之至。只是有什么峨眉动向,可千万不要来找我,我怕别人正是借你的手,来一个引蛇出洞。”
言罢,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虹光,眨眼就消失不见。只余许飞娘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却也没有出声喊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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