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邪!”
慕临风忍无可忍,恼怒地瞪了过去。
“小舅舅,你身为长辈,不要让嫉妒这么浅而易显。”叶无邪叹息道。
“有这么明显吗?”慕临风问。
叶无邪和慕惊云同步地点了点脑壳子。
慕临风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撇着嘴说:“我才不喜欢,我生性就不爱收礼。”
他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隽永美男儿,怎会嫉妒一件大氅和一块玉佩?
“小舅舅,这是给你的。”
楚月拿了把神魔之火铸成的扇子出来。
“我的?”
慕临风一溜烟就出现在了楚月的面前,好奇得很,睁大了光泽闪动的眼眸,如对待稀世珍宝般左看右看,还摇晃着到了叶无邪和慕惊云面前,各自暗暗较劲呢。
楚月颇有几分哭笑不得,而后把东西一一交给了对应的亲人。
“娘亲。”
楚月站在慕倾凰面前,欲言又止。
“娘亲有你,就是此生最大的礼物了。”
慕倾凰长叹了一声,为楚月理了理衣襟和鬓间有些乱的发,指腹触碰楚月肩膀时,想到两龙相撞骨头断裂的场景,沉默了少顷,低声问:“疼不疼?”
“不疼,我不疼。”
楚月摇摇头。
一如当初帝域时。
她永远是不疼,永远是无妨。
她总是如此,坚毅固执,倔强的让人咽喉发酸,眸子生疼。
“小楚。”
慕倾凰哽咽着出声。
“娘亲?”
楚月遏制住自己日思夜想的情绪。
慕倾凰手掌托在她后脑勺,头部前倾,抵着女儿的额头,鸦羽般的睫翼半垂着,淌出了滴滴分明清澈的泪珠。
“娘亲,想你了。”
“很想,很想。”
“想我们小楚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又去保护谁了,又为哪一片土地受伤了。”
“想我们小楚是不是遍体鳞伤还要对人笑,是不是在某个夜里,又想家了,又在偷偷责怪自己无能为力了。”
“小楚,你很强,你一直都很强,我们,都为你而自豪,因为你的强,更因为你的强不会对准弱小。”
慕倾凰的声音很轻,很沉,积攒在胸腔里的感情,不再是无声的沉默如空蒙之山。
此次相聚有多么来之不易在座的人都很清楚,她不愿藏着掖着,她想说出来,想让她的小楚知道,她叶楚月的家,不比大楚差,日后只会比大楚更强。
吵吵闹闹的两府家人,都默然复杂地看向了慕倾凰。
叶无邪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玉佩看。
楚月竭力地睁大了眼睛,拼命地遏制住崩溃的情绪,甚至还动用了精神力和天地灵气在体内疯狂地按压,但偏偏,泪如雨下,满面都是。
她还是两府家人记忆里的那个偏执的孩子。
不怕尸山骨海和刀光剑影,唯独母亲的低语能让她满身的钢筋铁骨化作细雨流水。
楚月浑身如筛糠般颤动,她紧咬着下嘴唇,神魔异瞳妖异潋滟却也愈发的红。
她呼吸加深,隐忍了许久,终是抵在母亲的颈窝,双手死死地攥着母亲的衣料,发出了痛苦的声音,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如个在外漂泊多时才找到家的孩子,似那有了归途的浮萍,藏在骨髓深处压不断的委屈此刻也止不住。
她便这样哭着。
不是下界楚帝,更不是凡人王。
她只是千千万万普普通通的寻常人家里,最寻常的孩子。
母亲的温暖和怀抱,是这世上最好的治病良药。
泪如雨下,心却不苦闷了。
慕倾凰如对待小婴儿般,手掌轻轻地拍在女儿的后背,低声哄道:“小楚乖,娘亲在呢。”
叶天帝背过身去,仰头看着上方,眼睛红了好些。
夜墨寒负手而立,凝眸望着这般落泪的阿楚,心里很不是滋味,揪着般的疼。
慕临风急得像个猴儿,刚要上前去安慰楚月,就被母亲给拽了回来。
知子莫若母。
慕老夫人知晓慕临风没个正形,惯会火上浇油的。
“哭会儿也好,憋着难受。”
慕老夫人灰浊的眼睛泛着水光。
末了。
松开儿子的手,熟稔地转动着佛珠。
老人自语道:“骨头都断了,哪能不疼呢……”
又不是从石头蹦出来的。
是娘胎里出来的血肉之躯。
怎么会不疼?
不过是强撑罢了。
也不过是习惯了疼。
只要不死。
她就能更强,站得更高,去得更远,在这条路的尽头巅峰,回首去看昔日手下败将尸骨在深渊。
慕老夫人转动佛珠的动作顿住,深吸了口气,又呼出去,耳边是外孙女的哭声。
人屠宫外,龙老和雪挽歌听到了那哭声,彼此对视了一眼。
……
叶无邪则来到楚月的跟前,不知所措的样子有些慌张。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掌,像是宽慰炸毛的猫儿般,用手掌轻抚妹妹的发。
“月月不哭。”
“哥哥给你糖吃。”
叶无邪脑海里灵光一闪。
他想起了糖。
自己刚来修罗地狱,裹得严严实实,偷偷出去买的糖。
他将那糖用地魔晶石做出的尊贵的宝盒藏着呢。
当他满心欢喜把糖打开,却是五雷轰顶般面露悲伤。
经历过这次的战斗,地魔宝盒扭曲了,里面的糖还沾着血,已然坏掉。
叶无邪失落地垂下脑袋,“糖,坏了。”
那日,危险重重,他非要去买糖,是因这糖叫做平安月糖。
吃了这糖,就会平平安安。
还有妹妹的名字和月族的祝福呢。
他买糖时,有个姓夏的小年轻,还跟他说了这是糖贩子骗人玩的,他偏是不信,花了自己在上界修罗地狱积攒了好久的钱财,就为了买一颗平安月糖,和当初用十万买地摊货的小狐狸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还真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那姓夏的说他是个小傻子。
他要去把人痛揍一顿。
可惜那人有点功夫,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叶无邪看着坏掉的糖,心里堵得慌。
却见楚月睫翼湿润眸子盯着糖看,立马将糖拿了,塞进自己的嘴里,嚼了几下便吞咽下去,叶无邪根本阻止不了。
“月月!”
“糖没坏。”
她偏执地说。
她又对着叶无邪笑:“阿兄,糖是我吃的,糖坏没坏,我能不知道吗?”
她说没坏,便是没坏。
兄妹俩人年幼时从未相见相伴过,但这会儿,一个血鬼王,一个凡人王,竟都丢了成熟和沉着,倒像是稚嫩青涩的幼年小孩了,若是被外界那些蠢蠢欲动之人见了去,只怕个个都要惊掉下巴,实难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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