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说……干不干?”邹平毫不迟疑地作出了选择。
“还真是重情重义啊。”黑水刑官啧声道,“也好,将你这样的有骨气都扼杀掉,你们田齐贵族就都剩不堪一击的孬种了。”
于是邹平,求仁得仁。
只是他自己也明白,如此付出,除了可能感动自己外,在场却无一人会感激他。
特别是那些混杂在船仆当中,试图躲过死劫的世家子弟,此时更是忍不住对邹平破口大骂。
毕竟邹平保下姚弱的代价,是以牺牲他们为前提。
就连被邹平保下的姚弱,此时也已经陷入了失心疯似的状态,除了一味念叨“我不要去女闾”,什么都看不进眼里。
“或许,我这片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这一刻,邹平对自己过往执着,有了一丝动摇。
但他不打算反悔。
他父亲是履冰学派之儒,自小教导他君子言必信,行必果。
说出的承诺,就必须致死方休。
区别只在于,他父亲拼死救下的是一个未来的相邦之才,而他今日救下的,只是一个薄情女子。
只可惜我专研相地望气,却无识人之明。
心中自嘲了一声,邹平不再迟疑,开始为黑水刑官指认船上的世家子弟,特别是一些趁机换了船仆布衣,意图蒙混过关之人。
至于对方恼怒之下,放言威胁,他确实不怎么在意。
毕竟他今日为了承诺犯众怒,往后在田齐贵族圈中再难立足,心中已经有了死志。
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威胁?
当然,也有一个人他不敢轻易得罪。
那位一直藏在房间不露面的灵台伯。
虽然对方只有秩二,必然不是眼前敌人的对手,但与他交好的墨烟可还在岸上。
而后者,以及那位远在临海的灵台令徐公子昭,不管身份还是实力,都是足够威胁到姚弱的。
……
因为得到左相邹无忌提携,邹平经常出入贵族宴会,认识很多世家子弟,所以只用了一刻钟,就将所有目标一一指认出。
而后者被凶悍的梁武卒一拥而上,逐一按到在地,戴上镣铐,通通成了待宰的羔羊。
哪怕当中不乏秩二的有秩者,却并没有激起多少水花。
精锐战兵与普通有秩者的素质差异,可见一斑。
邹平指认完毕,无视了一众对他怒目而视的眼神,摇头对黑水刑官道:“这样就可以放人了吧?”
“可以,但要留下一只手。”
听到黑水刑官冷酷的声音,未等邹平反应过来,姚弱已经抢先跪倒在地上,道:“大人,我族兄刚刚还说漏了一个大人物,我帮你指认出来,求求你们别砍我的手,可以吗?”
“弱妹!”邹平意识到姚弱要说的是谁,急切之下,语气也重了几分。
然而姚弱以为对方恼恨自己不救他,语气顿时急切道:“我使弓,不能没有手啊!”
“不是这个问题……噗!”未等邹平说完,旁边梁武卒一记重拳打在了他腹部,打得他口吐白沫,直接瘫软在地上。
“你快说说看,还有谁?”黑水刑官回头看着姚弱。
“是徐国灵台伯!”姚弱指着楼船最高处的一排舱房,“他还是齐国下大夫,紫龙卫狐字营闾副!”
“齐、徐双重封爵,还是紫龙卫狐字营?”黑水刑官顿时来了兴趣,立即以眼神示意以名梁武卒到上去查房。
姚弱见状,迫不及待地问道:“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保全双手啦?”
啪!啪!
回答她的,是那名秩三的侠客梁武卒。
后者从她后方袭来,闪电般踢出两脚,直接踢折了姚弱的双腿,后者当场痛晕在地上。
确实保住了双手。
“技艺稀松又没脑子,你们齐人是怎么将这头猪供养成秩三的?”刑官言语之间,尽是嫌弃之意,“齐人贵族堕落至此,也不知国中主和的大臣们,究竟还怕什么……”
这时候,上去搜房的梁武卒已经来到最后一处房间,正准备动手破门
包括黑水刑官在的甲板众人,都下意识望向了那扇房门。
下一刻,房门忽然自内开启。
一名紫衣劲装的精壮男子徐徐走出,大概因为多日没有出门,脸色有些苍白。
待见到门边目露凶光的梁武卒,以及甲板上的狼藉景象后,男子先是愣了愣,却不见慌张,反而又看向岸边,似乎被那边的厮杀声所吸引。
最后他抬起头,望着天上滚滚浓云,云间闪烁的电光,用一种众人莫名其妙的兴奋语气,问了一句更加莫名其妙话。
“此地装比会被雷劈吗?”
……
“呵呵,看来灵台伯也是知道天谴之威的。”
黑水刑官以为“装比”是某种东夷方言,最先反应过来:“徐国山人常言‘渡己’,也不知道面对浩荡天威,灵台伯有几分胜算?”
“此言差矣!”田籍低下头,认真道,“雷霆生于天地间,乃是造化之神威。以天地之造化,激发我体内纯真之气,便可渡劫重生!”
【豪言壮语】,完成。
田籍这一番煞有其事的说法,黑水刑官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只以为是徐国山人的门道,立即以眼神示意梁武卒赶紧动手。
下一刻,上头那名秩二“轻侠”闪电般出手,一左一右同时拿住了田籍两边胳膊,随即用力反扣。
哪知他拉扯了一阵,田籍却纹丝不动,甚至还脸色轻松地道:“足下是要给我舒筋活络吗?力气可以再大一些!”
梁武卒闻言,脸色微变,这时他哪还猜不到这位灵台伯,分明有武功底子在身?
于是当即发动【勇剽】,准备以侠客的蛮力压制,可是未等他发力,田籍原本被拿住的双臂,忽如灵蛇般往他手臂一缠,却是反过来拿住了对方。
随即田籍猛一蹬,竟是直接拉着梁武卒冲天而起,
蹬踏的巨力,竟让楼船微微摇晃。
哗啦!
两人翻过栏杆后,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便直接坠入水中。
“这是打算水下遁逃?”黑水刑官看得微微皱眉,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田籍是哪知有秩途径。
好在他带来的这些梁武卒,都是梁国舟师出身,本身就熟悉水性,而那灵台伯身上威压也只有秩二,双方秩次相当,就算一时拿不下他,也不会让他轻易逃掉。
如此等了大约五十息,水下终于有了动静。
一道身影从水下浮了上来。
竟是已经气绝的梁武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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