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当日唐错的报警电话和雷迟的建议,派出所原本打算以破坏公共财物为名,先把毕行一带回来,暂时将他和毕凡分开。
但是毕行一失踪了。毕凡供述称对方一直假装自己亲属,强行住进自己家中,案件的性质顿时改变。
毕行一和毕凡住在同一栋公寓楼里,比毕凡低几层。无论是小区物业还是邻居,最近确实都听毕行一以“妹妹”来称呼毕凡,加之二人姓氏一样,便以为毕凡是毕行一新搬过来住的妹妹,没有人起过疑。
和毕凡的房子相比,毕行一的屋内陈设显得异常简单。房东提供了最基础的家具,除此之外毕行一并没有增加其余的东西。
警方开始调查不久后,毕行一被发现在顺义地铁站附近的取款机取过款。
这里已经远离北京中心城区,而与毕行一住所的距离更是相当大——但这是去二六七医院的必经之路。
言泓在电话里犹豫片刻,告诉了秦戈另外一件事。
这是他听毕凡的主治医生说的。
警方经过查询,发现毕行一早在高中阶段就有过精神异常的记录。当时的他产生了严重的非血统妄想。
秦戈心中一动,古怪的困惑感浮上心头,但他没能立刻捕捉住,沉吟片刻后转而问:“他的家庭有问题?”
“毕行一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他一直跟奶奶生活。奶奶去世之后,他母亲把他接了过去,所以跟前夫又多了一些联系。”言泓说,“毕行一高中的时候,父母复婚了。”
家中亲朋都觉得这是好事,但这件好事落在毕行一身上,却不见得让他高兴。
先是他的同学朋友常常听他说“爸妈已经不在了”,随后是老师发现他在家庭情况登记表的“父母”一栏上,齐齐写上了“死亡”。
渐渐的,毕行一回到家中也不敢进门。父母即便出来拉他进去,他也会拼命挣扎,放声大喊,称眼前的夫妇并不是自己的父母,自己真正的父母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被这两个陌生人取而代之。
父母疲惫不堪,刚刚恢复不久的婚姻再次出现裂痕,没有多久就分开了。
奇怪的是,父母分开之后,毕行一的非血统妄想便渐渐消失。他在精神病院进行复查的时候,所有量表一切正常,也能清晰正常地回答问题和描述自己与父母的关系。他似乎痊愈了。
“非血统妄想是指他认为自己和父母没有生物上的血缘关系,那现在他以为自己跟毕凡是兄妹又是怎么回事?”言泓万分不解,“这叫啥?血统妄想?”
秦戈心想,这确实很罕见。
毕行一自小过着没有父母陪伴的生活,对他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平衡。父母的复婚打破了平衡,他没办法适应,最后在矛盾和困惑中选择了让一个让自己得到安慰的办法:把父母当做外人,强行让自己的生活回到他所习惯的平衡之中。
可他为什么会认为毕凡是自己的妹妹?
“毕行一有妹妹或者弟弟吗?”
“户籍记录上是没有的。”言泓说,“主治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我想请教你。”
“你这是猎奇心态吧。”秦戈应他,“主治医生是毕凡的主治医生,他没有毕行一的病历,又没跟毕行一面谈诊治,怎么可能凭空给你个结论?我也没法回答你。”
言泓失望了:“我以为调剂师神通广大。”
秦戈:“我们又不是有读心术,你以为跟我讲一两件小时候的惨事,我就能推测出他出了什么问题?人的心理和精神发展并不是这么一一对应的选择题,即便同样的事情在你我身上发生,也不代表我们的应对会跟别人一样。”
“啊又跟我灌鸡汤。”言泓笑道,“总之这个消息我通报给你了啊。不过你们也做不了什么。”
他是对的。秦戈挂了电话之后,简单跟谢子京和白小园提了提这件事。毕行一很有可能去找毕凡,而毕凡现在在警察和医院的保护中,精神调剂科不是查案抓人的,他们能得知这样的进展已经不错了。
谢子京执意要送他回家,满脸都是生怕他还没恢复的担忧。秦戈总觉得谢子京包藏色心,但懒得和他理论,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了停车场。
秦双双和卢青来从酒店后门走出来,一边交谈一边往停车场去。看着卢青来的背影,秦戈心头忽然一亮:方才古怪的困惑感突然清晰了。
既然毕行一早在高中时代就有过精神异常,为什么给毕行一做入职时“海域”检测的卢青来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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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域’跟木板很像。只要出现过创伤,特别是精神异常这种强度的创伤,‘海域’里面一定会留下痕迹。所以精神异常可以说是永远无法治愈的,就像用刀子斧子砍木头,伤口一旦留下来,就不可能闭合。”唐错拿着自己工作证,正跟几个顾问和前台的小姑娘解释自己科室的工作内容,“当然大部分人的问题不至于这么严重,只要稍微调节就没事儿了。我们就是调节‘海域’的人。”
……好吧,不是“我们”,是只有秦戈一个。他在心中默默补充。
他今天到健身房来,按照白小园所说,先掏出了自己的危机办工作证。
工作证果真有用,顾问原本给他上了一杯温开水,看到证件立刻换成了咖啡。
证件上写着“精神调剂科”,从未听过这个科室的人纷纷询问他这是干什么的。一旦涉及唐错擅长的领域,他就一点儿也不紧张害羞,话一套套地往外蹦,又清晰又有条理,俨然是一位常常要给人讲课的小老师。
高术来的时候,唐错已经禁不住周围人的撺掇,释放了自己的精神体。
熊猫精神体是极为罕见的。
哨兵和向导的精神体并非想成为什么动物就能成为什么动物。一般来说,三岁左右的孩子,他们的精神体形态就已经能够完全固定下来:它往往是孩子曾经接触过的、印象最深刻也最喜欢的动物。精神体是精神世界的具象化,它总是依赖着哨兵或者向导的喜爱而生成的。
但部分极罕有的动物是例外,比如大型水生生物,比如熊猫、金丝猴等等珍稀动物。
熊猫一出现,瞬间俘虏了健身房里所有工作人员的心。它体型比正常的熊猫要小,性格又随唐错,胆怯温顺,甫一见眼前全是咧嘴笑的陌生脑袋,立刻转头紧紧抱住唐错的腿,固执地低着头。
唐错揉着它耳朵安抚,抬头便看到高术靠在前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是危机办员工?”高术走过来,拿着他的工作证,“精神调剂科啊。”
唐错正要跟他解释这个科室和自己的具体工作,高术已经把工作证放了下来。
他对自己的工作没兴趣。唐错瞬间得出这个结论,乱蹦的一颗心顿时一沉。
“我听过。”高术说,“危机办的新科室。”
哦,原来他知道。唐错又高兴起来:“教练好博学。”
高术又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坐在了唐错对面。原本围着唐错和熊猫的人都走光了,顾问快步接近,把两份协议交给高术,又快步闪退。
唐错微妙地感觉到,这里的人似乎有点儿怕高术。
“你是不是这里最好的教练?”唐错想到他那昂贵的私教收费,忍不住比划着一个三角形问,“应该是顶层最贵的吧?”
高术:“……对,我是这里最好的。唐先生觉得贵是吗?”
唐错:“有点儿。”
高术:“那你就再考虑考虑。”
唐错愣神了。
高术今天的态度不太好,似乎窝着许多不满和怨气。他察觉高术的眼神有时候会落在自己的工作证上,连忙把工作证抓在手里放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我考虑好了,我要上课。”
他抓过协议,随即发现眼前没有笔。笔被抓在高术手上。
“我这边现在已经没有危机办员工的优惠价了。”高术说,“你考虑清楚。”
唐错以为他是曾经接收过太多危机办员工,觉得亏了,连忙解释:“我真的考虑清楚了,我要变强!”
高术:“……”
唐错尴尬地抓抓熊猫头:“笔……”
高术把笔给了他。
唐错一边往协议上填信息,眼神又落在了私教协议书的边角。健身房的LOGO也印在这儿,一条正在游动的鱼。
“教练,你晚上常常在这边呆着吧?”唐错问,“你在这边见过鲨鱼吗?”
“……怎么了?”高术正在看手机,闻言抬起头,“你见过?”
唐错怔了片刻。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曾在夜里见到那条巨鲨,现在已经开始有些怀疑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纸张上的鱼的影子,总觉得高术应该也喜欢这样的水生生物,否则不会用它来制作LOGO。
“我见过一条,非常非常大。”唐错竭力要跟高术描述当夜的场景,他如何站在暗巷之中,如何刚刚从一个纠缠着自己的混蛋手中脱离,如何跟着那头巨鲨穿过街巷,直到注视着它彻底消失。
霓虹与夜灯照亮了巨鲨的皮肤与水性保护膜。它在空中游移,如同在大洋中游弋;它姿态优雅漂亮,如同自在的王。
高术顿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反问:“你觉得它好看?”
“特别好看!!!”唐错大声回答,“太漂亮了……它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精神体。”
谈及这条巨鲨,唐错连眼睛都在发亮。他兴奋极了,恨不得抓住高术穿过时间与空间的隔阂,让他亲眼看一看当日几乎统辖了整个区域的巨大游鱼。
高术脸上慢慢浮起了笑容。他看唐错,像看一个新鲜的、有趣的东西,带着浓烈的兴趣和几分玩味。
“协议签好了吗?”他问,“我给你再加几节课吧。”
唐错点点头,心想教练也跟白小园一样善变,怎么忽然间态度又变得这么好了?
高术大笔一挥,直接在自己的签名旁加了个括号,写上“+50”字样。
“加50块钱?”唐错问。
“加50节课。”高术说,“加量不加价,我亲自上。”
唐错呆了。这一共就是80节课,比危机办员工价更便宜。
“为、为什么?”笃信天上不会掉馅饼的唐错被这坨大馅饼砸得晕头转向,连忙追问,“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当然没有。”高术把协议交给顾问去盖章,“好了,我先给你做个体测。”
他想了想,还是给了唐错一个理由:“我是顶级教练,有加课不加价的权利。唐先生人很有意思,就当交个朋友。”
高术笑眯眯地看着唐错,唐错昏头昏脑,心想自己也没啥可被骗的,这人又认识白小园——白小园的朋友虽然可能不靠谱,但绝对不可能骗他。
他高高兴兴地跟着高术走进了体测的房间。
高术:“先脱衣服。”
他拿来一张表格,填上了唐错的名字,回头看唐错时愣了一下,补充道:“脱外套就行了,里面的不用。”
唐错满脸通红,连忙把脱到肩膀的贴身衣物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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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错真是冷静啊,说了去谈恋爱,连信息都不回了。”谢子京坐在副驾驶座上一面看手机一面说话,半晌没收到秦戈回复,扭头一看,秦戈正在打电话。
秦戈正在联系雷迟,问的是毕行一当日入职检测的事情。
雷迟十分为难。他虽然是刑侦科的人,这个案子最终也确实转到刑侦科来了,但却不是他经手的。
“雷组长,帮个忙吧?”秦戈笑着说,“说好的请你吃饭还没践行呢,就约明天吧?我们整个科室一块儿都请你吃饭。”
秦戈挂了电话,摸着方向盘陷入沉思。
“唐错说雷迟没有追白小园?”秦戈问谢子京,“不是吧?我一说整个科室请他吃饭,他就立刻答应帮我去问了。”
“吃饭是大事。”谢子京分析,“和吃饭相比,白小园不算什么。”
秦戈半信半疑。
谢子京:“你信我。我眼睛很毒,最能看出这种感情上的蛛丝马迹。”
秦戈心内窜过两声“呵呵”。
快到家时雷迟回了电话。
特殊人类的档案是我国人口档案管理的重点,调出毕行一从小到大的各类医学检测和就诊记录并不是难事。但雷迟仔细询问了负责这个案子的小组,他们并没有在入职检测里发现异样。
给毕行一提供入职检测的确实是卢青来,但他的结论是:毕行一精神状态良好,可从事教育工作。
秦戈:“……”
雷迟:“他们也发现不对劲了。”
根据规定,特殊人类入职单位时,必须要到二六七医院去进行一次综合性的体检,其中就包括“海域”检测。但根据二六七医院在报告里附着的说明,毕行一并没有在二六七医院进行“海域”检测,因为他当时直接拿出了卢青来的鉴定报告。
由于二六七医院的精神科向导远没有专业的精神调剂师专业,所以卢青来的鉴定报告在法律上是绝对可信的。
就这样,毕行一依靠这份“良好”的鉴定报告,绕过了二六七医院的检测,顺利进入二中就职。
挂断电话后,秦戈心烦意乱。
原本似乎只是一件与精神调剂科关系不大的案件,但卢青来这个人物的出现,让秦戈头一回产生了严重的不安。
他转头想问谢子京一些事情,此时才发现谢子京不在车上。
车子就停在附近的农贸市场旁,秦戈下车后看见谢子京在水果摊前挑柠檬。
“泡水好喝。”见秦戈走过来,他拿着两颗柠檬说,“再等等我,我去买点儿菜。”
秦戈:“……你居然在菜市场,感觉很奇怪。”
谢子京反倒奇了:“有什么可奇怪的?”
“西部办事处第一梯队的优秀哨兵,一天到晚带着狮子在雪地上打猎的哨兵,居然来买菜。”秦戈说,“而且你根本不会做饭吧?你买什么菜……不是,你家不在这儿,你买什么菜?”
“给你买的。”
“……我自己不做饭。”
“我给你做。”
秦戈呆了。他满是惊愕,又带着几分好笑:“你?”
面对秦戈的怀疑,谢子京冷笑两声:“不要小看哥哥,哥哥是西部办事处出了名的野外生存大师。”
谢子京拉着他在市场里溜达一大圈,最后拎了满手的菜和肉出来。
“回家吧。”谢子京接着夜色与袋子的掩护去勾秦戈的手,但是被秦戈躲开了。
“你还住我家?”秦戈提醒他,“你今晚应该回去了。”
“下了床就不认人,你这样不好。”谢子京笑道,“我今晚一定自己先把洗得香喷喷的,然后再陪你睡。”
秦戈固执地没有动弹。
如果在这里答应了谢子京,直觉告诉他非常不妙:昨晚还是特殊情况,毕竟自己虚弱,但现在……现在他已经恢复了。
路灯照亮谢子京的头发和眼睛,道旁的一家护国寺小吃里飘出了模糊香气,街道上人来人往,就他俩呆站着。秦戈看到谢子京笑了。他笑得真心诚意,眼角微微皱起,神情是温柔的。
“就一晚而已。”谢子京说,“昨晚你很累,今天又巡弋了一天小屁孩们的‘海域’,我陪你一会儿。”
为了表示自己绝无坏心,谢子京又强调道:“一定不上你的床。”
从两人身边经过的两个中学生齐齐抬头,一边走一边扭头看两位正在讨论上床大事的男人。
“……走吧。”秦戈服气了。
这不是心软。上车后秦戈对自己说,只是觉得跟谢子京在路旁谈这些事太奇怪了。毕竟在不要脸这件事情上,谢子京是出类拔萃的。
但是当回到家中,谢子京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开了燃气,像模像样地切菜洗锅时,秦戈觉得也确实有几分高兴。
除了秦双双一家,没多少人进过他的家门。但是白小园和唐错都来过了,谢子京还在这儿逗留了一段时间。
秦戈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喜欢独处,但其实也喜欢和人呆在一起。
巴巴里狮在阳台上打呵欠,尾巴一摇一摆。长毛兔蹲坐在它的背上,团成一个球,但没有睡着。一大一小两兽都看着夜色里的灯火万家,秦戈坐在沙发上写报告,心里头很平静,并且开始对谢子京的厨艺产生了一点点期待。
这份平静和期待是被谢子京端出来的饭菜打破的。
“……你不就是把方便面煮了再加青菜而已?”秦戈不敢相信,“野外生存大师?”
“这儿不是野外。”谢子京在饭桌边坐下,把两碗面分别推到自己和秦戈面前,“不需要生存技巧。”
话都被你讲完了,秦戈腹诽道。他悻悻坐下,恨不能穿越回二十分钟前,狠狠摇一摇满怀期待的自己的肩膀。
兔子从狮子身上滚下来,趴在玻璃门边看正在吃饭的两个人。巴巴里狮张开嘴,用牙齿的尖端碰了碰长毛兔的小耳朵。随即它想起了谢子京的叮咛,犹豫片刻,伸爪碰碰兔子的小圆尾巴,慢慢伸出了舌头。
秦戈又是一个冷颤,立刻看向阳台。
谢子京:“……它没咬你兔子耳朵。”
秦戈:“它在舔!”
谢子京:“舔一下没关系,又不会掉毛。”
秦戈咬牙:“它舔屁股和尾巴。”
谢子京忍了一忍,最后还是笑了:“是的,我教的。”
秦戈:“……”
他想收回兔子,但兔子现在并不觉得难受,而且相对的,秦戈也因此暗含了微妙的兴奋。
人一到夜里就容易胡思乱想。他埋头吃面,故意忽略谢子京在对面发出的低沉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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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言泓正收拾背包准备下班。他来到门诊楼的急诊科探头探脑,看到自己喜欢的小护士正在忙碌,便想等着跟她说上两句话再走。
夜间的二六七医院十分安静,言泓靠在急诊科不远处的导医台边上,一边跟人聊天一边打呵欠。
正想着一会儿该用什么话题来套近乎,他的手机忽然一震。下一刻,导医台的电脑上蹦出了一条红色警告。
【各单位戒备,E号门附近出现入侵者。】
警告跳出来的瞬间,门诊楼的大门开始缓慢关闭。各个医生和护士全动了起来,言泓下意识看向导医台的电脑。
和警告一同出现的还有监控摄像头的画面。
一团粗大的腕足正缓慢攀过围墙,最终重重落在二六七医院地界之内。
腕足散开了,一个高瘦的男人慢慢从中站起。他没有丝毫犹豫,拖动双足,朝着最靠近E号门的住院楼方向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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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血统妄想是妄想型精神分裂症的一种表现形式,病人认为自己和亲属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它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种症状,不会独立出现,会伴随着其余的很多病症,比如幻觉、幻听等等,有部分患严重产后抑郁的产妇可能会出现短暂的非血统妄想,认为孩子不是自己的,并作出伤害孩子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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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中午12点准时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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