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们将尸首运到了京兆尹衙门,经过仵作检查,发现这些人是死于三天前的,只是他们的容貌被人给毁了,我们难以认出他们的身份。”
“后来我们通过检查他们的衣物,以及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最终确定,他们可能是来自百济的使臣。”
突厥太子契合拉直接开口问道:“你们是凭借什么认为他们是百济的使臣的?你们都说了,他们的容貌被毁了,根本认不出他们的身份,所以凭什么你们就能认定,他们就是百济的使臣呢?”
其他人也都连忙点头。
赵献业看了契合拉一眼,见他是突厥人,脸色冷了一些。
大唐与突厥连年交战,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
赵献业说道:“本官既然敢这般断定,自然是有证据的!”
“首先,你们来看……”
这时,赵献业带他们到了一具尸首前,他撕开尸首手臂上的衣物,然后在手臂处,发现了一个不知名的鱼的纹身。”
赵献业说道:“百济靠海,以海为生,所以海洋里的神是他们的信仰,百济的官员,都会在手臂处纹上海神的纹身,以此祈求海神保佑他们。”
契合拉拧着眉头:“是吗?”
秦文远轻笑一声:“无知不是突厥殿下的错,不过本官可以建议殿下询问高句丽和新罗使臣,他们与百济毗邻,应该最为了解。”
契合拉被秦文远讥讽无知,脸色无比难看,可他又没法反驳。
他冷哼一声,然后看向高句丽和新罗使臣,问道:“是这样?”
高句丽和新罗使臣都点了点头。
“百济有这个传统。”
契合拉冷哼一声,脸色有些不好了,他说道:“就算你们说的对,但一个纹身,其他人也能纹吧,这也是可以伪造的。”
“不不不。”
秦文远淡淡道:“纹身可以伪造,可纹的年头是伪造不出来的。”
“我们可以找个熟悉纹身的人去查验一下,看看这纹身有几年了,若是刚刚纹上去的,那自然是值得怀疑的,可若是纹了几年了,那就表明,肯定是百济官员……这一点,没人反对吧?”
一众使臣想了想,然后都摇了摇头。
毕竟谁也不知道百济使臣会首先发难,更不知道秦文远会一言不发就砍人。
所以,若这真的是秦文远伪造的,那纹身只可能是这几天内才做出来的。
若是有几年的年头了,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会有万邦议会这件事,自然是可以排除的。
“我懂一些纹身的事。”
这时,倭国使臣站了出来,说道:“我瞧瞧吧。”
秦文远看着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倭国使臣,眯了下眼睛,然后笑着说道:“当然可以。”
“不过一人之言,容易作假,不如再多找几人,这样大家才能彻底放心。”
使臣们当然同意。
很快,又有几国使臣走了出来,都是有将图腾纹身习俗的国家。
他们一同检查了一番,彼此商讨了一会。
然后有人说道:“经过我们的估算,这纹身至少有十年的年头了。”
契合拉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真的?”
他总是觉得,秦文远杀的是真正的使臣,他总觉得,这件事有问题。
可这些使臣,总不会每个人都说谎吧?
更别说,还有倾向他的使臣。
所以……难道自己想错了?
难道秦文远之前杀的使臣,真的是假的?
若是那样的话,那他们就又一次错失了对付秦文远的机会,也错失了难得可以凝聚其他使臣的机会了。
这让他脸色十分难看。
安东尼等人也都一样面色不渝。
可事实,确实是如此。
赵献业见契合拉脸色难看,心中顿时爽了。
他说道:“突厥太子殿下,还有疑问吗?”
“哼!”契合拉冷哼一声,不再回应。
赵献业冷笑了一声,继续道:“除此之外,我们还在某个人身上搜到了一封信,这封信是百济帝王写的,上面有百济帝王的印章,想来是因为这封信被贴身保管,所以才没有被贼子偷走,而这……也成为了认定他们身份的铁证了。”
说着,他将信拿了出来。
众人连忙一看,对百济文字,认识的不多。
但那印章,他们都很熟悉。
高句丽使臣说道:“的确是百济王的印章,我曾经在高句丽见过。”
这句话,彻底盖棺定论。
这些死了三天的人,是真正的百济使臣。
而之前,大放厥词,被秦文远所斩的人,是假的!
所以,秦文远不仅没有犯错,反而是立了大功!
这一下,众人看向文远的神色,再度改变了。
鸿胪寺寺卿赵海已经看得有些傻了。
他真的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直到现在,他还有些蒙圈。
而戌狗,则是心中也十分震惊,他知道,这些尸首,其实都是天玑为了讨好自家少爷所送来的大礼。
他觉得,应该是假的。
自己斩的那个,应该才是真的。
可现在,看到那么多证据后。
他却对自己的认知,也产生了怀疑。
究竟哪个真,哪个假啊?
他也有些迷糊了。
戌狗忍不住低声问道:“少爷,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啊?”
秦文远闻言,不由得一笑。
“怎么?迷糊了?”
戌狗点头。
秦文远意味深长道:“坚定你的想法,不要被眼前所看到的东西所迷惑,记住本官的话,眼见不一定为实……想想宇文成都曾经的所作所为,再看看眼前这么一个小事,你就会明白……以假乱真,真的不算什么。”
戌狗顿时瞪大眼睛。
以假乱真!
所以,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证据是假的?
尸首,也是假的?
可,就算是假的,却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这……天玑,着实恐怖!
固然,少爷觉得这不算什么,满目都是漏洞。
可戌狗却知道,这才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罢了,天玑就能做到这一点,这已然很恐怖了。
而且按照赵献业所言,这些尸首是昨夜就被发现的。
所以……天玑难道提前就知道会发生问题了?
还是说,是少爷,提前就让天玑准备的?
戌狗发现自己的脑子,已经完全识别不出真相究竟如何了。
着实是天玑也罢,自家少爷也罢,都太可怕了。
而现在,这两个可怕的家伙,还要联手……
卧槽!
真的是想想,就特么让人热血沸腾啊!
这些尸首的出现,让这些使臣,就算是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
他们就是百济真正的使臣!
所以秦文远所杀的,乃是假冒的使臣。
是心怀不轨的贼子!
故此,秦文远根本就没有做错事,正相反,秦文远还帮助他们揪出了贼人避免了危险。
他们还要感谢人家秦文远呢!
想到这些,这些使臣,脸色那叫一个复杂啊!
就算是突厥太子契合拉,此时都是脸憋得通红,可却也无法说出一个不好的话了。
狄仁杰和戌狗等人看着秦文远的神色,眼睛发光,那真是满满的崇拜。
谁能想到,那种境况,秦文远都能轻松逆转啊!
而秦文远,此时却是神色平静,脸上没有一点得意的表情,就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一般。
他凝声道:“先是勃律使臣被杀,现在又出现了百济使臣被杀,甚至还被冒充了……”
他目光扫过一众使臣,眼眸漆黑,目光澄澈,就仿佛可以看穿一切的纯粹。
这让一些使臣,都下意识的不敢去看秦文远的视线,生怕自己心中的秘密被秦文远看穿。
“本官不知道这究竟是哪些贼子所为,但通过百济这个假使臣的行为可以看出,他一开始,便直接站出来挑衅我大唐,意图破坏我大唐与诸位之间的关系,意图占我大唐的便宜。”
“从这能够看出……他的目的,就应该是如此。”
“所以……”
秦文远从这些使臣脸上收回目光,平静道:“在还没有调查出这些贼子究竟是谁时,本官觉得,我们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确定贼子的身份。”
契合拉等人听到秦文远的话,忽然脸色一变。
他们脑袋转的很快,几乎是刹那间,就知道秦文远的意思了。
“秦……”
可秦文远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秦文远继续道:“故此,在没有找出贼子真正的身份时,诸位之中,未必没有贼子隐藏,所以……若是再发生如之前种种,比如和假的百济使臣一样,对我大唐挑衅,试图挑起大唐和其他国的矛盾,试图占我大唐利益者……我们都可以将其怀疑为贼子!”
“这是目前最容易,也最方便的方法,从结果倒推,若是他们的目的就是这个,那他们肯定还会想办法推动此事,所以以后的议会,谁若再提这个,谁就是贼子,诸位以为如何?”
秦文远语音一落。
众人都是愣了一下。
但很快,不同的人,表情立马就不同了。
契合拉等人脸色无比难看。
因为秦文远这话,几乎是直接堵住了他们的嘴了。
他们来到大唐,就是为了占大唐的便宜的!
可现在,因为百济这个假使臣的原因,特么使得他们没法开这个口了。
否则,谁开口,谁就是贼子!
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这让他们如何开口?
而不能开口,还占个屁的便宜啊!
这趟大唐之行,岂不是白来了?
一点好处都没有,还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太特么亏了啊!
契合拉也罢,安东尼也罢,这些大国的使臣,脸色都很难看。
可他们现在又没法反驳秦文远。
毕竟秦文远说的很有道理,有理有据,他们这个时候反驳,那不就证明他们心虚吗?
毕竟那些小国使臣,都已经被吓到了。
他们是真的被秦文远那句--还有其他使臣也可能被贼子替换了,给吓到了!
一想到自己周围坐着的人,就可能是屠了一个使臣团的刽子手,他们就很没安全感。
故此他们对秦文远的话,是十分赞同的!
一定要先找出贼人,否则他们真的一刻都不安宁。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突厥,大食国这些大国,也不敢和他们唱反调。
否则,真把这些小国逼急了,靠拢的大唐,他们真的会哭!
故此,这事,就这样被秦文远几句话给定下来了。
他们对大唐的恶意和觊觎,真的是一个字都不敢吐出来了。
而这……让鸿胪寺赵海,让戌狗,让狄仁杰等人……则是心中激动和敬佩到了极点!
太牛批了!
真的是太牛批了!
他们何曾想过,刚刚还一致对大唐为敌的情况,转眼间,就会变成这样!
这下子好了。
就算突厥他们再想对大唐不利,也都因为少爷一句话,不敢再开口了。
而话都不敢说,还提什么对大唐不利的事!
大唐的危机,似乎,过去一大半了!
他们真的无比感慨。
牛批啊!
至于秦文远,却只是舔了下嘴角,神色没有多大变化。
对他这种聪明人来说,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这只是基本操作罢了。
所以,看到天玑给自己送来的大礼,他自然要将这份大礼的影响发挥到最大程度。
否则,岂不是辜负了天玑的好心了?
不过秦文远眼眸微微眯了一下。
这尸首是昨晚发现的,所以……这应该表明,天玑昨晚就准备好了这些尸首。
他是认定今天自己会杀鸡儆猴了吗?
所以,提前准备好尸首,来策应自己,帮自己脱险。
只是,一个时辰没到,他就知道是哪个国家的使臣了。
这是否意味着……
秦文远目光再度看向这些使臣,眼眸微眯。
是否意味着,这些使臣里,也有天玑暗中掌控的人?
刚刚是这些人传信给天玑了?
那会是谁呢?
秦文远知道刚刚有些使臣去茅厕了,但他闭着眼睛都快睡着了,也没在意。
看来一会要问问戌狗他们,也许……这里面,就有天玑的人。
天玑掌控使臣,想要在棋盘上插手,秦文远不意外。
只是……北辰掌控的使臣,又是谁呢?
南诏是天枢和天璇掌控的。
那北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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