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
有人影进入了房间。
旋即,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传来:“秦大人。”
秦文抬起头,便见眼前站着的,是一个神色带着紧张的婢女。
秦文远看向婢女。
只见这个婢女二十五岁左右的年龄,长相不算出众,但也不算丑。
他此时双手捏着衣脚,显得有些局促和紧张。
秦文远目光温和的看着这个婢女,说道:“不必紧张,本官就是问你一些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
“坐吧。”
婢女迟疑了一下,然后坐了下去。
秦文远看向婢女,道:“你来韩府多少年了?”
婢女说道:“回大人的话,奴婢来到这里十二年了。”
“十二年,时间不短了。”
十二年,比刚刚那个家丁的时间都长了。
而且他现在年龄也不大,看得出来,来到韩府时,年龄会更小。
想来,应该是家里实在养活不起了,或者有其他的缘由,让她小小年龄,就出来打工了。
秦文远说道:“能知道你是为什么,来到韩府的吗?”
婢女柔声道:“婢女家里贫困,且父母患病,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幸好遇到了夫人,夫人知晓了我家的事,便出钱帮我父母治病,又愿意收我进入韩府。”
“若是没有夫人,可能我父母已经去世,我也会饿死了。”
秦文远微微点头。
果然如家丁所说。
现在剩下的这些人,都是因为韩夫人的缘故,才留下的。
他们都受了韩夫人不少的恩惠。
而韩夫人能这样做,毫无疑问,肯定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
秦文远对几人的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
他指尖轻磕桌子,说道:“你家老爷为人如何?若是站在你的角度上,给予一个你认为公正的评价,你会如何评价你家老爷?”
婢女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在考虑。
之后,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决心,说道:“虽然我在韩府干了十二年,可我还是要说一说。”
“秦大人,你是不知道,我家老爷真的不是一个多好的人。”
“夫人那样爱护他,每次他惹了事,夫人都要去为他善后,然后他还责怪夫人多管闲事,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对夫人拳脚相加。”
“在小姐身上,老爷爷一点不疼爱小姐,还要将小姐嫁给一个老男人……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老爷能这样无情。”
婢女一口气,直接数落了韩迁好几句。
然后,他就仿佛力气用光了,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仿佛说主人几句坏话,已经用尽了她的胆气。
秦文远温和道:“你也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你对本官说的话,本官保证,不会让任何其他人知晓。”
“所以,你尽管实话实说,本官需要根据你的讲述,来对韩迁进行一个完整的了解。”
婢女听到秦文远的话,这才抬起了头,似乎多了一些勇气。
秦文远继续道:“本官听说,你家老爷是在十年前忽然性情大变的,是这样吗?”
婢女忙点头:“不错。”
“婢女刚来韩府的时候,其实老爷还很温和,对我们说话,也都是慢声细语的。”
“可十年前,老爷去了一次寺庙拜佛,等他再回来后,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脾气就开始变了。”
“之后,变得我们越来越陌生,以至于,我们都觉得,老爷好像不是原来的老爷了。”
不是原来的老爷……
秦文远眸光一闪。
他说道:“你们老爷性情忽然发生了大变,你们就没有想办法,去查找缘由?”
婢女说道:“夫人也曾想办法问过老爷,可是老爷却说夫人多事,还禁止夫人再去查他的事情。”
“所以,我们连什么都不知道。”
秦文远微微颔首。
“案发时,你在干什么?”
“我们在睡觉。”
秦文远点了点头:“好,本官已经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婢女连忙起身离去。
待婢女离开后,秦文远身体向后倒去。
他倚靠着椅背,眼眸中,仿佛有星光移动。
片刻后,秦文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接下来,就等韩敏的消息了。”
“不过在韩敏之前,先将所有人问完吧。”
“这个案子,我已经差不多明白了,只是最终该如何处理,是个头疼的事啊。”
“希望韩敏,能给我惊喜。”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
秦文远又对其他的十几个下人,进行了询问。
询问的问题,都差不多。
而得到的结果,也都没有多大的区别。
韩府的这些下人,对韩迁的评价都不高。
就算有一些年龄大点的老人,对韩迁也是直摇头。
看得出来,韩迁已经完全让这些下人失望了。
而这些下人到现在还愿意留在韩府,都只是因为韩夫人和韩小姐两人。
他们担心自己离开后,就没有人能够照顾韩夫人和韩小姐了。
再加上韩迁还经常家暴。
他们就更不放心了。
虽然他们不敢阻止韩迁家暴,但至少,在家暴结束之后,他们还能帮忙照顾韩夫人和韩小姐。
知道了这些后,秦文远心中的推测,已经越来越能站住脚了。
而这时,韩敏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他一边擦着汗,一边走了进来:“秦大人,下官回来了。”
秦文远闻言,向门口看去。
他说道:“怎么样?”
韩敏来到桌子前,拿起茶杯,猛的灌了一杯茶水。
然后,他一抹嘴,长长的喟叹一声。
“爽!”
喝完水,韩敏看向秦文远,说道:“秦大人让臣去打探的两件事,都有结果了。”
“首先是第一件事。”
“秦大人让下官打探韩迁同僚对他的评价。”
“下官已经打探完毕了。”
秦文远道:“如何?”
韩敏摇着头,说道:“关系很是恶劣。”
“按照韩迁同僚的说法,那就是韩迁就是一个不可理喻,极度自我,极度淡漠的人。”
“他们说韩迁丝毫都没有团体意识。”
“做任何事,都必须要顺他心思,如果不顺他心思,他就会愤怒,会生气,会震怒。”
“甚至会直接拳脚相加,韩迁的同僚里,有不少人都被韩迁打过。”
“不过因为韩迁的夫人每次都会亲自登门拜访,又是道歉,又是送礼,这才让他们没有与韩迁的事闹到御史台。”
秦文远点了点头。
在经过韩府众人对韩迁的评价后,秦文远对韩迁的情况,已经有一个相对基本的,且较为公正的评价了。
他说道:“韩迁的同僚容得下他,韩迁的长官能容得下他?”
“他这样不团结,脾气如此暴躁,经常和同僚打架,他的长官就没想过把他弄走?”
韩敏说道:“下官也让人打探过了。”
“他们说,韩迁虽然脾气不好,但人是有能力的,一些任务都能完成的不错。”
“而且,韩迁的上级和韩迁算是一起科举考试上来的,也有同窗之谊,这才容下了韩迁。”
原来如此。
有些能力,再加上是故交。
……………………
否则的话,以秦文远的判断,韩迁早就该被赶走了。
毕竟,这种刺头,在官场里,是最不受人喜欢的。
秦文远对韩迁的形象,了解的更加透彻了。
一个人说他坏时,未必是真的。
五个人说他坏时,肯定是有原因的,但也未必是真的。
但当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坏时,那这个人,就绝对没什么好地方了。
……
秦文远对韩迁,算是彻底了解了。
这个人,人渣,无情,薄情,极度自我,喜怒无常。
“那个寺庙呢?”
秦文远又问道。
韩敏说起寺庙来,神色有些异样。
他向后面看了看。
确定没人后,韩敏靠近秦文远,声音也低了起来,说道:“秦大人,这座寺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
秦文远闻言,眸中精光陡然一闪。
他看向韩敏,说道:“查出问题来了?”
韩敏刚要说,又迟疑了一下。
他站起身,来到门口,向外面的衙役说道:“来人,在门口守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是!”
衙役连忙应道。
之后,韩敏直接关上了房门。
然后,他才来到了秦文远面前。
他看向秦文远,深吸一口气,脸上神色充满认真,说道:“秦大人,这座寺庙,问题很大……”
秦文远听到韩敏的话,眼底深处精光陡然一闪。
他端起茶杯,看向韩敏,道:“查到什么了?”
韩敏哪怕将门都关上了,也安排人在外面看守了,他说话时,仍是下意识的放轻声音,生怕被人听到。
他说道:“下官让人去找巳大人,调查那座寺庙。”
“巳大人接到秦大人的命令后,便立即动用影卫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得到了关于那座寺庙的所有情报。”
“原本这些情报都是零散的,零零散散的消息中,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可是,当所有的情报汇总,结合这些年来那座寺庙发生的事情,以及影卫查到的一些特殊的人,出现在寺庙里后……这座寺庙的秘密,也终于浮出水面了。”
听着韩敏的话,秦文远眼中光芒不断闪烁。
他的大脑,跟着韩敏的话,在飞速的转动着。
秦文远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他沉思片刻,道:“具体说说。”
韩敏深吸一口气,说道:“在影卫的调查之下,发现在这十年时间,有至少二十位官员在死之前,来过这座寺庙。”
“二十位官员死之前?”
秦文远眉毛一挑。
韩敏说道:“没错,有二十位官员,和这座寺庙有关。”
“比如说,五年前,刑部的一个员外郎,曾经去过这座寺庙祈福。”
“然后,一个月后,他被发现,在家中自尽身亡。”
“自尽原因未知,刑部曾经专门调查过,也都没有查出任何有用的线索来。”
“最后,便以自尽结案。”
“影卫当年也曾经了解过这个案子,毕竟死者是朝廷命官,但影卫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将死者那几个月的轨迹调查了一下罢了。”
“因为这座寺庙当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虽然查到了这个官员去过寺庙,却也没有在意,便直接将此封存了。”
“而在这十年时间,有二十个官员,都在去过寺庙的三个月内,因为各种原因而死去。”
“有自尽的,有发生意外的,不过,没有他杀。”
秦文远眯了下眼睛:“没有他杀?”
韩敏点了点头:“至少当时没有调查出他杀的迹象。”
“而且,当时调查这些官员的,是分属的机构,刑部、大理寺、京兆尹……都是各自调查的,所以这些案子的线索,并没有统筹到一起。”
“故此,也就一直都没人察觉到,这些人的死,和那个寺庙有关。”
秦文远微微点头。
他能理解这些。
毕竟,十年时间,死去了二十位官员,这种时间跨步,算是很长了。
再加上调查的,还都是不同机构部门的人……
所以线索没有互通,就算发现了这些人去过寺庙,因为不知道其他官员的事情,也就不会特别在意。
因此,这么多年了,一直没被人发现。
韩敏说道:“原本在影卫去调查之前,真的没发现,这座寺庙竟然和那么多官员的死有关。”
“幸亏大人这一次,专门让影卫去调查这座寺庙,然后影卫这才将所有与寺庙有关的情报线索找出来,进行汇总,这才发现了这些异常。”
秦文远说道:“看来,本官果然没有猜错,这座寺庙有大问题,韩迁十年前去了这座寺庙后,就性情大变,与这座寺庙,也肯定脱不开关系。”
他看向韩敏,道:“还有呢?”
如果只是这些线索,韩敏不至于那般的小心翼翼。
所以秦文远相信,肯定还有其他的收获。
韩敏说道:“在发现这座寺庙问题如此大时,巳大人便当机立断,将这座寺庙的等级提升了。”
“而随着等级的提升,影卫可以动用的力量也就更多了。”
“所以,更多的关于这座寺庙的情报,以及其他案子或者一些事情里,和这座寺庙有关的情报,也都被单独的摘了出来,进行分析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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