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化龙池的祖龙龙脊之上,老寒渊将过去的事情告诉给心怀愤怒的顾淼。
凶暴丫头有怀疑这老龙王是在说谎,但仔细想想现在的局势,三大龙宫已被毁掉两个,最后一个也顺驴下坡的把搅乱西海的锅甩了出去。
以目前的现状,寒渊王确实是没理由再以谎言欺骗她。
但真相来的太快,让顾淼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那就是我...是我的降生害死了...”
她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情绪。
但下一瞬,落雁师姐的手就放在了顾淼的肩膀上,她温声说:
“不要这么想,徒儿。老龙王已说的很明白了,你母亲在怀上你时,就已经知道了生育你的代价,但她并没有放弃你。
显然在她眼中,你是这天地赐予她最好的宝物。
想来顾珂女侠也是知道,若她命中无你,就算和你父亲厮守白头的一生,也总会留下遗憾。是你的出生,补全了她心中渴望。
于凡人母亲而言,一生中有女如此,便是下了黄泉,心中也定无怨恨的。”
“落雁道友说的是。”
前方引路的老寒渊捻着龙须,说:
“你母亲逝去前,老龙前去看过她,她还曾想将你托付于我,但麟主并不愿让你在龙宫长大,此事也就作罢了。
但你母亲在油尽灯枯时,心中念的也是你,她从未后悔过。
还有你父亲...
敖离也不如你想的那般抛妻弃子,他被迫返回龙宫,确实是避水王逼迫,但有麟主护着,就算避水王再霸道,也不能把他强行带回龙宫的。
他之所以回去,是替你母亲求了一枚灵珠续命。
否则顾珂女侠在生下你便死了,哪能亲眼看到你长大到九岁?说到底,这是避水王家事,就算是麟主,也无法干涉的。”
“但我母亲刚死,他就去和亲了!”
小淼儿咬着牙说:
“他和那个巴夫人...不知廉耻!”
“呃。”
听到顾淼提起这话题,寒渊王的龙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尴尬,它组织了一下语言,轻声说道:
“实际上,这也怪不到你父亲头上,你父亲百多年前就已降生,儿时就和巴夫人有定亲的。去北境坠星涧也不能叫和亲,应该叫完婚才对。
真正算起来,你母亲才是...
而巴夫人又是麟主养女。
这事情上,你让麟主也是无法决断的,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还有传闻说,在你父亲和母亲成婚时,麟主前去本是要为养女出气的。
但是你母亲确实乃女中豪杰,在礼堂中身穿喜服,持剑与麟主争论,靠着那一身出类拔萃的气势,倒是让麟主心有感慨。
勉强认了这荒唐事。”
说罢,老寒渊放慢脚步,它看着低头无言的顾淼,轻声说:
“小淼儿,你这身世相比其他凡尘中的龙子龙女,已是非常幸运了,你对龙宫有恨,本王也不欲干涉,毕竟避水王在这事里做的确实不地道。
多年也不曾与你相见,甚至不把你列入血脉门墙。
它本就是个阴鸩执拗的性子,这才能在今日做下此等惊心大事,今日避水怕是凶多吉少,在它之后,它这一系血脉也必要被仙盟戮杀殆尽,已做效尤。
那事老龙我更是干涉不得。
然,你却是个例外,今日入化龙池中,洗去凡髓,化得龙躯,也算是为避水一脉留下种子。老龙便在此与你说清这件事。
化龙之后,你欲做事,西海龙宫绝不干涉。
留在这里也好,去东土生活也罢,都随你自由,只是今日算你与西海妖族结下一分缘法,以后若西海再出大事,若本王有心无力时,也请你出手助上一助。
不求保全妖族全体。
就如今日老龙于你所做,留下几道血脉传承也好。”
顾淼这会心里乱糟糟的,没有回答,但落雁师姐冰雪聪明,立刻就从老龙王的话中品味到一丝不详。
她诧异的问到:
“老龙王为何悲观至此?莫非西海之中,除却罪渊外,还有我等未明之事?”
“不可说。”
老寒渊摇了摇头,轻声道:
“但只是那方罪渊,其威胁,莫非还不够老龙提前托孤吗?你们墨家人,也要早做准备,今日之变让西海糜烂,然并非结局。
怕只是开端而已。
天下众生,都要早作准备啊。”
“就真如江师弟所说,你们这些经历过五百年前西海荡魔之事的老前辈,一个个都是老谜语人了。”
落雁吐槽道:
“说话只说半截,真是坏习惯。”
她又看了一眼低着头,心思混乱的顾淼徒儿,又问到:
“小淼儿入门时,由我墨家星盘为她算过命格,但当时并未有算出我徒儿真正的命相。老龙王能看出小淼儿是何种真龙之属吗?”
“这老龙怎么看得出来?”
寒渊王笑了笑,说:
“自十三真龙入罪渊镇压天魔,龙宫这真龙血脉就越发混乱,常有怪异混淆,纯血的是越来越少。
如小淼儿这等天生凡相的龙子龙女可也不少。
在入化龙池前,无人得知命相真属,但,小淼儿从小就被麟主看重,甚至不惜化身凡人,亲自护持,想来它应是从小淼儿身上感知到了不得了的血脉。
麟主的命相乃是烛龙,已是真龙命格中极为尊贵之相,也正是有这烛龙命格加持,能让麟主在区区几百年中,就直入苦海修行。
能被他如此看重,小淼儿的真龙命格也必是极其尊贵的。”
“唔,听你这么说,应该是那什么十三真龙离去之后,让你们这些妖怪的基因出现了退化,按照我们那边的研究,妖怪的基因是苦木境里最容易发生突变的。”
跟在后方,一直没说话的个人智能尼娅,这会仰起头,分析说:
“你们的基因链非常不稳定,和其他种族完全没有生殖隔离,和其他基因融合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出现特异突变。
我估计,你们这些妖龙的祖先,肯定是发现了这个现象,才非常热衷于和不同的生物交配,试图寻找到更优良的突变。
再通过生殖繁衍,把有利突变积累传承。
嗯,虽然很不科学。
但勉强已经算是基因优化改造的范畴了。”
“呃,你说的这些,老龙听不懂。”
寒渊王表情怪异的回头看了一眼尼娅,它说:
“但听起来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废话,本智能说的肯定是真的,但我也有疑惑,既然妖龙和其他生物交配生下的子嗣多有优良变异,那龙宫为何要把这化龙池当宝贝一样藏起来?”
尼娅疑惑的问到:
“用化龙池提纯它们的基因,保留有利突变一代代传承积累,最终实现整个种族的生命形态晋升,这才是正确的路。
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因为...”
寒渊王长叹了一口气,说:
“祖龙龙气一直在流失啊。
因本源龙气而生的化龙池,自然是一年比一年干涸。你们以为避水王和大日王对仙盟的怨恨,只是因为我龙族镇压海眼付出的伤亡吗?
没这么简单。
镇压罪渊的,可不只是你们所见的妖族大圣和仙盟明理院,要封住罪渊中的亿万妖魔,需要的乃是整个苦木境合力一处。
我龙宫的祖龙龙气,只是这些封印中的一环。
还有南荒精怪们的...咳咳,这个就不能说了,总之,今日西海之事,看上去偶然,其实是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
不是龙宫挑起,就是其他势力挑起。
苦木境各方凑凑合合的过了五百年,虽是续了五百年的命,但各家付出的可也不少,如今就算各家想要继续维持。
以罪渊异变的情况,也没那么容易了。
避水王从你们墨家人手里抢周天阵盘,说是要死中求活,可不是一句妄言,事情是真的已经坏到无以为继的程度了。
只是,你们尚不知晓而已。
说起来,刚才本王所见,站立于那江夏身旁的化形狼妖,是啸风大圣的后裔吧?”
老龙王回头看了一眼落雁和尼娅骤变的表情,它笑了笑,说:
“莫要忧心,本王不是那等到处传流言的人。
只是看到她,就想起了当年啸风大圣的往事,啸风入魔那件事,可也不是你们所想所知的那么简单的。
那位大圣,亦是在为妖族亿万生灵,行死中求活之举。
可惜它失败了。
这事直接引发了万兽宗那恶人趁火打劫,也闹得青兕大圣那大蠢牛与仙盟离心离德,带着憾地山妖族,脱离仙盟,割据一方。
没了憾地山勾连引动天极山的地气镇压,也让罪渊越发不稳。
唉,这种种惨事,都像是命数如此。
有心去阻,也是为之奈何。”
众人听老龙说这些隐秘之事,倒也有些意思,就如此一路下行,在半柱香后,抵达深海岩层之下的化龙池。
其外形,根本就不是落雁和尼娅所想的,一个仙气四溢的大温泉。
而是一个硕大无朋的龙首遗骸,光是林立的牙齿,就如小山一样,正是这龙骨撑起了这片海疆的地下轮廓。
以它的大小,再看和龙脊阶梯连接的方式,就不难判断出,这龙骨,乃是传说中的祖龙龙首的遗骸。
在龙首遗骸之上,那如冠冕一样的黑色龙角中央,有凹陷如池的痕迹,在池子底部,一潭如海水一样的碧蓝液体如镜面宝石。
果真如老寒渊所说,这化龙池已经缩小到不像样子,以这个池子的面积来说,全盛时的池水,最少也是现在这点小水洼的十倍以上。
“去吧。”
老龙王对低着头的顾淼说:
“前尘之事,已与你分说清楚,想来如今心中对你这一身血脉,再无恨意,也不必再抗拒这份你娘亲舍了命也要留给你的机缘。
它本就是你的一部分,本就是你手中最锋利的兵刃,最好用的法宝。
乱世将至。
你不管想要做什么,手中都得有力才行。”
顾淼这一瞬有些犹豫,她扭头看向现在她最信任的人,在抬起头时,落雁师姐也在神态温和的看着她。
“小淼儿若不愿去,就随师父回山。师父虽不算强大,但以后若真有事来袭,师父豁出命去,也会保护好我家徒儿。”
“我会去的,师父。”
顾淼伸手抱住落雁师姐,就如母女一般,她带着哭腔,在落雁耳边说:
“那臭龙王把我心里恨意打消,让我知道我之前那些愤怒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我本没理由憎恨那些人。
所谓报仇之心,也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
没人害我。
但这次入化龙池,是为师父你入的。
我虽再无仇人,但师父你有,那巴夫人对你亲属所做之事,师父既报不了仇,我就替师父去报!”
说完,顾淼转身就往下方化龙池跳了下去。
身形化作云水之态,与下方蓝色的池水融为一体,便立刻就有沸腾之兆,在场三人也隐隐听到那贯穿荒古,往来今日的祖龙咆哮。
似也是在为新生之裔而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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