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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04  蜜(一)

  一阵秋风扫落叶的声音。

  温舒唯:“……”

  如果可能的话,  她很想飞起一拳头让这位大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她额头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眉心抖了抖,决定自动屏蔽沈寂那句骚里骚气的“要你亲爸爸一下”,  和耳垂处传来的丝丝缕缕酥|痒感。

  脑袋往侧一偏,  躲开他捏在自己耳朵上的手指。然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叹气,  默念几句“骚男人的骚操作,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然后重新抬起脑袋,非常平静地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高大男人,  一只手伸出去,摊开。

  沈寂低眸,  看眼那只白生生的小巧手掌,“干什么。”

  “手不是疼么?”温舒唯说,“给我,  我帮你看看。”

  沈寂扬了扬眉,  身子慢条斯理地又往她走近半步,  把右手递过去,放进姑娘粉□□白的手掌心儿里。视线瞬也不离地直直盯着她。

  男人的掌骨十分宽大,  指节骨节分明,  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指甲盖饱满圆润,在夜色冷光霞呈现出一种非常健康的淡粉色,看着非常的干净漂亮。

  温舒唯低头捏住他的手,  细嫩的指尖儿无意间摸到对方指腹和掌心结着一层薄薄的硬茧,  触感粗糙有力,和她的滑腻截然不同。

  心突的通通两下。

  她耳根子发热,  强自定下心神,一手托住对方的手背,另一只手握住他瘦削修劲的手腕骨,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转动了下。

  对面倒吸一口凉气。
温舒唯心一慌,脑袋唰一下抬起来,看他,紧张极了,“这么疼吗?”

  沈寂直勾勾瞧着她,“嗯。”

  “不然去医院吧?肯定是刚才和那男孩儿动手的时候扭到了。万一要真伤到了筋骨,那得及时处理……”她眉头皱得紧紧的,说着一顿,回头看了眼那辆停在不远处空地上的黑色越野车,自言自语,“伤了手腕肯定是没法开车了,我又没带驾照,还是打个车吧。”

  说完,温舒唯放开沈寂的手腕,从包包里翻出手机,打开地图搜索起了离派出所最近的医院。

  谁知就在这时,头顶上方却传来一阵极低的轻笑,沉沉的,几不可闻。

  温舒唯:“……”

  夜沉云黑,忽的一阵冷风吹过来,她脑子一怔,直到这会儿才算反应过来。

  她手里还拿着手机,手机上还停留在高德地图里搜索“医院”的查找页面,抬头看沈寂,眯了眯眼睛。唇抿着,不说话。

  再看看那头的沈寂。

  他薄薄的唇弯着,眉目舒展,眸垂着,在看她,浓黑的睫毛像是黑色蝴蝶的两瓣儿羽翼,在那冷白色的面部投落下浅浅淡淡的阴翳。那双棕色的桃花眼里清若浅溪,盈着几分笑色,映出一个腮帮鼓鼓有点儿生气的姑娘。

  此时此刻,温舒唯简直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

  堂堂一个人民解放军,马上都奔三的人了,居然还会装手疼卖惨来博取无知老百姓的同情?

  你是沈三岁吗?

  温舒唯默,无言以对。

  沈寂也很安静。大约过了有三秒钟的时间,他才弯下腰,倾身往她贴近些许,声音低低的,听着有点儿慵懒的沙哑,“这么心疼我?”

  “……”

  温舒唯抬手扶了扶额,道:“正常情况下,任何关系不错的朋友说他手疼,我都会紧张得给他满世界找医院。这是对朋友最基本的关怀。”

  “是么。”沈寂半抬眉,“对朋友的关怀?”

  温舒唯理所当然:“对啊。”

  沈寂嘴角很淡地挑了下,这回没再出声,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须臾,两只胳膊抬起来,伸手握住了她的双肩。像是要做种事前的一种前奏程序,固定住她,不让她有机会掉头抛开或者躲避。

  温舒唯一愣。

  夏季衣物本就轻薄,她上身只穿了件长袖衬衣,只隔一层衣料,她能清晰感觉到男人温热宽大的掌心轮廓,和修长十指在她肩膀上收拢的力感。

  “……”温舒唯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心跳骤急,只觉全身血液都在瞬间一股脑的冲上了头顶,翻涌奔腾,瞬间将她脸蛋和脖子耳朵烧得红彤彤一片。

  沈寂弯下腰,埋头朝她贴近。

  温舒唯胸腔里擂鼓大作,心慌意乱头皮发麻,紧张得都快吐了。

  夜色下,男人冷戾英俊的脸庞一寸寸贴近。

  距离在缩短,二十公分,十公分,五公分……

  她几乎已能闻到沈寂清冽夹杂烟草味的呼吸。

  “……”温舒唯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脑子里搅着一团乱麻,纯粹是被吓得闭上了眼睛。整个身子都僵住。

  她想,自己此时的面部表情肯定非常的狰狞且扭曲。

  男人的呼吸在她唇畔位置流连了约莫半秒,便又缓缓下移。

  温舒唯察觉到,心生不解,有点茫然又有点害怕地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

  沈寂双手扶在她肩膀上,高高大大的身躯半弓着,竟微侧着头,把右边侧脸贴在了她胸口处左心房的位置。从温舒唯的角度只能看见一颗黑乎乎的脑袋,和对方高挺的鼻骨,低垂的眼睫。

  “……”

  天。

  谁来救救她。

  温舒唯指尖都在抖,浑身发热,明显感觉到自己全身血液的流速都在加快,仿佛下一瞬,整颗心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般。支吾着动唇,想说什么,但是语言功能似乎都在这漫无边际的羞窘海洋中被吞噬,她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时间缓慢流逝。

  沈寂闭着眼,眉目冷静,不动声色,脸颊贴在她心口位置。

  像是只过了几秒钟,又像是已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他终于慢条斯理地直起了身子,站定,垂眸看向眼前这个几乎把脑袋埋进胸口、面红耳赤,甚至连余光都根本不敢瞄自己一眼的姑娘。

  “小温同志。”沈寂似笑非笑,桃花眼里映出一个慌乱的她,懒洋洋的,“你跟你其它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心跳也这么快么。”

  “……”

  还讲不讲道理了。

  性别对调一下,一个大胸细腰的超级大美女忽然二话没有贴你胸口,您老人家能坐怀不乱心跳不快?

  温舒唯觉得沈寂不仅说话做事画风清奇,连逻辑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不过没什么,毕竟正常人也当不了海军陆战队的特种兵头头。真正的勇士,敢拿最锋利的刀,也敢撩最与众不同的骚,她还是挺能理解这位大佬的。
温舒唯一阵思绪乱飞。

  沈寂直勾勾盯着她,眼瞧着这丫头脑袋越埋越低,露出来的小耳朵尖儿也越来越红,一副熟透的虾米样,眼底一丝笑意闪过去。不动声色。

  又过片刻,姑娘终于抬起头,仰起张娇艳绯红的小脸儿望向他,眼眸清澈,目光专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沈寂不语,安安静静等她下文。

  温舒唯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似乎又认真思考了下,得出个结论:“其实也不是完全一样。”

  这话没头没尾莫名其妙,沈寂听完没明白,“什么不一样。”

  “你啊。”她很诚实地说,“你和我其它朋友也不是完全一样。”

  毕竟,她过去可没有遇到过如此锲而不舍、骚出天际,还每天对她一告白的“朋友”。

  沈寂挑起一边眉毛,盯着她,“哪儿不一样?”

  “具体哪儿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姑娘弯唇,不大自在地笑了下,夜色中,她两边脸颊的红云似乎更浓几分,“就是,感觉不一样。”

  *

  从派出所出来都要十二点了。

  换作平时,一向早睡早起佛系养生的温舒唯这会儿早就困得小鸡啄米眼冒金星,但此时此刻,白天睡了一整天所储蓄的精力发挥出了强大作用。她非但不困,还奇迹般地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坐沈寂车回姥姥家的路上,温舒唯先是抱着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而后突的想起什么,扭过头去,“对了,那个小高中生是什么情况?”

  深更半夜,这一带街区行人少,车也没几辆。黑色越野车在马路上畅通无阻地飞驰。

  沈寂单手把着方向盘开车,脸色很冷淡。听见这话,他没什么语气地回道:“是我一个战友的儿子,今年刚上高三。”

  “你战友的工作单位在外地,平时很少能回来,所以托你照顾他儿子?”温舒唯自行脑补,猜测道。

  闻言,沈寂自顾自开着车,一时没出声。

  温舒唯隐约感知到点儿什么,莫名不安,“不是这样么?”

  片刻,沈寂道:“我战友牺牲了。”

  平平静静的一句话,短短六个字,没有透露任何多余的细节,也听不出太多情绪起伏。但不知为何,温舒唯却能从他沉寂冷肃的眉眼间读出其中的沉痛和遗憾。

  整个车厢忽然安静下来。
少倾光景,温舒唯抿了抿唇,“抱歉。”

  “老宋跟我交情不错,临走前托我照顾宋子川。”沈寂沉声道。

  她点点头。察觉到此时沈寂的语气有几分沉重,便将话题转移开,回到“熊孩子高中生”本人身上,“唉,这孩子叛逆期,打架都打进派出所了,平时在学校应该很不听话吧?你说这些小孩儿为什么都这么想不开,非要去争当那华而不实的‘校霸’呢?”

  沈寂:“……”

  沈寂:“?”

  他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躺了一枪,侧头,瞥她。

  这姑娘满脸好奇,自言自语地说完,又把脑袋往他凑近几分,很认真地问:“不爱学习,成天翘课打架当不良少年的感觉真的很酷吗?”

  沈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怎么知道。”

  温舒唯:?

  他神色很冷静,语气听着非常的镇定自若:“我上高中那会儿从来没逃过课,作业都按时交,成绩一直也还可以。”

  温舒唯:“……”

  坦白说,如果不是有幸亲眼见证过,这位曾经的校霸大佬少年时代的无数传奇,温舒唯差点儿都要相信沈寂这一本正经的几句鬼扯淡了。

  她默了默,最终还是十分好心地决定看破不说破。人非圣贤,谁能没个不忍回首的非主流傻缺过去,既然他不肯承认,那她就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温舒唯心里琢磨着,然后干巴巴笑了下,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说:“哦,那应该是我以前听错了。主要是当初关于你的传说有点儿多,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传着传着可能就出了点儿岔。”

  沈寂极难得地对这个话题起了点儿兴趣,淡淡接话,“什么传说。”

  温舒唯回想了下,试探性地说:“比如你当年代表十七中出战金华职高,一挑二十三,把对面一群人打进医院躺了半个月?”

  沈寂脸上没什么表情,回想半秒,点头:“嗯,是我。”

  温舒唯:“……”

  温舒唯又回想了下:“还比如,你当年一言不合,就把三十八中的校霸张二麻子打得喊了你两个月爸爸?”

  沈寂:“是我。”

  “……”

  温舒唯瞠目结舌,这回连装都装不下去了,脑子都没过地脱口而出,道:“那你还好意思胡说八道自己高中没逃过课,作业按时交,成绩还可以?我长得很好骗吗?”

  “我没胡说。”沈寂说,“也没骗过你。”

  温舒唯:“那你打架?”

  “都是利用课余时间,午休或者晚自习放学。”沈寂说,“高中学业比较繁重。极有可能一节课落下,整门学科就都废了。应该以学习为主要任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温舒唯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听见这么一番回答。

  她都愣了,好一会儿才发自内心的称赞:“你当年高中的那些老师,如果知道你连跟人斗殴的时候都还在担心自己的学习问题,他们一定会很感动。”

  沈寂:“我没担心自己。”

  温舒唯:?

  温舒唯:“……那?”

  “我担心那些跟我约架的人。”沈寂语气冷冷淡淡的,开着车,直视前方,非常冷静,“因为打架耽误了人家考大学,不太合适。”

  “…………”

  此番言论,真是闻者感动,见者落泪。

  这是一个多么善解人意善良朴实的校霸啊!

  温舒唯嘴角不可控制地抽了抽,瞪大眼睛望着他,好一会儿才挤出句:“沈队,冒昧问个问题,请问有没有人夸过你……性格很特别?”

  “没有。”

  沈寂说,“他们通常夸我很变态。”

  温舒唯:“……”

  两个人一路东拉西扯地闲聊,没多久便到了姥姥家的老小区门口。

  夜深人静,无星无月,小区外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卷着落叶从水泥地上吹过去的声音。

  车停稳,温舒唯低下头,边解安全带边习惯性地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挺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送你到门口。”沈寂点了根烟,“我看着你进去。”

  “……好吧。”

  温舒唯见他态度坚持,便不再拒绝。两人一道下车,肩并肩,沿萧条寂静的马路牙子往老小区的大门走。

  姥姥家的老小区不像现在的公寓住宅刷卡就能进,平时都是有一个固定的门卫大爷值班。大爷姓张,是附近街道办事处领导的亲戚,一把年纪了,作息规律,十分任性,每天都是早上六点半开大门,晚上十一点半关大门,门禁如山,雷打不动。

  两人走到门口一瞧,果然,铁门上扣着一把大锁,已经关了。

  温舒唯微皱眉,拍了拍门,喊道:“张大爷?张大爷?”

  喊了几声,无人回应。

  温舒唯只好把嗓门儿拔得更高,手上下劲儿,铁门拍得邦邦响:“张大爷?张爷爷?我是四单元温大妈家的外孙女,前几天还给你送过两个耙耙柑那个!麻烦你开开门放我进去啊!”

  沈寂:“……”

  一阵秋风扫落叶的声音。

  依旧毫无回应。守门大爷不知睡得太沉,还是压根就不在门卫室。

  温舒唯:“……”

  几秒钟后,她肩膀一垮颓然地叹了口气,回转身,只见背后的某位大佬正抽着烟,缓慢吐出一口烟圈儿,半眯着一双桃花眼瞧她,眼里十足的兴味儿。

  “怎么办。”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叫不开门。你有什么办法吗?”

  沈寂食指掸了下烟灰,盯着她,懒洋洋地给出一个建议:“要不,爸爸好心收留你,上我那儿睡?”

  温舒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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