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前殿。
昔日,大唐的人皇,会在这里召见极个别的亲近臣子。
今日,下面却站的满满的,全是朝臣。
而昔日,上面高坐的是人皇。今日,却换成了皇后娘娘。
吃过焚心丹之后,一股股的暖流,从腹部涌出,滋润着她干涸的身体。
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矍铄,红光满面,像是冬日里的一轮太阳,温暖,迷人。
但她的内心,却是一片冰冷。
长孙无垢面无表情,冷眼看着下方的文武百官。
领头的是裴寂、萧瑀、陈叔达三人。
这三人曾今是太上皇的密友,如今的宰相。
李世民登基之后,为了做给天下人看,并没有立刻将他们换下去。
而他们之后,则是天策府的谋士:房玄龄、杜如晦、宇文士及。
皇帝失踪,他们是最惴惴不安,也是最紧张的。
这些人后面,则是魏征、王珪、褚遂良、封德彝、杨恭仁一众。
这些人只会效忠于龙椅,而不会管龙椅上坐的是谁。
至于李靖,李绩,尉迟恭,秦琼,侯君集这些人,这才是自己真正要依靠的。
目光扫视一圈,分清楚敌人和朋友之后,长孙无垢缓缓开口问道。
“众位卿家,不惜闯宫,也要见本宫一面。”
“可见朝中又大事发生。”
“不知发生了何事?”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人,闯宫进来,是找皇上的,是找皇后要个说法的。
可皇后装傻充愣,做臣子的也不好直接拆穿。
气氛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还是始作俑者忍不住了。
宰相萧瑀出列,躬身行礼,说道。
“启禀娘娘。”
“十日之前,朝中辍朝,娘娘说皇上离开长安,去终南山,为天下百姓祈福。”
“五日之前,臣等自请前往终南山,陪皇上一起祈福。娘娘不允许。”
“国不可一日无君。”
“时至今日,皇上已经在终南山滞留十一日,此千古未闻之怪事。”
“臣等,恳亲娘娘颁布懿旨,允许臣等前往终南山迎驾。”
“再由皇上,指派一人,代替天子,为万民祈福。”
“如此,才达于世情,合乎礼法。”
“请娘娘允诺!”
长孙无垢冷笑一声,看着萧瑀满嘴谎言。
流言传播这么多日,千牛卫也是频繁调动。
眼下,这满朝的文武,都是从乱世挣扎求活过来的聪明人。
她不信这些人,不知道皇帝失踪。
既然你们不想揭开,我也乐得陪你们演戏。
萧瑀长篇大论之后,长孙无垢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
“不准!”
“去岁关中大旱,今年又逢蝗灾,突厥也是蠢蠢欲动。”
“如此天灾人祸,皇帝心忧天下,为民祈福,怎么能半途而废?”
“就不怕上天怪罪吗?”
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指着萧瑀骂道。
“汉书记载,从安帝永初元年至献帝必平元年,八十八年间,蝗灾,旱灾,地震,水灾,络绎不绝。”
“而因为这些天灾,罢免的三公共计有五十三人。”
“其中,司徒九人,司空二十四人,太尉二十人。”
“如今,大唐既逢旱灾,又有蝗害。”
“皇帝念你们辛劳,体恤你们。愿意代人受过,亲自前往终南山祈福。”
“而你身为宰相,却不顾民生疾苦,执意要扰乱这次祈福。”
“到底是何居心?”
“还不给本宫退下!”
皇后声色俱厉的话,让萧瑀如遭雷击。
这顶帽子扣下来,可以说是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当中。
如果关中真的受灾严重的话,他必然要以死谢罪。
萧瑀膝盖一软,连忙跪倒在地,脱下官帽磕头,口称。
“臣有罪!”
长孙无垢却一点也不愿意放过他,厉声喝道。
“你有罪无罪,皇帝说了算。”
“现在,给本宫退下!”
呵斥的声音,在太极殿传开,众人俱是心中一凛。
往日皇后为人和善,温文尔雅。就连劝谏皇帝,也是借古喻今,从来都不会斥责任何人。
今日声色俱厉,反倒是乱了方寸。
恐怕皇帝失踪这事儿,是真的了。
众人心中都是一阵大乱。
而跟在萧瑀身后的裴寂,见到这种情形,却是心中一定。
如今李世民失踪,长孙无垢方寸大乱,谋事可成也。
他施施然走出人群,敷衍的随便拱了拱手,这才盯着皇后,阴恻恻的说道。
“皇帝为万民祈福,禳灾除害,自然是功德无量。”
“可若不是呢!”
见裴寂出列,长孙无垢心知,今天的事,已经无法善了。
也罢,大家就拼个你死我活吧!
想到这里,再无顾忌,她像是看死人一样,看着裴寂,冷冷的问道。
“你,想说什么!”
裴寂毫不在意皇后的施压。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李世民如果能出来,他自己早就出来了。
要么,人已经死了。要么,被困在绝地。
没有人会在失踪十一天之后,还活着。
即便是在苟且偷生,可走不出绝地的话,迟早是白骨一堆。
自从太上皇退位之后,自家就人走茶凉,往日的煊赫权势,早就门可罗雀,化作王谢堂前燕。
自己即便是在朝堂,也和这帮人格格不入。
现在天赐良机,他怎么可能错过?
况且,自己也不是孤身奋战。大安宫哪里,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一双冒着野火的眼睛,盯着皇后,恨恨的想着,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到时候,你,和你的种,一个都别想活。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快要笑出声来。
裴寂忍住嘴角的抽动,高声说道。
“臣,想说的是……”
“皇帝失踪,如此震动天下之事,娘娘你故意隐瞒,究竟是如何居心!”
说完之后,回首一指尉迟恭,厉声问道。
“千牛卫掌执御刀宿卫侍从,专司护卫宫禁,却被你一队一队,径直调往终南山。”
“你尉迟恭,又是何居心?”
尉迟恭为人负功自傲,自认是皇帝亲信,就算是宰相有错,也是直面指责,根本不把裴寂放在眼中。
当下,冷哼一声,给了他一个后脑勺,傲然说道。
“禁军调动,乃是军中机密。”
“你算什么东西,也想插手军务?”
“给我滚开!”
说罢,正要一把推开裴寂,却听,殿外,一个威严的声音传了进来。
“哦!那要是朕想问呢?”
话落,殿外,太监高声叫喊。
“太上皇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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