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化,也是把薛言锡吓了一跳。在他眼里,眼前的苏恒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与先前相比,除了容貌外,再无半点相同之处。
虽然惊讶,但却并不影响他的一剑落下,犹如天外陨石坠落,阔剑所碾之处,虚空纷纷扭曲崩溃,无法承受这一剑之重。
然而,就在阔剑势如破竹、眼看就能将苏恒拍得鲜血淋漓时,一道剑影闪过,紫红色的剑身如聚雷霆,一道道水草般灵动的紫光纷纷盘聚其上。
随着苏恒一剑荡出,无忧剑格挡向阔剑,两者还未接触,魔剑剑身上的紫光就穿梭向前,在阔剑的去路上交织纵横,像是猛禽用树枝在树冠上筑巢,紫光结成的光球直直迎向阔剑。
锵!
尖锐的交鸣声响起,几欲震破人的耳膜。阔剑一直压着紫色光束下落,在逼近无忧剑本体半寸处,那一往无前的碾压剑势终于被抵住了。
苏恒一声清喝,魔剑荡起魔威,紫红色的剑身光芒愈发暗沉,流淌出近乎液态的黑色剑气,如鬼雾腾起,顺着阔剑剑身吞没上去,好似一张吞天噬地的恐怖大口,将一切有形无形的尽数覆灭。
“幽冥的气息……这是把冥剑?”
阔剑中传出惊疑声,但在鬼雾笼罩十方、黑色剑气扫荡天上地下的时候,却并未在阔剑后方见到薛言锡的身影。
显然,他以某种秘术与阔剑合二为一了。
苏恒掣剑,身如鬼魅,环绕阔剑脚步罡斗,以剑为笔,剑尖在前方连点。
与此同时,剑身散发出一股幽冥之力,那鬼雾便如跗骨之疽附着在阔剑上,一条条漆黑阴冷的墨线在那城门大的断剑本体上蜿蜒流转,如走龙蛇,每一个盘旋,都有一股至阴至邪的力量侵入剑内,欲秽其身。
人剑合一的薛言锡只觉周身气息一变,仿佛被拖入九幽黄泉下,即将在地狱中沉沦,当下凛然,心中一动,默默运起大龙象镇狱天功。
嗡嗡嗡嗡……
阔剑剧烈颤动起来,剑身上神圣之光大放,光耀八荒,照遍万里苍穹,涤荡诸天鬼魅。
一丝丝金光在剑身上游走,将墨线驱逐,渐而汇聚在一起,交织成一道形体。
“嗷!”
长啸惊起,云动九重,一道宛如龙吟象哞合鸣的怪叫声响起,无形的音波如水波般横扫而出,几要将整个庭院移成平地。
就在这时,暗中一道若有若无、似虚似实的“定”字音以微不可察的波动传出,院里的山石草木、亭台楼阁蓦然泛起一层紫金光芒,任凭音波和神力波动如何强烈,它们始终不为所动。
显然,暗中有人出手护住了这一切。
苏恒眼眸微凝,看着前方神光纷飞交织,逐渐形成一头庞然大物。
那是一头全身雪白的异兽,宛如一整块温润无瑕的白玉雕琢而成,象头象身龙尾,四蹄如天柱,粗壮强劲,沉稳厚重,每走一步,都好像是整个大地在移动,似可踏平诸天。而在蹄下,竟是长着一只只龙爪!
长长的鼻子撩起,发出一声长吟,竟有真龙的气势和威严。六只大象牙斜指向天,宛如六柄天剑,犀利不能当,动辄可以戳破苍穹,搅乱乾坤。
“白玉龙象。”苏恒轻语,认出了这头异兽。
天众领袖之一帝释天的坐骑,正是此类异兽!
“苏兄好眼力,看我这白玉龙象拉风不?比我那匹色马威武多了。接下来,苏兄可小心了!”
白玉龙象口吐人言,却是薛言锡的声音。这位域子有些另类,即便是在激烈的打斗中,也不忘得意洋洋地向苏恒吹嘘一番。
苏恒哑然失笑,摇头道:“可惜,薛兄这白玉龙象不是实体,而是神通所化,若不然,在下今晚可有口福了。”
薛言锡的声音顿时一寂,半晌才道:“原来苏兄也是性情中人。白玉龙象是吃不到了,除非苏兄日后往那西天走一遭,向帝释天借个十斤八两龙象肉来。不过,苏兄若能赢过在下,我可以考虑把我那匹色马送给苏兄一饱口福。”
“这倒不必了,马肉终归没那龙象肉吸引人,我想我还是等以后问帝释天借一借了。”
“倘若帝释天不小气的话,届时苏兄可不要忘了在下。白玉龙象肉,在下也想知道是什么滋味啊……”
“哈哈哈,好!一定!一定!”
两人大笑。
“嗯昂嗯昂!”一旁的马儿对两人怒目而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绕着庭院来回踱步,一张马脸都气青了。
听到两人的对话,它怒火直冲顶梁门,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忍无可忍,突然后腿飞起一脚,一蹄子踹在墙壁上。
砰!
一声闷响,想象中石倒墙塌的情况并未出现,反而是它那一张马脸由铁青涨成了通红。
原来,这处庭院被大神通者以法力加持,坚固了何止千百倍,它这一蹄子踹上去,就好比一个一两岁的婴儿拿拳去捶石头,不疼才怪。
马儿龇牙咧嘴,气得眼歪嘴斜,恨恨地走到一旁,铜铃大眼瞪着战场,脸上露出人性化的鄙夷和不屑。马嘴努了努,而后竟“啐”地吐出一口唾沫。
只是,苏恒和薛言锡是注定看不到它的这些小动作了,同样天才的对手交锋,不得不聚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力。
在他们说话的同时,白玉龙象立在阔剑剑身上,上踏九天,下触九幽,一声高亢的长吟,漫天鬼雾像是被至刚至阳的天雷劈中了一般,纷纷溃散破败。
那白玉龙象真若镇压地狱的神明,象蹄一踏,侵入剑身的幽冥之力很快被逼出。
光芒一闪,那龙象化作一幅图案烙印在断裂的阔剑上,霎时间,阔剑平添了无穷力量,一剑劈出,几乎将这天都劈成了两半。
苏恒剑式再变,幽冥之力化作冥火,熊熊燃起,将阔剑吞没。
然而,这次阔剑仅是一挥,纯粹的力量压塌一切,以最蛮横霸道的姿态将冥火击退。
随后,阔剑又一剑斩来,不死不休。
此刻的苏恒,早已以战神化身替代了真身,执无忧剑作战,见阔剑来势汹汹,他也没有使其他手段。
个中原因,一来是他想熟悉和印证无忧剑的力量;二来,在他真身突破天仙中阶后,他的战神化身也已有了天仙高阶的实力,正好与薛言锡持平。
他相信自己同阶无敌,故而仅以一身对敌。并且,这样还能隐藏真实实力,留待将来在古战场中给所有人一个惊喜。毕竟,当初他虽在仙道大会上展露过三身不灭术,但没有人看出此术真正的玄妙,更不会想到其余二身除了疗伤外,还拥有恐怖的战力。
唯一知道三身更多玄妙的,只有那些魔道高手,但魔道显然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若能借苏恒之手杀败其他流派,他们的压力也会小上不少,而魔道只须在内部思索克制之法就是了。
阔剑劈来,苏恒以无忧剑相迎。
当!
一声清响,魔剑鼓荡,他的身体直接被震飞了出去,倒滑百丈远才稳住身形。
“好恐怖的力道!”苏恒心中惊异。
方才他有意一试受龙象之力加持后的阔剑力量,却不想那撞击力超乎想象的恐怖,若非无忧剑亦是一把神魔之兵,恐怕会被阔剑一剑劈断。
“不瞒苏兄,此术名为大龙象镇狱天功,乃天庭十大开朝神将之一——镇狱神将,所开创并赖以成名的无上天功,以龙象之力,镇压诸天。凡天功所至,无善无恶,无神无魔,一切魑魅魍魉,诸般妖魔鬼怪,皆拜伏参上,唯我独尊!”
“镇狱神将?龙象之力?”苏恒双眼眯起,无忧剑震起万道仙光,一道至神至圣的纯净仙力随他一剑劈出,化作天河瀑布席卷而出,如仙女的衣带轻飘灵动,翻滚着缠绕向阔剑。
一股绵绵不绝的柔水之力蕴含其中,以柔克刚,化解阔剑一力破万法的路数。
“仙力?”薛言锡吃了一惊,“冥剑怎会有仙力?这不是地狱之兵?”
苏恒不答,而是问道:“听闻镇狱神将以剑为兵,一把重剑横扫寰宇,打得天下失声,唯独在与易天尊一战中,被易天尊并指为剑劈成了两半。有传闻说,易天尊后来打造神器指天剑,便是从这一战中有所感悟,因此,号称‘天下第一锋’的指天剑,其实都有那把重剑的一些影子。”
“哈哈哈,苏兄博学!”薛言锡大笑,“不错,这正是那把重剑,炼狱!”
“炼狱剑……”苏恒暗道果然,看这样子,薛言锡应该是得到了镇狱神将的传承,继承了他的道统。
以薛言锡的资质和现在的天地环境,日后纵是成为第二个镇狱神将都不无可能。
“只可惜,炼狱剑被斩断后,另一半也难寻踪迹,且神剑神性十不存一。若不然,苏兄,不是我吹牛,在下一剑下去,你可能都要在地底三千丈处了。”薛言锡毫不谦虚地道。
说着,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薛言锡再运天功,在愈发恐怖的龙象之力下,阔剑的力量近乎狂暴了起来。
那仙力瀑布冲刷而来,炼狱断剑横冲直撞上去,就好像是一座大山砸进了江河中,将河流一隔两段。
柔能克刚,大江大河可以包容任何一块大石,石入水中,在最初的涟漪荡漾后,就会陷入平静。但落入江河的若是比河流还大数倍的大山,那就不是江河吞没山石,而是大山阻断大江了。
万物相生相克,正是此理。此刻,炼狱断剑以事实完美诠释了这句话。
炼狱断剑来势汹汹,狂猛的劲风吹起苏恒金红色的长发。他面色不变,战意再起,剑荡八方,魔剑紫红色光芒大盛。
唰!唰!唰!唰!
随着苏恒四剑劈出,四种截然不同力量的剑气猛地撕裂苍穹,拉出四道长长的匹练,宛如挂空彩虹,以雷霆之势呼啸而去,斩向炼狱断剑。
仙力,邪力,妖力,幽冥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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