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恐怖灵异 > 美人记 > 185.媳妇

待安排好何恭出行要带的东西,五月底,乌水镇的范禹范秀才过来何家。当天,沈氏就安排范秀才住家里了。

        第二日租了马车,两人一大早便起程去了青城山。何家一大家子都在门口相送,连邻居冯家也给惊动了。因并不是去远方,辞过家里,带上小厮,何恭便坐车去了。范禹打趣,“怪道何兄不愿意离家。”

        因时间尚早,天还不太热,两人都坐车辕上,何恭笑,“我就不信范兄不惦记家里。”范禹这是从府学回家,然后来碧水县找他一道去青城山。

        范禹一笑,“就盼着这回能运道好些,倘在榜上,有了功名,好歹对得起这些年所学了。”

        何恭功名心不强,也是正经读书人,听这话道,“是啊。”他虽然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不过,一样希望能考出功名来,不只是为了做官,实在是这年头儿有个功名社会地位立刻不同。儿女渐渐长大,何恭想着自己这个做爹的也得加把劲儿啊。他哪怕考个举人,议亲时儿女的亲事都要上个档次的。

        两人说着话,坐着马车往青城山而去。

        何恭范禹一走,阿念阿冽江仁就要去学里了,胡文今日是特来相送的,他有事也一道去了书院。何子衿并未去青城山,而是在家里给阿念编草帽,如今天儿热了,阿念说了,要个帽子遮太阳,跟子衿姐姐那样式一模一样的才好。

        何恭这一走,沈氏就觉着空落落的,抱着俊哥儿坐在何老娘屋里说话。碗豆小麦丸子都在纳鞋底,何老娘说一回儿子的不容易,“为这个举人,遭多少罪呀,这么大热天的,不得出门请教学问。”

        何子衿道,“也还好吧,现在也不是正热的时候,山里更凉快,人家避暑都去山里。可惜爹不要我去,要不,我倒是想陪我爹一道去。”

        何老娘道,“你哪儿都想去。”

        “就青城山,又不远。”

        “咱们这儿不一样有山么,又不是八百辈子没见过山,有啥好去的。”说一回自家丫头片子,何老娘瞧着绣花的三姑娘又道,“这胡家也是,怎地这许多亲戚,得做多少鞋啊。唉,成亲都能开鞋铺子了。”

        三姑娘笑,“有丫环们帮我,倒也不费事,我定了尺寸大小,鞋底子她们做,无非就是给女孩子做绣鞋时,我来绣花就成了。”三姑娘擅针线,自从沈氏给买了丫环,也格外在这上头指点丫环们,就是年纪最小的丸子的活计现在也很不错了。

        沈氏知道是因何恭走了,何老娘心里牵挂儿子,有些不大痛快,遂笑道,“六月初是胡老太太的生辰,听说还请了戏班子。给胡老太太的礼,我想着,无非是些寿桃寿面,三丫头又做了一身针线,母亲看如何?”

        这些事,何老娘如今已不大管了,听沈氏一说,她便头道,“还行,你看着办吧。”又问,“请的哪儿的戏班子啊?”

        “说是州府的名班子,得唱三天呢。”

        何老娘最爱听戏,立时有了精神,笑,“到时咱们一道过去。”又道,“可惜三丫头不能去。”三姑娘要嫁入胡家,这时反不能出门。三姑娘微微一笑,并不介意,何老娘为已张罗着让余嬷嬷到时把她用上等杭绸做的衣裳拿出来穿,也让何子衿好生打扮。这话倒是得了沈氏的支持,沈氏笑,“是啊,大姑娘了,是得学着打扮,不能总是脑后梳根辫子,也忒简单了。”

        何子衿其实是挺会打扮的,主要是平日在家,没必要太郑重。就是去青云观,来回二十里路,娇小姐那作派真走不下来。像胡家这种场合,何子衿也知道要好生梳妆一般,不然太随便叫人笑话不说,也显着对主人不够尊敬。

        待胡老太太寿宴那日,用过早饭,何子衿就开始梳妆了,她年岁不大,在姑娘群里也不算太小,双鬟髻或是垂挂髻都不错,而且,小姑娘家,又是胡老太太的好日子,衣裳颜色都不用选,大红就好,喜庆。何子衿一身红底金花的衣裙出来,这料子,还是陈姑妈给的,说实话,其实华丽能闪瞎人眼,不过,料子当真是好料子,质地柔软,又不易褶皱。因颜色鲜亮的有些吓人,何老娘沈氏都不合适穿,便给何子衿三姑娘分了分。何子衿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又因生得很有些美貌,这样的华丽竟也能压得住。沈氏瞧着闺女直乐,连三姑娘都说,“妹妹是长大了。”

        何子衿挺挺比飞机场稍微略好些的小胸脯,无比遗憾,道,“就是没什么身材啊。”

        何老娘骂她,“快闭嘴,这也是女孩儿说的话。”真是的,这可急什么,年岁还小,总会长大的。何老娘上下打量一番,叮嘱道,“去了可不许说这种没头脑的话,好生给人家老太太拜寿。”虽说丫头早晚是泼出去的水,可生得好,带出去实在有面子。

        三姑娘笑,“姑祖母、婶婶、妹妹只管去吧,我在家定看好俊哥儿。”

        三姑娘素来牢靠,沈氏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不过是略交待一句,让周婆子中午多烧几样小菜,别因人少便凑合。

        胡家离得有些远,再加上还有寿礼要带,沈氏让翠儿在外头雇了一辆车,大家坐车去的胡家。

        两家既是亲家,何家便早些过去,也显着亲近不是。就这样,何家人到时,胡老太太屋里也已经坐着好几位族人了。胡老太太见着何家人也十分欢喜,先与何老娘说了几句话,彼此问候了身体,又赞沈氏,“跟你婆婆这么一站,哪儿像婆媳,跟母女似的。”

        何老娘大言不惭,“阿敬跟着女婿天南海北的做官,几年几年的见不着,都是媳妇安慰我,可不就跟个闺女似的。亲闺女也就这样啦。”主要这不是沈氏又给她生孙子了么,如果沈氏再给她生个孙子,不要说当亲闺女,当祖宗她老人家也乐意啊。

        胡老太太笑弯了眼,一家子,不说贫富贵贱,日子过得如何,在脸上就能看出来。何家虽只是家境平平,只看何老娘红光满面,沈氏年过三旬还是水灵灵的模样,就能知道人家日子是真顺心。何子衿也给胡老太太拜了寿,胡老太太招她上前,拉着她的手笑,“转眼就是大姑娘了,越发乖巧伶俐了。”胡老太太这样的身份,赞人鲜少会赞容貌,都是说性情。

        胡大奶奶以往是见过何子衿的,只是事隔两年,当年的小小女孩已经是青春美少女了,胡大奶奶先赞,“当初就知道妹妹生得好,这大了,越发出众。”

        何子衿抿嘴一笑,道,“大奶奶过赞了,您才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呢。”这位胡大奶奶听说娘家也是念书人家,自幼念书的人。

        胡二爷胡二奶奶夫妻在跟着外地为官的胡大老爷夫妇,并不在老家,陈二妞的丈夫胡宁在陈家孙辈排行第三,故此,陈二妞在胡家就是胡三奶奶了。陈二妞站在陈二太太身后,也是一身大红衣裳十分喜庆,只是面容有些消瘦了。何家女眷与胡家女眷分别见过,胡二太太倒也平平,倒是胡三太太格外热情,尤其是瞧着何子衿似乎格外顺眼,赞了又赞,夸了又夸,还问何子衿现在在家看什么书,末了对何子衿道,“我最喜欢女孩儿,家里也有适龄的姐妹,咱们不是外处,有空多过来坐坐,一道说说话也好。”说完还叫丫环拿了两串红珊瑚的手钏给何子衿,笑道,“也是刚想起来,我娘家侄子带来的,家里姑娘媳妇都有,一串给你,一串给三姑娘吧。”

        何子衿连忙道谢,一时,陈家一大家子也来了,屋里顿时更热闹起来,许冷梅跟在陈姑妈身边,产后身材尚未完全恢复,仍有些丰腴。陈姑妈也把能带的孙女都带上了,倒不是有什么想法,主要是让孙女们多出门走动,见一见世面也好。

        胡家是碧水县第一大家,胡老太太大寿,热闹就不必提了。好在,胡家书香人家,自有规矩,何子衿在姑娘群里,她也有相熟的朋友——史家福姐儿,两人素来极好的。这次坐在一处说话听戏,中午用过席面儿后,家里来叫,才一道回家去。

        史太太与沈氏又另约的时间说话,待回了家,已将傍晚。三姑娘见何老娘回来,连忙过去服侍。何老娘一面吃茶一面道,“啥都好,就是人忒多,戏也没听好。”

        何子衿把珊瑚手钏拿出来给三姑娘,三姑娘笑,“竟还得了东西,妹妹自己收着吧。”

        何子衿笑,“我是沾姐姐的光,胡家三太太给的。”还把缘故跟三姑娘说了。

        三姑娘道,“听说胡三太太的父亲在帝都大理寺为官,她娘家侄子被选派为蜀王府的属官,这会儿就在州府蜀王府里当差。她既给,咱们就收着。”胡三太太是胡家管家的媳妇,胡家能越过胡二太太叫胡三太太管家,这里头的缘故三姑娘不晓得,不过,胡三太太素来比胡二太太会做人是真的。

        何老娘自来便对大方的人很有好感,笑道,“三太太是不错,二太太瞧着就不是个和气的,我看二妞都瘦了,不比在娘家时气色好。”

        沈氏笑,“兴许是这些日子胡家老太太过寿,二妞是孙媳妇,没有不帮着忙活的,略有些疲倦也正常。再者说,头一年的新媳妇,不比在娘家做闺女时,有几个不累的。”当年她刚进何家门,除了累还得天天跟何老娘斗气。没孩子时嫌她肚皮没动静,生了何子衿又嫌是个闺女,那会儿沈氏没少有心里诅咒何老娘,哪里敢盼着有如今光景。

        何老娘点头,“也是。”想一想,她老人家又高兴起来,笑道,“三丫头这没婆婆的,倒也自在。”

        沈氏忙道,“母亲,你可别在胡家这样说,人家胡大太太好好儿的。”怎么能说三姑娘没婆婆呢。

        “我这不是一时忘了么。”经沈氏一提醒,何老娘这才想起来胡文庶出的身份,自知理亏,嘟囔一句,“这些大户人家可真麻烦,妻啊妾的,都叫人头晕。”何老娘并不是对胡大太太有什么意见,就是胡大太太对胡文颇有些刻薄,何老娘也没觉着有啥不对。主要是,何老觉着妾室这种存在本身就碍正妻的眼。而且,她老人家有些搞不清大户人家妻妾配置,觉着孩子谁生就是谁的。但在礼法上,妾生的孩子也不是妾的,庶子女法律上的母亲是嫡母,而非妾室。像胡文这样,以后就是真出息了做官啥的,哪怕他亲娘活着,请了诰命也是给嫡母的。妻妾分野,就是这样的云泥之别。

        何家在家里说胡家老太太寿宴盛况,陈姑妈回了家,将儿媳妇孙媳妇孙女们都打发了,单独留下陈二太太说话,茶都未喝一口,直接道,“你有没有觉着,二妞瘦了。”

        陈二太太怎能没察觉,这是亲闺女啊。就因着闺女的气色,陈二太太中午席面儿都没吃好,忙道,“我正想着过几天打发人过去瞧瞧二妞。”

        陈姑妈道,“二妞都嫁去半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孩子是天意,缘分不到则罢了。只是新婚夫妻,我看她那模样,怎么没有新媳妇的娇媚欢喜呢?你就别打发人去了,待过了胡家老太太的寿宴,你亲自去瞧瞧她。”新媳妇啥样,不必说也知道。正当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想当年沈氏那样不得何老娘欢心,刚进门儿时颇受了许多为难,沈氏的气色都叫何老娘恨恨的直骂“狐狸精”。陈二妞这个,家里也时常派管事媳妇过去送东西,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不好,怎么倒这般憔悴了呢。

        陈姑妈十分担心陈二妞,陈二太太就更不用说了,恨不能立刻飞到胡家去。陈二太太听婆婆这样讲,不由道,“莫不是二妞在他家受了委屈?”

        陈姑妈皱眉,道,“这种话先不要说,你先去问了二丫头再说。没有最好,有的话你也先把心沉下来,先看是什么事。”

        陈二太太连忙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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