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卿打发人往郑家送了拜帖,郑家当天就给了回信,让赵长卿只管去,既是成了亲,还叫他们夫妻二人一并去。
赵长卿提前给夏文预备出衣裳佩饰来,夏文道,“别望了跟宁弟说一声。”
赵长卿一拍脑门儿,笑,“你不说我都忘了。”吩咐红儿过去跟赵长宁说明日去郑家的事,又唤了永福捧进备好的礼物。夏文见只是细布六匹,和一些蜀中土物、两坛菊花酒,不禁感叹,“郑大人清正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若送贵重东西,郑太太再不肯收的。”赵长卿亲自检查了一遍礼品,笑,“这下你就心里有数了吧,郑大人就是这么个脾气。”聪明人都是自小知大,夏文自幼习医,素来缜密。
夏文笑,“郑大人在咱们民间的名声素来是极好的,当初父亲的事,我还动过去找郑大人申冤的念头。后来还是阿让给我提了醒,就算我不服判决,也应该去帝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告,没的去找郑大人的道理,郑大人那会儿又不是蜀地官员。”
赵长卿对于真正的官场也只停留在表面臆想中的层次,道,“如今郑大人成了天下御史的头,那些当官的总能收敛些。”
夫妻两个说了会儿话,红儿端了两盅药与一碟子密饯过来。赵长卿最烦吃药,先看夏文面不改色、风度翩翩的将一碗汤药喝了,夏文还给赵长卿亮亮碗底,见赵长卿磨唧,不觉好笑,“要不我喂你。”
赵长卿白夏文一眼,“要你一勺一勺的喂,还不如一口气喝下呢。”这才端起药,捏着鼻子一气灌下,嘴里除了苦还是苦,赶紧漱了口,又去捏蜜饯大大的吃了两口才好了些。待红儿端着空碗退下,赵长卿问夏文,“得多久才能有啊?”赵长卿与夏文成亲将将整两年,一直没身孕,如今听到凌氏又生了,赵长卿都有些着急。她喜欢孩子,两辈子都喜欢,上辈子没机会没缘法生,这辈子,她一直盼着能有自己的孩子,那才是自己的骨中骨、肉中肉。
虽然一直没身孕,赵长卿大夫出身,也不会把缘由只归结于自己身上,与夏文商量了半夜,两人拟了方子,都在喝汤药调理。
赵长卿这般期待,夏文心下极暖,拇指抹去赵长卿唇际的一点药色,笑,“这事莫急,咱俩身子都没问题,什么时候能有得看老天爷的意思。”夫妻间的生活也正常的很,该有时总会有的。
说一时话,赵长卿先休息,夏文还要去隔间小书房看书。
第二日正是休沐的日子,郑老太太郑太太见着赵长卿很是高兴,郑老太太很是瞧了夏文几眼,证据十分亲昵,道,“只在信里知道你成了亲,到底没见过女婿如何,不能放心。”
郑太太赞夏文,“前年老爷知道你在军营做军医,很是赞了一番。果然是少年才子,这样的好医术,更有才学。”又问夏文桂榜名次。
夏文秋举考的很不错,郑太太不免又赞了一回,待听得赵长宁得了个孙山时,郑老太太郑太太婆媳都笑了,道,“一样的,那解元是举人,你也是举人,还不都一样。只管安心复习功课,明年定能金榜题名。”
今日郑大人在家,大家闲话几句,郑老太太就让夏文、赵长宁去了书房,女人们方说起话来。郑太太笑,“你也忒小心了,老爷虽是御史,也不是没朋友,咱们坦坦荡荡的来往,没事的。”这是说昨天赵长卿打发人送信来的事。
赵长卿笑,“我是想着,每科春闱必有御史台监场的,只是不知要何时避讳,宁可小心无大过,别给些小人可乘之机,连累了郑伯伯就不好了。”
郑太太笑,“你这样缜密,以后夏公子做官也是不怕的。”
“您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赵长卿笑,“看老太太、伯母的脸色极好,我就放心了。咱们自边城一别,十来年没见了。”
郑老太太笑叹,“可不是么。我们离开边城时,你还是小女孩儿,我瞧着,个子又高了。”
郑太太笑,“卿丫头的个子比寻常女孩子要高一些,那会儿她个子就跟颖丫头差不离。”说到女儿,郑太太笑,“还有件事,你知道了定高兴,颖丫头说明年要来帝都。”
赵长卿惊喜至极,“再想不到的?不知是明年几月?”
大家经年不见,自有许多话要说。郑家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午饭时人手不丰,赵长卿还跟着去忙了忙。郑太太看赵长卿这般熟练的收拾厨事,感叹道,“你说,十来年没见,头一遭见,还要你来跟我一起忙。”
赵长卿笑,“伯母若不叫我跟着忙,才是把我当做外人呢。许多富贵人家的太太奶奶们最司保养享受,其实,适当的干些活,对身体极有好处。”
郑太太笑,“我是做惯了,若是哪天不做些活,反倒觉着闲的慌。”
“伯母早上还练五禽戏吗?”
“练的,我跟老太太,一早一晚都会练。”郑太太笑,“上回去西山寺,老太太还是自己走上去的。对了,有空可一定得去西山寺,那儿的香火极灵验的。”
赵长卿道,“我听说帝都天祈寺名气最大呢。”
郑太太笑,“天祈寺是皇家寺院,样子宏伟,皇家有佛事多在天祈寺,庄重些。西山寺去的寻常人家多,承恩侯家自来就是在西山寺烧香。”话到最后,郑太太还八卦起来,“如今有女儿的人家多是在西山寺烧香。”
“这倒有趣。”赵长卿一笑,难道谁去西山寺拜佛都能闺女做皇后不成?若前生,她定然得觉着皇后乃天下女人至尊至宝之位,只是如今想想,听说皇后娘娘的年纪与她相仿,陛下却是垂垂老矣,何况还有三宫六院,妃嫔无数。皇后之位,贵则贵矣,只不知皇后娘娘是否真正欢喜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世间,谁又能永远欢喜呢?或者大部分人都是在寻求欢喜的过程之中吧。
“待冷些时候,西山上还有老梅大长公主的万梅林是一道盛景,不过那里寻常不准人靠近,是大长公主的别宫。”郑太太在菜上洒一些调味粉,便出锅装盘,笑道,“西山寺的位置高,自西山寺往下看也能赏梅景。若论现在,栖凤山的红叶最好看了。”
在郑家用过午饭,一行人方起身告辞,郑太太叮嘱赵长卿,“有空只管过来说话,我跟老太太都不大出门,就盼着人过来玩儿呢。”
赵长卿自然满口应下。
回家时,正赶上梨子也自外头回来,一行人便去赵长卿夏文的院里说话,梨子叹道,“可惜郑大哥外放做官不得见。”他与郑妙嘉有交情。
赵长卿笑,“就是外放做官也不是没见面的时候,郑姐姐明年就来帝都了。”
梨子倒是为郑家和赵长卿高兴,只是他又不认得郑妙颖。丫环端来梅子茶,梨子呷一口道,“你猜我今天去哪儿了?”
“我连帝都都未逛过,哪里知道你去哪儿了?你就直接说见到什么大场面就行了呗。”赵长卿深知梨子显摆的性子,小时侯穿件新衣裳都得在她面前晃悠八百回,你不夸他,他便一直晃悠。
梨子咋舌道,“今儿我真是长了见识,以前说起帝都的威风,都是六部九卿衙门如何如何,如今方知传言不真哪!我去朱雀大街的铺子里办事,经过一个衙门,那叫一个气派!六部九卿根本没的比!”
赵长宁慢慢喝着梅子茶,听梨子说的绘声绘色,不禁瞪着眼睛问,“梨子哥,你该不会是走到皇宫里去了吧。”在赵长宁看来,比六部九卿更气派的,当然是皇宫了。
“切~我就是想去,你以为皇宫是谁想进都能进的?”梨子道,“再者,我说的是衙门,衙门!知道什么是衙门吗?”
夏文含笑听着梨子显摆,赵长宁道,“你就直接说吧,看这吊人胃口的。你今儿不说,明儿我自己去朱雀大街逛一圈也能知道。”
梨子道,“那你明天自己去看吧。”
“快说快说。”赵长宁催促。
梨子钓足了人们的胃口,方道,“监察司!监察司!知道是什么地方不?”
尽管赵家出身寻常,赵长宁也是有一些基础官场知识的,赵长宁迷惑道,“只听过六部九卿,哪里有个监察司?这是做什么的地方?”
梨子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听说里头都是皇帝老子的秘探,监察司的司长便是天下秘探的头子!我的天哪,你们没见监察司的气派!别的衙门都是红色大门,就监察司的大门,那是黑色玄铁铸成的!大门那个气派啊!门前都没人敢走!连鸟都不敢从上头飞过,你们说,气不气派!”
赵长卿唇角抽了又抽,问夏文,“相公,这叫气派?”
夏文忍笑,“梨子,这是恐怖吧。”
梨子少年便开始经商,见的世面绝对不小,且小时候也念过几本书在肚子里的,眼睛贼的很,梨子竖起一根手指道,“我跟你们说,不管气派还是恐怖,反正一个理,如今这帝都,监察司可是了不得的地方,不好惹的很。你们以后都是要做官的人,如今监察司在外头名声不好,你们可别跟那些酸秀才似的去讨那个口彩。今天我就去茶楼做了半个时辰,我的天哪,都是不要命的,一些个帝都来春闱的举子们,能知道什么国之大事?屁股往凳子上一坐就骂监察司,我想,监察司又没刨他家祖坟,至于嘛。都是脑子有病。”
赵长宁好奇的问,“监察司都干什么了,这么多人骂。梨子哥,你知道么?”
“我哪里知道。”梨子道,“反正监察司没干过对不住我的事,我主要是给你们提个醒,如今外头的无知酸生多,你们别跟那些人学。”
赵长宁道,“那哪儿能,没事出那风头做甚,还不如在屋里多念两篇书。”
赵长宁是个直性子,夏文想的却细,明白梨子的意思,道,“阿宁,你去跟阿白他们都说一声。我去跟阿殷他们说一声,就是出门也不要去议论监察司。”
赵长宁不解,“姐夫,咱们是来春闱的,念书还怕时间不够,哪个还会出去骂监察司啊。”
夏文笑,“你我与监察司没仇,外头那些人难道就与监察司有仇?他们不见得真的想骂监察司,如今在帝都来的举人,除了念书磨练文章,也要寻门路走人情。如今骂监察司,恐怕就是人情。”
赵长宁皱眉,“这算什么人情?骂了监察司对他们有好处?”
夏文徐徐引导赵长宁,“对他们没好处,但是,对监察司的对头是不是有好处?”
话至此处,赵长宁恍然大悟,“这么说,他们不是平白骂的,竟是受人指使?”
夏文一笑,眼中十分不屑,“说指使都是抬举他们,邀宠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身体不大舒服,能码的时候都会码一些,大家别嫌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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