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郑泰已经疼得汗如雨下,晕了过去,身体砰然倒地。
白色的孝服上鲜红弥漫开,整个腹部鲜红一片。
刺杀王爷,准确来说,刺杀新君肯定是死路一条,众侍卫手上再使劲,杜岩多处身负重伤,颓然跪倒在地,他喃喃一句,“太子,臣……力尽于此。”
铜色面具从他脸上滑落,不少士族窥见他的脸,惊讶至极,“杜、杜岩,他是杜岩。”
门外又有大批侍卫涌入。
宗亲士族们饱受惊吓,今日未免太过戏剧,来时还有两位好好的藩王,到了此刻,一个担着弑君罪行,刚才还妄图行凶。
另一个基本算是继任的新君,却被自己所带的随从给刺伤,生死不知。
祁王还昏迷没有醒来。
堂内一时间群龙无首,有的喊“召太医”,有的喊“刺客伏诛。”
舒仪在士族的队伍里,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瞠目结舌,谁能想到德王到了这一步,居然峰回路转。
更没有想到,那个统领袁州军的将军,居然就是曾经废太子的东宫卫率杜岩。
她不认识,可是久居京城的士族不少人都见过他,当即认出来。
“确实是杜岩,绝没有错。”
有士族确认道。
舒仪不明所以,她曾亲眼见过杜岩统帅袁州大军,为什么眨眼就对德王祭出杀手。
沈璧早就没有先前的闲适姿态,郑泰倒下后,他比任何人都着急。
德王几乎已经是皇帝了——怎能倒在这里。
沈阀把所有筹码都压在了德王身上,他们已经成功了,沈璧的同胞亲妹很快会成为皇后,沈阀会跃升众阀门之首,这一切的回报,都建立在德王的皇位上。
沈璧冲到德王身边,一手捂住他腹部的伤口,感觉到鲜血汩汩往外流淌。
他比自己受伤都更着急,大声呼喊,“召太医,速召太医。”
不少士族和侍卫们都往堂外跑。
那边宗亲也混乱,简直如乱麻一团。
年纪最长的祁王自晕过去后怎么也唤不醒,明王被擒,德王被刺,这算怎么回事,更可怕的是,郑家的江山该怎么办?
接二连三的打击都在郑家人身上,宗亲们六神无主,不由把视线转向郑穆。
郑穆是场中唯一保持镇定的人,他冷冷一暼周围,被他目光所扫的人都感觉如遇寒冰,身上一凉。
他面容冷峻,于此时如同定海神针一般,有镇定人心的作用。
“召太医,令当值的太医全部来,把祁王挪到堂后休息,先行照看德王。
明王先行看押,罪行再议。
不得慌张,也不得声张。
敢透露只言片语扰乱民心者,当斩。”
侍卫们依令执行。
宗亲们也齐力搬动祁王,另一拨去照看德王。
德王血流不止,伤势极重。
杨臣奔进堂中,见到德王惨状脸色煞白,明明己方部署周全,已经是必胜的局面,怎会横生枝节,一下子变成了这样混乱的局面。
他有些不敢置信,不由对郑穆求助:“师父?”
郑穆令他,“你去盯住明王,万不可让他趁机起乱。”
杨臣看看德王,心知城外还有矩州、袁州两路大军,一个处理不慎,极可能引起大乱,当下不再犹豫,去监督看押明王一事。
沈璧急的额上汗珠大滴大滴地低落。
宗正府如今是满地狼藉,除了倒地的德王,还有几具尸体,现在谁也顾不上了。
舒仪在士族人群中,听着议论纷纷,众人都是震惊疑惑,又对眼下这个情况感到迷茫,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做。
舒仪朝郑穆看去,他一道道下令,宗亲们依命行事,场面已稳定许多。
这时地上的杜岩动了动手指,堂间所有人都当他已经死了,谁知还留着一口气,只有少数人见到,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惊叫。
平时这群士族也不是容易受惊的人,委实是被今日惨烈的经过吓到,以至于稍有风吹草动就杯弓蛇影起来。
郑穆抬脚朝杜岩走去,立刻有宗亲阻拦道:“郡王当心,刺客未死。”
“无妨,都伤成这样,哪里还能动手。”
来到杜岩身旁,郑穆蹲下身体。
众人只当他去查看杜岩是否死透。
舒仪练过内力,耳力远胜众人,她听见杜岩嘶哑不成声问,“是、是你?”
郑穆背对着众人,声沉如水,“是我。”
杜岩笑了,声音像是夜枭,却因为太虚弱,听着像喘息,他最后一句话道,“好、郑家人……果真是好。”
众人没有听见,只看见杜岩身体抖动,没一会儿就咽了气。
地上一共有胡岚、杜岩、还有明王的随从三具尸体,还有两名受伤的侍卫倒地不起。
场面再是凄惨不过。
士族们却是迷茫,脑里转的都是同一个念头,德王……如果真的一命呜呼,这江山到底交给谁来坐?
太医很快来到,各个面如土色,紧急救治德王。
宗正府紧闭大门,一直到夜间,德王勉强保住性命,但腹部伤势过重,始终没有转醒。
士族众人都被留在宗正府不能离开,只能给家中报个平安,还不能提及此间发生的事。
舒仪因是女儿身单独住了一间房,夜里众多士族都睡不着,却也不敢随意出门议论白天发生的事,偌大一座宗正府,人数众多,却是万籁俱静。
夜色深沉,有侍女来敲舒仪的房门,称“郡王召见。”
舒仪来到宗正府后院的偏厢,郑穆处理完公务,正放下笔,见到舒仪,脸上带了些笑意,招手让她近前,握住她的手道,“白天可受惊了?
听说你刚才用饭才吃了一点。”
他牵着她来到屏风后,那里摆着一桌饭菜,热腾腾的,桌上还有一壶酒,股股醇香,极为引人。
舒仪的目光在酒壶上一溜,道,“您心情很好?”
郑穆一怔,“如何见得?”
“有酒有菜。”
郑穆摸了摸她的头,温和道:“酒是给你压惊的,旁人可没有这个待遇。”
舒仪唇角略弯,头蹭蹭他的手掌道,“我又不是旁人。”
见她爱娇,郑穆紧绷了整日的神经都为之一松,把人搂在怀里,低头就看见她乌黑的发顶,粉白的脸蛋儿,小嘴含笑,一点殷红。
郑穆心里发软,仿佛争斗权欲都已经消散,只剩下相依偎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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