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不知这一波队友卖得有没有价值,赌注太大,自己心里也很没底,头都不敢抬:“哥哥可还记得,我之前曾道有秘密不可说?就是那坏东西!它在我脑子里头,绑定了我的灵魂,甩都甩不掉。我之前不敢同它争执,直到开了灵府,见着它的全貌,意识到它并不能将我如何,才没那么害怕它。”
她纵然是强调了“绑定灵魂”四个字,有双方绑定,保证它基本生存权的意思,系统却还是越听越不是滋味。
这些话,一字一句听上去愣像是埋在心底的真心话。
临殷不搭腔,看着她表演,
池鱼绝不冷场,切切将自己的心路历程给他捋了一遍,半真半假,力求痕迹全无,把谎话圆得漂亮。
他听着,又好似没往心里去,支着下巴坐在桌案边上,垂头看着一本不知名的册子。
等她说完,桌案上的烛台已经融了小半,灯芯隐没在盈盈的烛泪之中,火光微弱。
池鱼有些口干,想喝水,这才悄悄抬头,扫了临殷一眼。
临殷的册子翻到了页末,感受耳边聒噪个没完的声音终于停下,施施然看过来:“说完了?”
池鱼:“……恩。”
临殷道:“沧泽生给你的机缘,就是这?”
池鱼心里一个咯噔:“……”
妈的,你早点说会死?我的口水不值钱?
但旋即又意识到临殷的态度过于消极漠然了,他轻描淡写,仿佛并不在乎系统的存在。
自然,他也有理由这样做。他是胜者,立于不败之地,掌握了所有的筹码,早没必要将败者放在眼里,特地谈判。
他想如何,就可以如何。
池鱼想,挑明到这份上,话可以摆在明面上说了。
十指在膝前搅紧,仰着脸道:“哥哥你……什么都知道了,仍然不打算杀我吗?”
临殷忽然笑了声,轻蔑,且古怪。
所以,这就是她敢摊牌的底气。
临殷不喜欢被人掣肘的感觉,
眉眼之中浮上一丝沉郁的冷意,似笑:“你这样觉得?”
系统:作值998
池鱼被冻得一抖,刚支楞起来的一点自信被粉碎得连渣都不剩,使劲摇头:“我、我是说哥哥暂时还没杀我,想必我对你还是有用的……”佯装欲哭,“要不然,哥哥再留我几天?我是愿意为你出力的,我同那个坏东西不是一伙的。我今日在外头大闹,也是为了哥哥你呀!”
临殷一脸“我看你继续编”的表情。
池鱼挪腾着过去,并悄咪咪趁机爬了起来,蹲凑在他的座椅边,可怜巴巴:“池宝宝是我儿子,沧寻白灭了他全族,还要觊觎他的龙魂,我怎能容他?在这一点上,我与哥哥的立场是一致的。哥哥不也是想要复仇金陵和兰溪吗?魔族隐患已除,正是世家内斗,重新整理秩序的好时机,兰溪不甘屈居金陵之下已久,只需一点契机就会有争斗起。届时沧寻白和邱宴两败俱伤,我与哥哥的仇也就都报了。”
瞥眼见临殷的表情没有大变动,继续道,“现在两者之中已有【苍生剑】做隔阂,现在又多了个池宝宝。宝宝也是你的儿子,就是兰溪的一份子,若金陵敢动他。一来其内部丑闻爆出,会出大乱子,消弱对外实力,二来便是打兰溪的脸,兰溪不会放着这么好的借口不用的。”顿一顿,一波彩虹屁奉上,“哥哥先前带宝宝来,亦有这样的打算吧?哥哥真是算无遗策!”
临殷明白沧泽生所说,本源能做出的退步超乎他想象是什么意思了。
池鱼话里话外说得分明,金陵和兰溪两大顶级世家两败俱伤、使得人族势力跌落一大截也没关系,只要魔族不从魔域出来。
可,他为什么顺从它的退步,答应这一条件呢?
人族继续统领着天元大陆,对他可一点好处都没有。
看来她终究是向着天道的。
……
系统料想临殷不会答应,池鱼的摊牌求和是无路可走之后唯一的生路,但危险同样巨大。
摊牌之前,临殷也许判定他们的危险性小,还能像是逗玩一般,抱着看池鱼能演出点什么来的心思,容她几天活路。彻底摊牌之后,池鱼便是代表着天道与他谈判的气氛了,一个弄不好,让临殷觉得她站在他的对立面了,就很容易翻车死人。
譬如现在,池鱼已经极尽委婉了,它还是收到了来自临殷的作值,一个大额的998,眼看着就要谈崩。
系统意识到,不能光让池鱼卖自己,
它可能要昧着良心,拿出隐瞒至今,最后的筹码了……
……
池鱼突然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对她道了一句急促的对不起。
然后仿佛是后脑勺那个地方一麻,被人敲了一闷棍般,脑子嗡鸣阵阵,立扑倒地,昏了过去。
池鱼倒地正好掐在临殷起身的时机,
他的衣角拂到了她的脸颊,她刚好地软倒下去,像极了碰瓷。
临殷:“……”
若不是池鱼倒地的时候正好磕到了书桌的桌角,咚地发出了声巨大的声响,而她却没有咋呼着破功,临殷可能真的会迈步跨过她走人的。
这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毫无表症。
临殷皱眉,垂眸看到池鱼仿佛极痛苦一般面色煞白,蜷缩着倒地,
额头之上磕破了皮,正涓涓往外淌着血。
临殷怀疑这是她玩的新把戏,大概知道自己刚才与死神面对面,要施苦肉计躲过一劫。
苟延残喘。
三息之后,临殷的门口多出来一个人,南钰候立在外:“主上?”
临殷嗓音冷冷的:“去请医师来。”
南钰:“是。”
……
池鱼前一日刚在品花楼大闹,道出皇家秘辛,当天夜里就昏迷不醒了,似沉入痛苦的梦魇,在睡梦中也惶恐不安,时不时惊惧地轻微抽搐。
聂远山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有兰溪人刻意的推波助澜,鸣城之中的流言蜚语愈渐说得有鼻子有眼。
沧止觉得池鱼绝对是个煞星,八成是做局要演他们,第二日一早便带上御用七品药师,亲自来给池鱼诊脉看病。
诊断出来的结果更加暧昧、令人匪夷所思:池鱼竟然中了魂毒。
这下沧止就算长了八只嘴,也无法洗清皇族的嫌疑,一咬牙:“给我治!中了魂毒而未当场死亡,就证明对方的实力并没有强过她太多。南鱼儿不会一直昏迷,只要她醒过来,知道害她的人是谁,找到人,魂毒就好治了。”
殿内人员纷杂,兰溪派来的使臣近乎全到,并非是担忧池鱼,而是特地来给沧止使绊子的。
聂远山两步上前拦在沧止面前:“少君此言差矣,就算要治,也应当是由我兰溪的医师出手救治。否则,若是死无对证,便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沧止被黑锅砸得满头包,脸色更是沉得跟锅底似的:“你们随行之中顶多只有五品药师,就连七品药师也不见得有把握治愈繁复的魂毒,更何况你们!”
聂远山笑眯眯:“这就不劳烦少君操心了。我已经向师祖禀明情况,至多五日,药师就会通过空间门赶到此处。”
沧止磨着后槽牙:“五日?那会儿你这南鱼儿师妹怕是尸骨都凉了。”
聂远山不动如山,神情漠然:“少君方才也说了,师妹昨夜未死,便证明这魂毒并不凶险,想必区区几日也是能扛过去的。修真之人,凶险即是机遇,说不定师妹能自行炼化这魂毒呢?”
南鱼儿若是死了,倒还更方便行事,能一口咬死了金陵的罪名,损失还远小过死掉一条妖龙,没什么不好。
沧止一连说三个好,
南鱼儿是兰溪之人,他们若是拦着,他一个外人还能强行给人治病不成?况且他还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将人救回来,万一抢过来,砸手里了,更加说不清。
愤愤拂袖离去,准备上禀沧寻白,顺带探探口风,是不是有暗卫私下出手了。
……
临殷目睹这一场闹剧,自始至终没有出声。
他从昨夜起就知道池鱼的病灶是魂毒,而且极巧的是,魂毒的气息让他万分熟悉,正是来自邱宴。
魂毒有一特性,就是不可对同一人施展两次。
邱宴之前分明已经对池鱼施展过一次,怎么可能会有同一个人的魂毒第二次种进她的灵府?
唯一的解释是,她的魂毒,是自己给自己加上的。
又或者说,是本源这种超出规则之外的力量,给她加上的。
它想做什么?
杀死自己的宿主?
还是他们配合用苦肉计,筹谋着什么?
临殷根据池鱼的反应判断,更倾向于后者。
他见过池鱼真实中魂毒之后的模样,明明很平静。
她的心魔来自于独身一人,没人在意的孤寂,除此之外,她毫无畏惧,自然不会有浮于表面的惊惧抽搐。
可,会不会,她正在被本源惩罚?
因为谈判决裂,他们的合作也到此为止?
……
池鱼很不解。
系统在魂毒的梦魇之中给她圈出来一个圆球体的空间,让她等着。等什么又不说,翘首焦躁地只看着天际。
“咱们的生死就在这一赌了,若他来了,咱们就还能有筹码苟一波。若他没来,咱们就别把所有的作值凑一凑,给你的菩提上九级,看能不能炸死临殷。若是还不能……骨灰盒我要蓝色。”
之前他给做出来的两个计划,其实都基于一个被它默认的基础。
若基础都达不到,不如死得体面干脆一些。
系统之前挺有信心的,觉得临殷是缺人推他一把。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曾十拿九稳的自信愈发岌岌可危起来……
池鱼仿佛明白了它要做什么,又仿佛没明白,总觉得哪里逻辑不太顺:“你要在我的灵府对他设伏?可‘他来了,我们苟一波’又是什么意思?”
不到最终的时刻,池鱼不想加害临殷,但此刻似乎就是撕破脸皮,两人之间只能活一个的境况了——她也看到了摊牌的最后,临殷给的作值。
系统魂不守舍,没回她。
池鱼摇了摇脑袋,无可奈何地趴回地上躺着,继续漫无边际地等待。
等着等着,她终于捋清楚哪里不太对了。
系统在她的灵府里面设伏,可是临殷为何要进她的灵府?
正当她想要提醒系统,咱们的计划有一个天大的bug的时候,
远方,厚重的血云被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有幽蓝的天光从那倾泻下来,照耀在乌沉沉的海面,仿佛一轮皎皎的清月。
清冷,却也莫名温柔。
池鱼心口重重一颤。
她身边的结界不知何时被系统消除了,
一个人孤零零地蜷缩在沙滩上,泪流满面的画面,像极了上一次他在魂毒梦魇之中找到她的模样。
临殷眸色更沉。
一切仿佛重来。
池鱼眼眶泛红,委屈地冲他伸出了双手,仿佛一个讨抱的姿势。
但不同于上一次,
这一次,临殷步步走近,俯身,将她拉入了怀抱。
两人肢体相触,
池鱼神经猛地一震,有股子不可描述的感觉自小腹升腾而起,导致她忍不住轻哼一声,手脚发软,整个栽倒在临殷的怀中。
然后……
那感觉就更刺激了。
日!
池鱼慢了很多拍地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那么回事啊!!!!
她在临殷怀里待上片刻就受不了了,感觉自己像一滩水,要在他手中就这么化了去。
更绝的是,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不是,神交只需要碰到就可以吗?居然都不需要配合什么动作什么的?!太草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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