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萧云没晕多久,才刚回到部落他就醒过来了,毕竟只是被严重的体臭熏到再加短暂的窒息而已,没像上次那样差点给踹出脑震荡……
就是,貌似这一晕坐实了他体弱的石锤,几个少年人看他的眼神儿都挺小心翼翼的……当他借了萨尔的木桶预备提水洗菜时,少女羊毛立马就把木桶抢了过去,好像从部落到取水点的几百米路也会把他累出啥毛病似的。
这事儿反正也没法解释,萧云索性找了块石头坐着分拣野菜,这次有三个雪狼人少年帮忙,挖回来的野菜比他一个人瞎折腾的时候多得多,除了最常见的蒲公英、车前草,相对较少的灰灰菜也摘了不老少,还意外发现了一些紫苏。
紫苏,这玩意儿萧云特熟,不是因为这东西算是一种中药材,而是他是南方人——南方人自家做泡菜的时候会往坛子里加紫苏叶,这玩意儿可以防止泡菜长白点儿,以前萧云的老妈泡酸萝卜、酸菜的时候他就看见老妈加过。而且吧紫苏叶子自带香味,南方挺多地方还把这东西当调味料使。
“可惜没有折耳根……纬度高的地方长不长这个的?算了,现在也不应季。”
结穗的车前草太老不能吃,不过煮的时候加点进去也能防治下痢疾啥的,雪狼人没有讲卫生这个概念,就算体魄非人那也备不住会拉肚子;蒲公英味道有点苦,跟灰灰菜混搭中和一下刚刚好,再加点紫苏叶子提香味,齐活。
他这边摘着野菜,另一边,回了部落的族人都远远地盯着他看。
“阿山,阿云是怎么了,忽然喜欢玩草了?”另一名刚回来的雪狼人战士坐在自家帐篷门口磨骨箭,瞠目结舌地看了半天“玩草”的阿云,不解地朝撅着屁股收拾野果的阿山打听。
“那个不是草,是菜。”
阿山压根不知道咋回答,倒是旁边把野猪收拾好正休息的牛角出声了:“是野菜,我吃过了,好吃。”
“哦——”雪狼人战士和阿山齐齐拖长音调,“有多好吃?”
牛角抱着个牛头骨的“杯子”正喝水,闻言舔了下嘴唇、砸吧下嘴:“反正是好吃。”以他匮乏的词汇量他指定说不出什么赞美的话,不过他那回味的表情已经很能说明他的感受了。
雪狼人战士和阿山面面相觑,骨箭也不磨了,野果也不收拾了,两人一块起身,大步朝萧云走过去。
萧云知道雪狼人的肚量是没有剩饭剩菜一说的,所以他把今天下午采集到的灰灰菜、蒲公英都摘出来放一块,预备着一会一起下锅煮;紫苏要留点备用,车前草的话挑一些出来煮,剩下的先放一边回头取种子。正忙活着呢,舅舅阿山和另外一个块头跟牛角差不多的雪狼人老哥走了过来,在旁边蹲下,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分类成几堆的野菜。
萧云:“……”算了,先装看不见。
阿山伸手、捏起一株车前草,看看萧云没啥反应,便……嘴巴一张、把整株车前草塞到了嘴里。
“舅舅?!”萧云惊了,卧槽上面那么多泥巴你看不见?!
“……”阿山不说话,也不吐出来,一脸凝重的表情使劲儿大嚼老得不行的车前草。
萧云……萧云完全惊了,就算不懂微表情他也看得出阿山那吞咽动作有多撕心裂肺。
艰难地咽下整株车前草,阿山绷紧的脸都快裂了,偏偏他还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朝萧云点头赞道:“果然、好吃!”
萧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那个同来的雪狼人战士蹭一下起身走人,回去磨他的骨箭去了……阿山这演技,连雪狼人都骗不过。
“……舅舅,这个不是这么吃的。不能生吃,也不吃太老的部分,就算是吃凉菜也要先焯水,也就是拿水煮过,而且在下水煮之前,上面的泥巴得先洗掉……”萧云哭笑不得。
“哦。”阿山这下不掩饰了,把他那憋得难受的表情给露了出来,龇牙咧嘴的。
萧云……萧云是真的彻底对雪狼人的脑回路没什么想法了,真的。
用羊毛提回来的水洗好菜、收拾好放到一边,萧云觉得自己真没必要注意节奏慢慢去影响雪狼人,那种弯弯绕绕的套路完全是浪费时间,于是他便懒得搞什么韬光养晦隐蔽锋芒,直接走到牛角收拾好的野猪肉旁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所谓的收拾好……就是剥了皮、破掉肚子掏掉内脏的整猪——因为没有刀刃的关系,雪狼人没办法把整头野猪分解成肉块,杀猪的时候又没放血,萧云走近了差点给厚重的腥骚臭味熏一跟头。
“吗的,YY小说里面香喷喷的烤野猪肉果然都尼玛骗鬼,没搧过也没把血沫彻底去掉的野猪肉,烤起来光是气味都能把人熏吐了吧?!”
萧云捂着鼻子内心一阵卧槽,要让他晚饭就吃这个他是肯定不干的,想了想,招手把牛角喊过来:“牛角,我们要不要把这个肉弄好吃一点?”
“要啊。”牛角即答。
牛角吃过他带回来的野菜,比舅舅阿山还好使唤,萧云索性让他扛起野猪肉,自己提了个空水桶装上野猪内脏,一块到河边去二次加工。
想了想貌似还需要帮手,萧云又把少女羊毛给喊上了——他原本是考虑叫上萨尔的,但是他又担心这个人类沾了凉水感冒啥的搞出麻烦事。
出了部落,往西南方向走大约五百米就能看见让迁移的部落留下来驻扎的大河支流。秋日的河水不像夏日那样湍急,看上去河面还算平静,宽度目测在二十米左右的水面上有少许水鸟起落,河两岸长着茂盛的芦苇,靠近部落的面向被雪狼人挖(或者说刨)出来一个半圆形的、约两米直径、一米深的凹坑,大约是为了让族人取水的时候能避免掉入河中。
萧云先指点羊毛如何清洗野猪内脏——雪狼人在不缺粮的时候不吃内脏,萧云可不想浪费,就算没有姜蒜去腥,野猪内脏的营养价值还是值得期待的,在河边洗猪大肠也比在水盆里洗恶心少一点……
给羊毛安排完了工作,接下来他就跟牛角凑一块商量怎么加工野猪肉,原生态的野猪异常的壮硕,但毕竟不是专门饲养的家猪,脂肪层相当薄,猪油也不多,而这是必须要取出来另作他用的,不能烤一烤就吃,太浪费。
然后吧,就是去除猪肉里面残留血丝的问题……本来就没搧过的猪,不尽可能去掉血丝简直腥骚得吓死人,这就要求必须把野猪分解成块——在没有剔骨刀可用、只能依赖自己爪爪的情况下,这还真就是个问题。
索性萧云已经有了主意,让牛角用蛮力把野猪扮开、仔细观察了下野猪的脊骨、肋骨、要分离的脂肪层、猪油的位置,萧云摇身一变化为狼型、刷刷出爪一阵削……狼型的消耗大,能节省时间就得使劲省。
花了点儿时间分解好猪肉泡到河水里,闲不住的牛角跳下河里用爪子去抓鱼,萧云没这能耐,索性在河边的芦苇丛中搜索看看能不能捡到鸟蛋……
北方草原纬度较高,海拔倒是不高,属于平原地区,除草原北部长期被冰雪统治外,其他的地方称得上气候宜人水草茂盛。但丰富的水资源让整个草原都生机勃勃的同时,也伴随着水患泛滥,在原主的记忆中,草原越是往南就越是沼泽密布,虽然部落是朝西南面迁移的,但在部落南边、不到百里的地方,就有个面积非常大的、牛羊不慎踏入就再也出不来的泽国。
萧云自个儿的老家住在历史上的“黄泛区”附近,对此他有自己的理解:草原上没有强有力的国家成型,谈不上任何人工修建的水利工程,那么在每年的发水季节、草原上的两条大河自然是肆意泛滥、想往哪偏往哪偏……草原上的原住民们都不敢住在两条大河附近、都是专找支流,就连最离不开水、还懂得耕种的牛头人部落都不敢进入水患年年泛滥、遍布川溪涧泉的东南地区,可以想象了。
雪狼人的祖先也是被大水伤害过的,不得已往西南方向迁移,选择的就是大河支流东北面的草场,部落直接搬到这条支流几百米外,一旦支流的水量异常雪狼人能够第一时间发现、迁走牛羊……
没捡到鸟蛋的萧云站在河边目视着平静的河水琢磨着他的雪狼人自强大生产大建设计划,显然,有水资源茂盛这个便利,种田这条路是走得通的,但在没有足够人力搞水利工程前必须警惕预防水患的问题……也就是说,“实验田”不能搞在比部落离河流还近的地方,那么灌溉又是个麻烦事。
“……先别急,种田是明年的事了,今年重要的还是过冬。”
把思绪拉回来,萧云的视线转向河岸边茂盛的芦苇丛。
“我没记错的话,芦苇好像也是可以作为牛羊饲料使用的,必要的时候可以过渡一下。如果要盖房过冬,芦苇杆可以充做房顶……房子肯定要盖,不过现在我提议盖房过冬估计不会有人响应,虽然雪狼人脑子缺弦,要让他们肯听我的也得先让他们认可我才行。”
默默思索着的萧云,视线投向用爪子就抓了不少肥硕淡水鱼的牛角。
淡水鱼多刺,不能灵活使用筷子的民族都不会爱吃淡水鱼,雪狼人就不爱吃……除了牛角这个异类,他会把较大的鱼烤透了当零食吃,用爪子慢慢扒拉鱼刺玩对他来说还是个小游戏。
“牛角,不要把较小的鱼丢回去了,我们有猪油,可以炸鱼块!”
天色黑尽的时候,担任放牧工作的族长才带着十余名轮换回来休息的族人回到部落里。
部落正中的空地此时燃烧着熊熊的篝火,铺开的藤草垫子上铺满了食物和少许的野果,也是等得饥肠辘辘的族人们看见族长后开心地招手,招呼着大伙儿围着篝火坐下分享美餐。
“今天的食物不太一样?”
部落中最年长的族长先检查了一遍留在部落里的幼崽有没有少,这才把视线投向藤草垫子上的食物,与往日全是烤肉或煮肉不同,今天的草垫上多了好几个装着绿色草状物的陶罐,还有些看上去比较奇怪的巴掌大的焦黑块状物被放置在宽叶片上。
“嗯,今天有野菜和杂、杂鱼块。”牛角说起自己没说过的词儿时显得很生硬。
“杂鱼块?”族长一愣。
“是炸,油炸的炸……”坐在幼崽堆里的萧云抽着嘴角道:“说是煎鱼块也行,陶锅传热的效率不如铁锅,火候难控制,好多都糊掉了……不过鱼块切得薄,刺都炸脆了,能吃。”
“先吃吧,我要饿死了,刚才就要饿死了。”牛角催促,阿云炸鱼块的时候他的口水都流了不知道多少了。
部族采取的是分餐制,面对没见过的野菜和炸鱼块,负责分餐的族长完全是懵逼的,宽叶片上放的炸鱼块倒是好分,反正总数量也不多,一人分点尝尝味道就行,和分配野果一样,可是装在陶锅里的那个野菜怎么分?!用碗分装?族里没有这么多的陶碗啊!
没奈何,只好把几个陶锅摆在一块,谁想吃野菜了抓一把……
这个分配办法让萧云看得眼角直抽抽,他倒是逼着留守和提前回来的族人洗了手,可是刚跟族长回来的这帮人两只爪爪还乌漆嘛黑啊!
尤其是,为了表示对找野菜回来的幼崽阿云的鼓励,族长作为表率先抓了一把野菜,就这一把,不知道带了多少泥巴灰落锅里……
“唔!”
不知道萧云正盯着他的脏手蛋疼欲裂的族长,硬着头皮抓了把草吃到嘴里后表情立马就变了,三两口吃掉起码沾了半两泥灰的野菜,族长一脸欣慰感动地看了眼“成熟”的阿云,倒是没好意思继续抓,拿起分配给自己的炸鱼块咬了一口。
“唔~~~呀~~~”
族长发出**的感叹,慢慢嚼着表皮香脆内中细腻的鱼块,一脸的享受……雪狼人毕竟不是钢铁做成的,常年糟蹋自己身体带来的后遗症就是到了青壮年中后期牙齿损伤严重,年纪过了六十的族长现在吃烤肉已经有点儿费力,易入口不伤牙的鱼肉别提多对胃口。
体验了新食物,吃烤野猪肉的时候族长的表情也很明显地和平时不一样——去除血丝又切成小块再拿来烤的猪肉受热要比整头野猪架上去烤均匀,萧云又找舅舅阿山要了一些野兽的长鬃毛洗干净后做了个小刷子把鱼油刷到野猪肉上,虽然还是只有盐没有别的调料,光是腥骚味大大降低又多了几分鱼油的鲜香,跟往日吃的烤肉已是天差地别。
没勇气去吃野菜的萧云默默啃着对他来说勉强能入口的野猪肉,看看雪狼人们包括萨尔都吃得不肯抬头,他跟个大尾巴狼似的露出个惆怅脸,长吐口气:“饭桌攻略算是打了漂亮的第一仗……唉,我这成就感咋就这么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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