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
助理才开了个头,就被宁飞平身上的冷意慑得一哆嗦,低头讷讷:“应该不是记者,是狗仔……”
记者好歹还有个门路,能找得到,能拿前程饭碗威胁,能找人施压强迫,可狗仔却没有这些限制。就像上次让顾溪绝地反击的那张照片一样,这些躲在暗处的相机想拍什么,想发什么,都是明面上的手段没办法控制的。
他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群记者身上,花了不少心思费钱费力地把人按住,根本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居然还有狗仔混了进去。
“狗仔管不了,渠道你们也管不了吗?!”
宁飞平一把摔了手里的平板,暴怒起身:“哪个网站发的?发现的时候为什么不尽快撤下去?知道我要动作,谁给他们的胆子就把这种东西发出来!”
片场的信号差得连条新闻都刷不出来,说是直播他根本不信,即使是狗仔的手笔,也一定是先录播之后声称直播无剪辑播放的。
要发出来就要有平台,他要整顾溪的事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这次又铺天盖地的剪辑热搜软文营销,发这种唱反调的东西,显然是故意要跟他对着干。
娱乐圈里,信息的流通其实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容易。只要钱或势足够,几个主流媒体都被彻底控制在手里,那些三流四流的野鸡网站就算把一些不能曝光的消息放出来,也会有办法让它根本不能流传开,砸不起半点水花。
他就是有这个把握,才敢肆无忌惮地吩咐人去做这些,甚至为了冲淡即将因为那套茶具带来的群嘲,还特意没有掩饰通稿对自己的隐约指向,根本没想到现在居然会闹到这种根本没法收场的地步。
“是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网站,以前没见过,根本没什么名气。”
助理战战兢兢,脸上苦成一团:“本来都好好的,评论和风向都没问题,结果就在两个小时前,几个门户网站都忽然都被拦截,只要点开这条新闻,就能看到弹出的小窗视频框……”
和点开新闻就是为了看评论的宁飞平不一样,大部分网友点开推送都是抱着浪费时间的心态,当成游戏广告随手关上的当然也有,但只要稍稍被小窗吸引了注意力,总会有人忍不住接着看完。
有一就有二,剩下的人看到评论,自然也会再返回去看。
各个门户网站都被他砸了钱,适当给面子的控评都是不用交代的,可事情已经彻底闹大,一时找不到能解决的办法,一味控评只会引起网友对网站风评信誉的怀疑失望,得不偿失。索性一个个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放任了下来。
怕他不相信,助理掏出手机,随手点开了个新闻网站,把那篇推送点开:“我们的人已经联系各大网站了,他们一直在加紧修补漏洞,但是直到现在,依然没能成功……”
弹出的小窗画面清晰稳定,上来就放出了和剪辑顺序完全不同的片段,一眼就能吸引注意,居然还有免流量观看的提醒。
评论不断涌入,流量越来越大,只是几句话的时间,下面的热评已经被刷新了不知道几轮。
恶意剪辑、软文引导的事在网上屡见不鲜,几乎已经成了不少节目组和制片人信口开河颠倒黑白的法宝,有太多人都栽在了这些辩解无门的手段上。
营销的手段太多了,头一次遇到这样直观的当众处刑,不少原本丝毫不关注这场争端的网友也闻讯赶来,冷嘲热讽毫不留情,几乎成了一场压抑过久后的反弹狂欢。
“就……这么简单?”
习惯了靠钱势砸人,常规手段无所不利,宁飞平从没遇到过这种蛮不讲理的应对手段,胸口闷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深吸口气压住颤抖,声音却依然隐隐嘶哑。
助理不敢应声,只闷着点了点头,勉强鼓起勇气:“宁哥,现在怎么办?”
宁飞平的手下是个人工作室,连个挂靠的公司都没有,就算想把营销的帽子甩出去,都根本无处下手。
舆论爆到现在,不仅顾溪莫名其妙就得了无数白来的流量通稿,宁飞平一边也被群嘲得难以收场,微博下的粉丝转眼已掉了几万。
宁飞平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正要开口,门却又被一把推开,舆宣部的人快步跑了进来。
一见他在屋里,来人立时噤声,小心翼翼:“宁总……”
真到了这个份上,宁飞平反而意外的平静了下来,随手拨开助理的手机,吸了口气哑声抬头:“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那个段志成……连夜递了辞呈,把鉴定结果用私人微博发出来了,已经在网上传开了……”
来的只是个舆宣部的小文员,本来想来找助理商量怎么办的,根本没想到老板也在,心惊胆战瞄着他阴沉的神色:“现在——现在估计也上热搜了。”
助理面色一变,连忙抄起手机翻了翻,果然看到了一条极为显眼的搜索条目,点开进去,最热的赫然是段志成那条微博。
「马放南山:向@顾溪老师的助理郑重道歉。跑了一下午,找了三位专家,单个杯子价值不过百,一套茶具价格不过千。鉴定及专业评定见下图。顾老师,您赔贵了,应当让对方再退回您九千元。」
他的语气过于一丝不苟,把价格都说得清清楚楚,反而极大地点燃了网友们的兴趣。#顾老师赔贵了#的条目被刷得铺天盖地,连带宁飞平的那一段早发出来的采访也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下面的评论和另外一边出奇的一致,嘲讽得不遗余力。难得见到栽的这么狠的跟头,有视频佐证,早有人把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倒成了今晚最大的谈资。
“怎么会闹成这样的,你们都没人公关吗?!”
助理一个头两个大,见宁飞平面色阴沉不言不语,只能抢先开口训人:“舆宣部干什么吃的!还跑来找宁总,这种事不该当时就处理掉——”
“我们早就公关了,但是好像有人和我们比着砸钱,硬生生砸了七十九万。还给我们留了话……”
那人声音愈低,迟疑半晌才把话说完:“说是……不用找了,凑个整。”
助理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八十万是宁飞平当众开的价,顾溪先赔了一万,剩下的刚好是七十九万。
这本来不算个多大的数字,可这阵子的网铺的太大,处处都要用钱,即使再厚的底子也禁不住这样折腾。今晚的钱更是砸得如同流水,却连个水花都没能砸得起来,舆宣部已经愁得撞墙了。
“好……很好。”
被那个七十九万刺激得眼角微抽,宁飞平哑声开口,恍惚着点了点头。
明明顺风顺水,眼看着就要顺利把顾溪黑透了一脚踢下去,拿到《旅途》的那个角色。也不知道顾溪究竟走了什么运,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给他演了一出绝地反击,反而让他成了声名狼藉的那一个。
从出道起就一路顺风,从来没遇到过什么真正的沟坎,还是第一次有人让他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打眼的事出就出了,最多只是对他的人设有所动摇,都已经算不上什么,恶意剪辑软文营销才是让他翻不了身的硬锤。
正参演的这部剧是纯粹的主旋律积极向上,投资方虽然是盛星,背后却有上面决心一扫国内电视剧颓势的手在推动,是不会允许这样恶劣影响的演员参演的。
如果他真的被换掉……
宁飞平脊骨发冷,头一次生出毫无把握的紧张不安,神色反而愈森寒下来:“潜规则的事他不是承认了吗?去炒,去拖他下水,出柜,潜规则,包养,随便怎么做。让我不好过,他也别想舒服。”
舆宣部的人待都待不住,连声应是匆忙出门。助理偷偷瞄着他的脸色,也想要趁机出去避避,宁飞平却已经再度开口。
“告诉翊坤娱乐,三天之内,我要看到顾溪被踢出《坠落》剧组,被彻底封杀——要是再装死的话,之前他们高层收受贿赂的证据,别怪我存不住……”
在砸出去那七十九万之后,顾溪就再没关注过网上的动静。
听着毫无经验的穆总裁满脸通红磕磕绊绊地进行了两个小时的特殊场合安全防护知识,顾影帝中途不得不去用凉水冲了几次脸,才没有在过于详细的科普教材里败下阵来,沉稳地坚-挺到了最后。
“总之——你小心一点,总是不会有错的。”
终于念完了来的路上准备的资料,穆瑾初长舒口气,目光落在小外甥的身上,神色柔和下来,抬手抚了抚他的发顶。
今天起得太早,又跟着顾溪四处折腾,陆轻舟听了一阵就忍不住犯困,这时已经偎在顾溪怀里睡得熟了。
沙发里不大,他的身体几乎整个蜷在顾溪臂间,稍显单薄的脊背随着呼吸安宁起伏,一手攥着顾溪的衣角。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眉眼都柔柔舒展着,显出分明的放松舒适。
穆瑾初不由微笑,声音也跟着放得愈轻:“我上次见他,他附近有人还睡不着,会偷偷躲进衣柜里。”
他的神色平缓温宁,顾溪心口却依然蓦地一缩,迟疑片刻轻声开口:“舅舅,我可以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对人的抗拒,一定是源于什么无法磨灭的过往而来的。
陆轻舟能利落安排他的起居,能毫无芥蒂地同他相处,能在月光下浅笑着对他坦然说出“劫你”。他的小狗仔在和他单独相处时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可在触碰到某些区域的时候,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陆轻舟的一部分依然被禁锢在某段过于深刻的过往里。
在迎上那双澄净得过分的黑眸的时候,他听得到陆轻舟被困在那儿。
没有求救。
他的小狗仔被困在那里,明明都已经怕得不行,却还是咬着牙走出来跟上他。只有在实在太疼太难受的时候,才会藏在他怀里无声地哭一会儿,一抬头就又好好的笑了。
顾溪早想问,却又不舍得。
被他一声“舅舅”叫得微怔,穆瑾初的视线在他身上停驻一瞬,迎上顾溪眼中澄明坦荡的目光,片刻才微微颔首,打开随身的公文包:“《旅程》那个角色没什么意思,拿在手里又烫手,你这么被黑,剧组全程都冷眼旁观毫无表示,不如索性不要演了。”
话题忽然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弯,顾溪心中疑惑,面上却依然平静,应得稳稳当当:“好,还没定档,我明天就去推了。”
他原本就不怎么中意这个演起来毫无挑战的角色,却也因为老导演德高望重,多少不愿拂了面子。可自己被莫名其妙针对这么久,那位老导演向来钻研学术不食人间烟火也就算了,《旅程》剧组也不声不响,再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想让他演,还不愿意沾这一趟浑水,哪有这么好的生意。他原本也是打算去把这个本子推了,谁爱争谁去争的。
见他答应得痛快,穆瑾初显出些微讶色,眼中又添了些欣赏笑意,点点头掏出份剧本递过去:“看看这个。”
顾溪接过翻开,看了几页,心口忽然微缩,下意识抬头:“舅舅——”
“如果你愿意接的话,可以问问小舟,他说不定也会愿意的。”
穆瑾初微笑起来,朝他轻轻点了点头,起身准备告辞:“不用送了,我走了再叫醒他,你们两个好好待在一块儿,就比什么都好。”
迎上对方期许的目光,顾溪目色也不禁暖下来,轻轻点头:“好。”
穆瑾初单手示意他不必起身,揉了揉熟睡着的外甥柔软的额发,点了点头,留下转给陆轻舟的公司材料,快步离开。
怀里还抱着睡得正熟的小狗仔,顾溪只能同他稍稍俯身示意,目送着穆瑾初的身影离开,拿着那份剧本握了握,还是没有继续看下去,只低下头,目光落回陆轻舟柔和清秀的面庞上。
陆轻舟睡得很好,偎着他胸口,一手还攥着他的衣物。
顾溪把他往怀里揽了揽,嘴唇轻柔地碰了碰他的脸颊。
睡在衣柜里……多难受啊。
想起小小的陆轻舟一个人缩在衣柜里才能睡得着,顾溪心里就止不住地发闷,越发不舍得就这样叫醒他,只是低头轻柔细吻着,用肩臂把人护得严严实实。
陆轻舟在他的亲吻里醒来,本能地朝他抬了手臂,眉眼在淡色的暖光下弯成细弧。
顾溪忍不住浅笑,把他结结实实抱进怀里,在脸颊上亲了一口:“睡好了?”
“睡好了……”
陆轻舟趴在他肩上点点头,初醒时的迷茫散去,才想起睡前的事。
屋子里安安静静,陆轻舟眨眨眼睛,正要起身张望,顾溪已抱着他坐回自己腿上,浅笑着温声打趣:“舅舅先走了,说让你记得签合同——来看看,我现在还潜不潜得起你……”
“能的。”
话音未落,陆轻舟已经接上来,没有去接那些合同,反而握住了他的手,仰头望着他:“让我偷拍……潜得起的。”
两人的关系早已不能再用这些东西来衡量,顾溪只是逗他,却没想到小狗仔居然真的紧张了起来,胸口微微起伏,唇角也隐约抿成了一线。
他原本就话少,紧张的时候越发寡言。顾溪收收手臂,猜测着补全:“是说——只要让你偷拍,就可以随便潜规则了吗?”
陆轻舟耳根微烫,用力点了点头,心跳依然微快。
舅舅来了他很高兴,能帮得上顾溪也是很好的事,但他依然不希望两人的关系会因为这些而有任何改变。
这样的隐约担忧藏在胸口,却又没办法说得出来。陆轻舟见他不语,不由越发着急,红着脸想要去抱他,却已经被顾溪含笑满满抱住,低头拥吻下去。
“那你还不快拍个百八十张……走光的有没有别的价钱?咱们得仔细算算——对了,我还可以摆姿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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