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的沈劲,比以前的每晚都要温柔。
他们本来是在阳台上拥吻,不知不觉阮胭就被他带到了床边,
他伏在她身上,缠绵地吻着她身上的每一寸地方。一路向下,直到他的鼻尖,停至小腹处。
一直陷于意乱中的阮胭忽然用手抵住他的头:“沈劲,不可以。”
“怎么了?”
“今天不可以。”阮胭顿了顿,“我今天生理期。”
“……”
沈劲刚伸出去摸到那个小盒子的手指猛地顿住,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逗我这么半天,好玩吧?”他忽然撑起身,来到她身边,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里面的情与欲还未熄。
阮胭想到程昭他们的话,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胳膊,试着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好玩~”
沈劲受不了这人从来没有过的撒娇,不仅没觉得舒坦,对上她柔软湿润的眼睛,心里的火反倒更重了,最后,他咬着牙,替她把被子盖好,自己撑着身子起身离开。
“你要去哪?”阮胭问他。
“去给你煮红糖水。”顺便再给自己来个冷水澡。
阮胭看着那个高大的人影走出去,她捂在被子里,把被子又掖紧了点。
她闭上眼,唇角微弯,无声地张了张口,晚安,沈劲。
阮胭后面几天的档期都很满,都是住在自己家里。
沈劲也忙,他一赶回临江就要开始清理门户。
两个人忙起来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
直阮胭在拍一个广告的时候,在棚内遇到了《本质》杂志社的一个摄影师。
泡咖啡的间隙,他们在聊八卦,阮胭听了一下,她在和另一个摄影师说:“……是,男人大多靠不住,我们杂志社里的宋老师就是,嫁了豪门还被家暴。”
“听说了,传媒圈里谁不知道她和她老公合不来,我跟你讲,他老公公司之前开发新项目,结果赔惨了,现在在抛售宋家的股票去救火。”
“不是吧,这么绝?”
“是啊,他们家一直都是她老公在操纵,说实话,谁要是胆子大的,去做个他们家的料,稳赚不赔……”
“沈老爷子这不没几天就是八十大寿了吗?你们受邀了没?过去挖料?”
……
阮胭没听了,她皱皱眉,趁着休息,用手机查了下,宋家的企业一直都是在做传统家电。
这几年对外公布的财务汇总,的确是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状态,盈利少得可怜。
宋叶眉他们家的境况这么难吗?
阮胭来不及多想,那边工作人员就叫她过去补妆了。
“好,马上过来。”
……
夜里回去,阮胭和沈劲打电话,问了他几句宋家的事。
“我总觉得,宋家和沈崇礼之间似乎没有那么简单,还有你爷爷的生辰宴。”
“嗯,你放心,当天的安保会增加至平时的两倍,很安全,我也会更加留意的。”
阮胭虽然心里仍然不踏实,好在沈劲总是每天都和她打电话,有时候他们就开着视频,但是不说话,他低头处理文件,她忙着看片子。
只有偶尔的累了,他才抬头,喊她一声“胭胭”。
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又继续忙碌。
到了沈万宥生辰的那日,沈劲推了沈家的一切事物,他没带向舟,自己开了车,到她家楼下去接她。
阮胭穿了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天气凉了,她在外面披了件白色的大衣,化着淡妆,是长辈们都很喜欢的风格。
沈劲来接她,沈劲站在小区门口,背着光,身形高大,在昏黄灯光里,五官显得过分深邃,阮胭来了后,黑眸里的笑意才荡开来:“胭胭。”
他用手拉着阮胭往前走,走到一半,忽然顿住,定定地看着阮胭:“很想亲你,怎么办。”
“亲啊。”阮胭说得坦然。
“可是不行,”沈劲替她把脸颊边散落的头发勾到耳后,“胭胭太漂亮了,我不能把她的妆亲坏。”
“亲这里就好了。”沈劲捉起一直握着她的右手,送到唇边,吻上她的手背。
沈万宥的生辰宴在临江酒店。
沈劲把阮胭送过去了,就要去忙着处理现场的事务。他让阮胭先去十八层的休息室休息,等他处理完之后,筵席开始的时候,他就带她去见自己的父母。
阮胭走到十八层,那里已经有很多宾客聚集在一起了。
今天,整个临江酒店,没有接任何生意,只为沈老爷子一人庆生。
阮胭站在角落里,喝了几杯酒,始终觉得兴致缺缺,就回休息室了。
她拿出手机,准备给沈劲发消息。
结果一打开,就是一条短信:
“来三十层,沈劲遇到麻烦了。
眉。”
阮胭凝神片刻,她不相信宋叶眉。
她直接给沈劲打电话。可是打过去,那边始终在通话中。她给他发消息,也没有人回。
电话始终在通话中。
阮胭叫住一个侍者,下一秒,手机又收到一条消息:“快上来!沈崇礼在!一个人!别带其他人!!”
阮胭皱紧眉头,她拉住一个侍者,准备对他说,如果两个小时后我没回来就带人上三十层,又怕到时候惊动沈劲那边的人。
“小姐,有什么事吗?”侍者问她。
阮胭松开了他:“没什么。”
紧接着,她大步往电梯走去,按下三十层。
她不停地打沈劲的电话,电梯里,直接失去了信号。
上行的过程中,分明只是短短半分钟,阮胭却觉得时间仿佛被拉长到了半个世纪。
最后,终于,电梯门被打开——
她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沈劲。
他还好好的。
阮胭松了一口气,沈劲直接走进电梯,按了下行键。
“胭胭,你怎么会上来?”
“宋叶眉给我发短信,说你出事了。”
沈劲脸色劇变,他拿出手机,递给阮胭看,上面赫然写着:“快下来!沈崇礼在!一个人!别带其他人!!”
沈劲猛然意识到不对,赶紧按停电梯。
却在按动的刹那,电梯内的灯光乍灭,整个电梯骤然停住——
宋叶眉看着监视器上的一片暗绿,她把银行卡留下,纤长的手指把它推到两位安保的面前,“拜托了,就停一天,一天之后,我们就把他们救出来。你们时刻盯着监视器,不会有什么事的。”
“五千万。你看,你父亲的病很快就可以得救了;”她的语速很慢,温温柔柔的,让人不自觉信任,“五千万,你女儿的学费,你妻子的抱怨,都可以通通消失……”
半个小时后,那层最角落的停掉的电梯前,被竖起黄色的警示牌:电梯维修中。
没关系,临江酒店的电梯很多,坏了这一部也没关系,酒店依旧会正常运转。
宋叶眉从旁边的电梯里走出来,看了一眼那个警示牌,拿出手机打电话。
旁边有侍者在给每一扇房门前的灯盏都插上了白色玫瑰,宋叶眉一边走,一边打电话:
“卿卿,嗯,进来了吗?没关系,这里面是可以做直播的……好,会场不是我布置的,但是你可以拍的……嗯,今天是老爷子的生辰,他当然不会介意,这叫与万人同庆呢。”
宋叶眉挂掉电话,看了眼侍者,温和地问他:“我能拿一枝吗?”
“可可以。”
“谢谢。”宋叶眉垂眸莞尔一笑,她拿起旁边的一枝白玫瑰,继续打电话,“筠筠,你来了吗?”
“我来了。姐,你这几个月还好吗?”
“来了就好,前天你出狱,我本来应该过来接你的,但是……”宋叶眉轻轻叹息一声,“筠筠,你来了就好,我很想你了。”
“姐,我都知道了,沈崇礼那个变态还在医院打你。你藏在卧室里的监控我都看到了!你还想自己偷偷忍着……你放心,爸妈不管你,我管你。”
宋叶眉伸手取下墙上的又一支白玫瑰,她焦急道:“你想做什么?”
“你放心,今天我一定要沈家好看。你说得对,沈家这几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筠筠,你别做傻事。”宋叶眉提醒她。
“你放心,姐,我把之前你所有的录音和视频都剪好了,不会再像上次对付阮胭那么蠢了,我一开始就错了,把期望寄托在这些狗男人身上,男人不过都是垃圾。”
“筠筠,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欣慰。男人永远都靠不住,只有你自己,才是最值得信任的。”
宋叶眉继续往前走,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柔软的地毯上,她再次从墙上抽出一支白花。
三枝——
似乎还不够,再抽一枝吧。
此时,沈劲和阮胭还被困在电梯里。
电梯空间逼仄,一片黑。
阮胭怕他再次被惊吓到,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慰他:“别怕,我在。”
沈劲用力回握她:“我没怕,你先蹲下,蹲在电梯的角落里,我怕它会突然发生故障掉下去。”
他刚刚已经试着把电梯所有的楼层都按了一遍,没有丝毫反应。
骤然停住的电梯,不像是故障,倒像是……
人为的关闭。
“宋叶眉想把我们困在这里面。”沈劲说。
“她到底想做什么,把我们困在这里面,对她有什么好处?”阮胭也缓缓蹲坐在电梯的右后角。
“不知道。”沈劲背抵着电梯壁,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思绪冷静了些,“是上次你在游艇出事后,我才意识到我从来没有看透过她。”
“小时候,她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我和顾二,还有玄子,江标,谢弯弯,在我们几个里,宋叶眉他们宋家,表面光鲜,实际一年不如一年的,她的父母也懦弱,没有本事,一直吃祖产、老本,在这个年代,还守着传统家电的业务不放。”
阮胭静静地坐着,听他讲以前的事。关于她和陆柏良,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可关于他和宋叶眉,她却没有完全了解。
“顾二他们都不怎么喜欢宋家姐妹,我也没感觉。直到后来,我被我父亲关在房子里,关了整整七天。宋叶眉每天晚上都来陪我,我忘了当时她说了些什么,但我仍然记得她在的时候,我没那么怕黑。”
说到这里,沈劲伸出长手,把阮胭搂进怀里,他用手,将她锢得紧紧的,吻落在她头顶。
“抱歉,胭胭。但此刻,你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是你让我彻底地战胜了黑暗。”
阮胭笑着戳他的手,“知道了,你继续说。”
“后来她们姐妹和我们熟了起来,宋叶眉就总是温和地做饭给我们吃。宋筠性格要差一点,总是被顾兆野欺负……再后来,就是她和沈崇礼订婚了。”
“她过得不容易,小时候,周牧玄心眼多,总是把错推到她身上,她也是默默地受着。长大后,他们家的事业一年不如一年,他们是家族企业,宋家就想把公司留给她旁系的堂兄弟继承,给她们姐妹二人安排联姻。我也争取过,我以前想不通,为什么爷爷会选择沈崇礼,而不是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他对沈崇礼的弥补……”
于是沈劲又给她讲起了沈崇礼父亲他们那场绑架案……
听到最后,阮胭半卧在沈劲怀里,“所以宋叶眉,她到底想做些什么呢?”
“不知道。”
黑暗里,阮胭蓦地想到了宋叶眉工作室里那张大峡谷的照片,蓬勃的草木,奔腾的河流,野性裸.露的岩石……
她推推沈劲的胳膊:“她有没有去过澳洲?”
“似乎去过。”沈劲回想了下,“她初三的时候,她们学校组织过一次澳洲游。”
当时向来温婉平和的宋叶眉,头一次表情那么外露,她笑得很开心,和谢弯弯他们说,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没有父母的管束去外面旅游。
谢弯弯还很不可思议地问她没有出过国吗?
宋叶眉摇头,说她每周要学很多东西,从钢琴到茶艺,所有都是按照名媛与太太的标准去培养,即使是出国,也是和老师去欧洲看艺术展。
彼时,谢弯弯还在和江标庆幸谢家父母对自己的放养……
“似乎,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回来后,她就不怎么和我们来往了。我们都以为是她比我们年长,她升高中了,应该压力大。”
阮胭摇头:“我在她办公室里看过一张澳洲峡谷的照片,那次澳洲行对她而言,似乎很重要很重要。”
沈劲没说话。
“如果她的成长轨迹是这样,那么我怀疑,她可能最想要的,从头到尾,都只是。”阮胭吐出两个字,“自由。”
“但现在,我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方法来获得。”
宋叶眉从楼上慢慢走出来,脸上凄楚的表情渐渐消失。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白色花束。
正好四枝。
她按下电梯,直达底层,在电梯里,她给自己补了下口红,却没有补上因为打电话而流出的泪痕,以及被弄花的眼尾和两颊。
电梯门打开,有宾客认出了她,和她打完招呼后,小声提醒她:“欸,沈太,您的妆没补全。”
宋叶眉有微微的惊惶:“是吗?谢谢,那我再去补补。”
宋叶眉直接往后花园走去。
站在大厅里的沈崇礼,看到宋叶眉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她又要搞是什么花样,自从上次他们在医院撕破脸后,他已经直接从他们的别墅里搬了出去,宋叶眉也搬了出去。
他们完全分居两地,而他又正好被耀丰那个项目忙得脱不开身,有一段时间没有再和她联系。
今天如果不是沈老爷子生辰,他们再见面,不知道又要该是什么时候。
宋叶眉这个女人,今年真是太反常了。当初他娶她,以为她是个温顺的主儿,而她也确实温顺了这么多年,直到回国后,才一点一点露出温顺背后的真实底色。可惜手段太嫩。
所以,这个女人今天又要去哪?
沈崇礼抬脚跟了上去。
宋叶眉站在走廊尽头,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赵卿卿的消息:“宋老师,我已经进来了。果然豪门的生辰宴,办得太气派了吧。我等会去这酒店的后花园转转。”
她看着这条消息,并不急着走,她一直低头在那里刷手机,直到余光瞥见左边斜后方的黑色大理石上,映出了一道浅浅的黑色人影,她才慢慢抬脚往后花园走去,她拿起手机,开始自顾自地打电话:“苏警官,您在吗?”
“……啊,那我在后花园,等着您。”她边说边走,余光里,那道黑色人影也跟着她走。
她有些羞涩地说:“是,我带了花给您,希望您会喜欢。”
“当然,我,我也想您了。”宋叶眉小声地说,尾音里带了丝颤。
身后那道黑色人影蓦地顿住脚,没再继续向前。
宋叶眉继续走,“说什么呢,我不喜欢我丈夫,他就是个变态,他以前甚至说过,要摘除我的眼球,我真的受不了他,他就是个变态……嗯,我想见你,就是现在。”
宋叶眉走进后花园的一张长椅上坐下。
沈崇礼看着她纤瘦的影子,期待的含羞的神情,他深吸了一口气,宋叶眉。
他再也忍不住,长腿一迈,走到她跟前:“在等谁?”
她面露惊惶,“沈崇礼?”
她往后退了退。
“苏警官是吧?”沈崇礼慢条斯理解开袖扣,挽起袖子,“你他妈厉害了,这婚还没离呢,你就出去找别的男人。”
“婚?”宋叶眉看着他,忽然笑了,“不是你先出轨的吗?结婚才一个月,你就在爱丁堡的酒吧里喊了四个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
“那他妈是谈生意,老子碰都没碰过她们,那么脏。”
“后来呢?伦敦的那个法国秘书,她把你们的床照发给我的时候,我想想都觉得恶心。”宋叶眉看着他。
“都是生意场上的女人。你为这种人吃醋?”
“吃醋,不好意思,我纯粹是觉得恶心。”宋叶眉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从你结婚的那天晚上,喝醉了,说要摘掉我眼球起,我就觉得你无比的恶心。”
“你刚和老子结婚就盯着别的男人看,怎么,没见过男人吗?”
宋叶眉吐了,那个人是她的本科老师,她多看几眼不行吗。
“见过男人,但是没见过像你这么恶心的男人。新婚第一天,做.爱的时候,动不动就说摘除我眼球,打断我的腿,我看见你阴森森的样子,从那以后,只要和你发生完关系,我都会做噩梦。”
宋叶眉离他又远了几步,她曾经抱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许嫁人会逃离宋家的控制,后来才知道,沈崇礼就是控制欲本身。他根本就不爱她,却以折磨她为乐。她越痛苦,他越快乐。所以她表现得越来越逆来顺受,让他越来越失去折磨她的快感。才得以喘口气。
“呵,所以呢,和那个苏警官做.爱就不做噩梦了?”
沈崇礼走上前,死死擒住她的下颚。
“不仅不做噩梦,甚至还会到达高.潮。”宋叶眉迎上他的目光
“宋叶眉!”沈崇礼一把将她推开。
她抬眼,看到门口举着手机走过来的赵卿卿,她踉跄几步后,跌入花丛中。
花丛里的荆棘把她的脸刮出血痕。
“沈崇礼,你打啊,你直接打死我,打死我,我就再也不会和你有任何纠缠。”
宋叶眉一直憋着的眼泪终于流下。
赵卿卿那头,直播的摄像头没有来得及关,整好拍到这一幕。
直播间的观众瞬间炸裂——
“卧槽!这个男人是谁!!妈的打女人不能忍!!”
“人渣!!!”
“艹,不能忍!卿卿,这他妈是谁!一个大男人欺负女人!”
……
赵卿卿僵在原地,愣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赶紧飞速关上摄像头,在被发现之前,仓惶退回大厅。
然而已经晚了,她的直播间里有几十万观众,打的标题就是“参观豪门巨佬的生辰宴”,刚刚那短短的几秒,已经被人保存下来,在网上流传开来……
宋叶眉从草丛里缓缓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沈崇礼冷冰冰吐出两个字:“荡.妇。”
宋叶眉根本没理他,扯了扯唇角,扔了枝白色的玫瑰扔到长椅上,“本来是要送给苏警官的,他迟迟没有来,那就送你一枝吧。”
说完,转身走得决绝。
沈崇礼站在原地,拿起花,然后将花狠狠碾进泥里。
另一头,酒店大厅里。
宋叶眉收拾了一下身上的泥土,走到沈万宥身边,躬身递给了他一枝白色小花:“爷爷,祝您寿比南山。”
沈万宥接了过来,不分喜怒,“没准备别的礼物?”
“准备了,过会儿崇礼亲自来送给您,是份大礼呢。”
沈万宥看了她一眼,嗯了声,转身继续和其他人谈生意了。
宋叶眉也没再多留,她走到大厅的角落,看着台上的主持人说,今日要恭祝沈老爷子寿比南山,说完就要在投影仪上放过往的音频。
然而,画面一切开——
却是沈崇礼和宋叶眉在医院内对峙的场景,她被沈崇礼一挥手扇到病床上,然后沈崇礼伏在她身上,手指按压着她血液回流的针管,整个人像头暴怒的狮子……
背后是模模糊糊的背景音:
——“你这个畜生,你有本事弄死我啊。”
——“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沈崇礼你不是人。”
——“就算今天你妈来了,我也照样弄死你!”
……
宋叶眉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凄厉,大厅里所有人都怔住了,纷纷抬头看向台上的沈万宥。
沈万宥抿着唇,却是神色平静,他问姚伯:“今天是谁负责布置场地。”
“是沈劲少爷。”
“他人呢。”
“不,不知道……一个下午都没出现了。”
沈万宥的拇指摩挲着拐杖头,冷峻至极。
就在大家以为他能足够镇定地应对完这场家丑之时,他却猛地捂着胸口,脸色发青。
下面人群里闹哄哄的声音纷纷传上来,噼里啪啦的快门声一下接一下按起。
眼前所有的事物都混乱不清,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越来越急,最后,整个人,轰然向后倒去……
“医生!叫医生!!”
家庭医生却没有在。
沈万宥整个人倒在地上,却没有人敢来救他。记者们忙着拍料,宾客们忙着八卦,直到人群里走出一名医生,走上前来,抬起沈万宥的胳膊大声喊:“快打120,沈老爷中风了。”
大厅里一片混乱。
沈崇礼听到声音走出来后,看着台上定格的医院的场景,他瞬间就明白了。妈的宋叶眉是要玩死他。
他走出去,到处寻找宋叶眉的身影,却没有找到。
几个警察从外面走进来,为首的一个高大男人朝他直直走过来,“沈先生。”
沈崇礼看了眼他警服上的名字“苏锐”。
他微微眯了眯眼,下一秒,反手就是一拳,直接朝苏锐脸上打去,“你就是宋叶眉的那个奸.夫?”
“沈先生,我和宋女士没有任何关系,但我必须警告你,你现在这是袭警!”
说完,他反手押住沈崇礼,给他戴上手铐。
“不好意思,得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了。”
“怎么,宋叶眉告个家暴,就给你们胆子来抓人了?”
“不是。”年轻的警官不苟言笑,“她举报您偷税漏税、虚假出资、骗购外汇。”
沈崇礼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走吧,沈先生。”
……
深夜,所有的宾客都已经离开。
偌大的临江酒店恢复一片寂静。
宋叶眉回复着最后一条来自宋父宋母的消息。
“你怎么敢把这些事抖出来?!惹上沈家,你不要命了宋家你还要不要了!!”
“要,宋家以后就是我的了,你说我要不要?”
她摁灭手机,抓起旁边茶几上最后的两枝白色康乃馨,往二十六层电梯走去。
沈劲和阮胭还被困在电梯里,他们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失态地拍着电梯门求救。他们要保存体力,因为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阮胭陪着他,给他讲在西北拍戏时的事,讲到“满天的星星都亮了”的时候,电梯内的灯被瞬间点亮。
阮胭和沈劲对望一眼,电梯开始沉沉运转起来,最后,叮的一声——
停在二十六层。
电梯门被打开,宋叶眉站在门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沈劲扶着阮胭,缓缓站起来,走出门外。
他的十指始终紧紧扣着阮胭的手。
宋叶眉看了一眼,唇角浮起淡淡的讽。
“抱歉,委屈你们一天了。”
沈劲没回话,他打开手机,一堆的未接来电,和上百条未读消息,各大新闻APP都在推送今天发生在临江酒店的这场百年闹剧。
沈劲扫了一眼,很快就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你计划多久了?”沈劲收好手机,锐利黑眸注视着宋叶眉。
“你是问计划逃离宋家掌控,还是计划对付沈崇礼?”宋叶眉站得笔直,白色的衬衫扎进雾蓝色半裙里,勾勒出她漂亮的身段,唇角的笑意始终优雅地维持着,“前者计划了十三年,后者计划了五年。”
“你要逃离宋家,我可以帮你,没必要搭上沈家。”
“你?”宋叶眉看了沈劲一眼,眉眼里满是不屑,“我是想过靠你,刚回国的时候试着接近你,可你那个时候满心满眼都是阮胭,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帮我。”
“我说过,你要离婚,我和周牧玄都会帮你。”
“帮我离了婚又怎么样,我的护照签证身份证,所有有效的证件全部都被宋家人控制着,我就算跑,跑得掉?离了婚,不照样被他们塞着去嫁给哪个臭男人。”宋叶眉看着他,“要跑,只有把话语权都握在自己手里才能跑。”
“所以,那张阮胭和陆柏良的照片不是沈崇礼寄的,他没那么蠢,是我偷偷放进去的;只有知道沈崇礼对你彻彻底底地动过杀心,你才会放下全部芥蒂和奇骏合作扳倒沈崇礼;只有你重挫了沈崇礼,他才会大肆地卖掉宋家的股份,去填补他在尚科留下的烂坑。”
“而我,才有机会把这些股份都购回来。”宋叶眉笑得清浅。
“你哪来那么多钱。”沈劲问她。
“我钱不够,可是奇骏够啊。”宋叶眉说这话时,意味深长地,看了阮胭一眼,“闻益阳那崽子心思可真是沉得吓人,和刘启军就一直等着沈崇礼手里宋家这块肉。他们要进军AI家电。我无所谓咯,让他们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他们分我百分之十,加上我手里原本的百分之二十,和我妹的百分之二十,其他股东持股再多,我和我妹加起来,已经超过百分五十,也够做这宋家的主了。”
饶是阮胭再镇定,此时,也依旧听得心底发憷。
这个女人,到底心思是有多深沉。
阮胭问她:“你今天为什么要把我和沈劲关在电梯里。”
“拖住你们。你们俩没一个是简单的。沈劲负责会场的布置,要是他在,凭他的缜密心思,宋筠可能连那个视频都没机会放出来。”
沈劲面色阴沉无比:“你闹今天这一出,不怕沈家报复?”
“怎么报复?现在我是全天下所有人眼中的受害者了。我温柔,我可怜,我被豪门家暴了多年……所有的舆论都站我这边,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本质》杂志社工作,因为我要和传媒打好关系啊。”
她隐忍了这么多年。从小是被折了翅的鸟,没办法飞;她爱的,都没办法实现;她想要的,都没办法得到。她只有,一步一步,一点一点慢慢夺回她想要的。
“你那样栽赃你妹妹害她坐牢,你就不怕她知道了恨你?”阮胭把一直藏在心底的这个疑问问出了口。
“首先,以宋筠的脑子,她还发现不了;其次,我从来没想过害她。那个时候,我那对恶心的父母已经在开始商量着给宋筠嫁个什么对象了,与其留在外面被他们‘待价而沽’,不如进去牢里避一避;最后,她这辈子过得太顺遂了,没有挫折,永远都不会成长。”
宋叶眉停下,慢悠悠开口,“她现在能明白男人大多是垃圾,我很欣慰。”
阮胭不再开口,她不是局中人,没有资格过问她们姐妹的相处。
“哦,对了,沈劲。”宋叶眉看着他,“你现在没有喜欢我了吧?”
沈劲沉着脸:“早就没有了。”
宋叶眉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还有,别怪我对沈崇礼狠,你家老爷子今天中风也是他的手笔,打从陆柏良去冰岛后,老爷子每天注射的胰岛素就被沈崇礼偷偷换了……一石二鸟,我又帮你解决了害你爸残废的沈万宥,还帮你解决了沈崇礼。”宋叶眉淡淡笑了下,“也算是没有辜负你以前对我的喜欢吧。”
说完,她转身,拿出一个蓝色的塑料瓶子,看向阮胭:
“我没欠过谁,沈崇礼出轨,婚内强.奸,虚假出资,犯了太多罪,他活该被抓。还有你,阮胭。”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和我相似的,不仅只有面孔,我们的性格,也无比相似。我甚至觉得,你比宋筠更像我的妹妹。”
说着,她拧开瓶子,里面的气味冲鼻。
沈劲率先反应过来,迅速将阮胭护在身后。
然而,那瓶液体却没有朝阮胭泼去。宋叶眉将它用力泼向了自己的手臂——
烧碱水一碰上皮肤,瞬间烧破她的白衬衫,渐渐鼓起一群巨大的血色燎泡。
蓝色瓶子被她用力摔到地上,里面残余的液体流出。
她的脸色发白,明明已经痛得站都站不稳了,她还咬着牙说:
“扯平了,现在我谁都不欠了。”
说完,她把手里最后的两枝白色玫瑰扔进沈劲和阮胭的怀里。
“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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