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封子安故意伸出双手的时候，人群后方忽然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
“住手！”
围观群众们齐齐一愣，旋即又纷纷回头。
人群再次分散出一条通道，露出了后方出声那人。
只见一个梳着背头的西装男子缓缓走来，皮鞋落地发出清脆的嘎达声响。
来人看上去四十来岁，五官之间的俊朗不减当年，甚至平添许多成熟稳重的气质。
他身后跟着两人，同样是西装革履。
但脑袋往下，便是肉眼可见的机械电缆，脸上的皮肤也像是人工制造，拼接的痕迹肉眼可见。
背头男人走到封子安面前，探出手来微笑道：“墨家墨天宇，幸会了……皇卫指挥使，封子安大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皇卫指挥使？就是前阵子全球直播里出现的那个吗？”
“好像……是灭魔会圣子来着？”
“不对啊！灭魔会圣子根本不长这样啊！”
封子安微微蹙眉，深深看着眼前的男人。
出门之前，他就已经使用“龙蛇MK-1”调整过自己的面貌，除非他自己暴露，否则应该不可能有人认出他来才对。
可眼前这个男人……的确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半晌过后，他脸上五官开始浮动变形，换回了属于自己的那张脸。
“灭魔会封子安……”他伸出手去，与墨天宇紧紧相握，“幸会了。”
面相调整之际，周遭人再次哗然。
“居然真的是他！”
“我的天……原来城外已经有这种技术了吗？”
“说不定是皇室独有的科技呢？！”
封子安没有在意周围人的议论，而是眯着眼轻声问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墨家巨子是姓‘叶’的吧？”
“宗家人士的确都是巨子叶天的后裔。”墨天宇笑了笑，“我只是墨家旁裔，勉强算是巨子叶天的娘家亲戚。”
封子安嗤声一笑，“延续几个世纪的大家族，到头来却让一个外人当了家主，不觉得很荒谬吗？”
“时势使然罢了。”墨天宇不为所动，“墨家主张‘兼爱非攻’，只要能有人将此原则传达天下，是不是正统，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巨子叶天带领我们走上了现代科技之路，极大提升了民众的生活水平，兼爱、非攻，巨子都做得天衣无缝。”
“所以，姓什么，是不是墨家正统……完全没有讨论的必要。”
封子安凝眉听着，忽又呵呵一笑。
“实话说，凡事都有两面性，好与坏，都是相辅相成的，封某并不觉得这世道有你所说的那么好……”
墨天宇收回手来，交叠放在身前，俯身轻笑。
“至少，我们墨家能做到这一点……”
封子安眯眼轻笑，又用意味深长的眼光扫视了一圈。
“我表示怀疑。”
两人一番谜语般的交流，周遭人肯定听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所以一个个困惑不已。
墨天宇也不打算傻站在这里，便转身作邀，“封大人，能否赏脸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带路就是。”封子安笑道。
“请……”墨天宇保持着温润的笑容，领着封子安离去。
只余一众人遥望着他们的背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
“封大人，您觉得……这墨城可还算富饶？”
豪华房车中，墨天宇递来一杯冷饮，轻笑问道。
封子安道谢接过，轻轻抿上一口，顺势看向窗外。
“科技高端、生活美好、治安稳定，相信较比全球，都没有哪处地方能比上墨城这般好风景。”
墨天宇眯起眼来小酌一口，笑眯眯道：“封大人……是不是还得加个‘但是’？”
“但是……”封子安笑了笑，一边打量着手中酒水，一边呢喃道：“少了人味儿。”
墨天宇略显荒谬地笑了，“这话从何说起？”
“你瞧瞧外头。”封子安指了指窗外，“服务员、清理工、店面迎宾……一切有关服务的行业与职位，都是由机器代劳。”
“这有何不可？”墨天宇耸肩摊手，“一切底层行业，皆有科技代劳，人人安家乐业，墨城衙门负责安排岗位与住房，日常生活皆有保障，人民活得毫无负担可言。”
封子安点点头，竖起了手指，“没错，就是因为如此……这城里才没有人味儿。”
“你瞧瞧外边……”他又指向窗外，“街上有几个行人？店里有几位食客？家里有几个亲戚？”
“人们活得太好，日子过得太顺，少了竞争与压力，这就是一座毫无生气的死城。”
“您把我搞迷糊了，封大人……”墨天宇嗤声笑笑，“这是现代社会所有民众所追崇的最终理想，最美好的生活，为何到了您嘴里，就成了好似‘混吃等死’般的日子？”
“难道不是？”封子安挑起眉头，“从一出生开始，墨城人这辈子都可以高枕无忧，一生都在你们墨家的安排之中，可以舒服自在地终老。”
“我就想问问……你们墨城每年的出生人口，已经负多少了？”
墨天宇神色一僵。
“还有……”封子安接着又道：“墨城每年的自产GDP又有多少？我是说……个人平均值。”
“没有吧？整个墨城，除了你们墨家在不断地积累财富，还有什么人在创造经济生产力？”
“封某说得直白点……是一个都没有。”
墨天宇很快又恢复笑脸，“无需底层民众努力，墨家可以保满城人轻松愉快地活上一生，期限是……永远。”
“这个真永不了。”封子安摆手嗤笑，“我要是预测得没错，墨城这么搞下去，未来五十年的自杀率会跟坐火箭似的一路飙升。”
此言一出，墨天宇的脸色再次僵住。
封子安徐徐将视线挪回，望着他咧嘴一笑。
“抑或者说……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墨天宇面色沉冷，没有出声回答。
封子安轻笑仰头喝完酒水，将布满水珠的酒杯磕在小桌上。
“人这个物种，就是这么‘贱’的……”
“太坏不行，太好也不行……周而复始的混沌，才是我们人类耐以生存的根本。”
“封某不知道，我那老乡叶天大哥都给你们灌输了些什么东西。”
“但凡事都要有度，天下大同什么的……人类不配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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