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稳后,孟行悠从兜里摸出一张五十的往司机手里一塞,拿上外套和书包麻溜儿下车。
司机看钱不对,还没来得及找零,后座的人就跑了,他降下副驾驶车窗扯着嗓子喊:“小姑娘,还没找你钱——!”
孟行悠顾着往前跑,听见声音分神回头喊了句:“不要了大叔,您留着吃茶,谢谢您——!”
这片算老城区,但是人流量大,又有当地著名景点,元城最繁华的步行街就在前面,孟行悠死盯着人生怕跟丢。
刚刚在车上她一眼就认出迟砚还有他背上的吉他,绝对错不了,可他身边的人孟行悠从来没见过,没见过倒也没什么,只是后面怎么还跟着一个鬼鬼祟祟拍照的?
看那情况,迟砚应该不知道后面还有一尾巴,隔得远也摸不清具体情况,孟行悠相信自己在这种时候的预感,这里头肯定有事儿,所以才赶紧下车,跟上来瞧瞧。
步行街人来人往,孟行悠跟在拍照那个人后面,走了一条街拐进一个胡同口。
胡同里面都是各种小摊小吃,店铺大多古香古色,游客居多,眼下正是饭点,胡同里面的人跟外面差不多,可空间窄了一半,孟行悠跟着挺费劲。
走到胡同尽头,有个岔路口,拍照那个人没有再跟,举着相机站在拐角,探出头去瞧前面的情况。
看见他停下,孟行悠也找了个死角躲着,跟了这么会儿,没看见其他同伙,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没有再走一直在这里守着,那么迟砚和那个陌生人肯定就在前面不远处,视线可见的范围内,不会太远。
附近几家店铺全关着,热闹被扔在后面,一阵秋风吹过来,树叶飘了两下打了几个旋儿,落在孟行悠脚边。
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孟行悠目测了一下那个偷拍男的身形,没比自己高多少,一米七估计都悬,瘦不拉几的背还有点驼,战斗力应该不怎么样。
心里有了数,孟行悠从书包里扯出一个草稿本,撕了几页纸下来揉成团攥在手里,轻手轻脚绕到偷拍男身后,他偷窥得正起劲,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孟行悠抓住他的右肩膀往后扯,偷拍男猝不及防张嘴就要叫,孟行悠用手肘抵住他的脖子,把手上的纸团子塞进他嘴里,堵住了他的声音。
偷拍男回过神来要挣扎,看见是个学生妹心里更不当回事,反手抓住孟行悠的手想要把她制服,结果被孟行悠一记扫堂腿绊倒,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摔倒前还很敬业地护住相机,可惜没护住,被孟行悠一把抢过。
看见形势不对,偷拍男踉踉跄跄想要爬起来逃跑,孟行悠直接踩在他背上,弯腰拽住他卫衣帽子的抽绳,扯出来拿在手上,一只脚往他腿上最不吃力气的地方狠踢了一脚。
偷拍男吃痛,趁着他没缓过来劲儿,孟行悠用卫衣抽绳把偷拍男的双手捆在身后,用的孟行舟教她的死结,这下别说跑,就连站都不知道怎么使力,只能狼狈地在地上瘫着。
这边搞定一个,孟行悠拍拍手还没来得及看相机里面是什么东西,就听见前面岔路口里传来一声闷声,像是人被摔在地上的声音。
孟行悠想到迟砚刚开学的时候脸上的伤,以为是他被打了,拿上相机冲上去,却看见那个陌生男人被迟砚按在地上打。
一拳又一拳往他身上抡,孟行悠看迟砚这个打法非出人命不可,把相机挂在自己脖子上,跑上去拦下。
孟行悠抓住迟砚的手,拼命把人往后拉却怎么也拉不住。
迟砚眼里布满红血丝,喘着粗气,头发是乱的,外套和吉他被他扔在身后,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不知所踪,领口敞开着,脖子的青筋暴起,浑身透出来肃杀戾气让孟行悠晃了片刻神。
迟砚甩开孟行悠的手,他可能连人也没看清,挥手又要给地上的一拳,孟行悠拉不住索性放弃,直接站在迟砚面前,张开手冲喊他了句:“迟砚,你再打下去他会死的!”
迟砚眼神冰凉,伸手把孟行悠推到身后:“让开。”他扯了扯衬衣领口,弯腰把躺在地上的男人抓起来,直接往墙上抡,“我上次没把你揍死你不痛快是不是?”
男人脸上没有一点伤痕,迟砚的拳头都砸到他身上,如果不是脸色太苍白一副马上能干呕吐胃酸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挨了打。
“我跟你姐的事,关你屁事。”男人冷笑了声,捂着自己的胃,吃痛地“嘶”了声,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更欠,“你们家那个兔唇弟弟,摊到你姐身上,哦不,还有你,你们姐弟注定被拖累一辈子!知道为什么吗?家族遗传病,子孙后代,都他妈拖不了干系!我不嫌弃你姐你们家都该感恩戴德,还……”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迟砚抓住他的衣领,像拎着一个死物一般,把人甩了出去。
“嘭”地一声,墙角陈旧的扫帚和纸箱子被男人撞开,零零碎碎倒在他身上,男人抬手护住头,坐在垃圾桶里,这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孟行悠眼睛瞪得老大,要不是亲眼看见,打死她也不相信迟砚这个看着斯文的人,打起人来居然这么狠,直接把成年男人给甩飞了。
迟砚转身捡起地上的吉他和外套,这才有空跟孟行悠说话,他身上的火气还未散尽,但说话语气比刚刚那句“让开”要柔和了些:“你怎么在这里?”
“说来话长。”孟行悠想起外头那个偷拍男,把脖子上的相机取下来,递给他,“外面还有一个,不过已经被我撂倒了。”
迟砚扫了眼照片,把内存卡取了掰成两瓣揣进兜里,拿着相机往外走,看见偷拍男还在地上挣扎,嗤笑了声,把相机扔在他身上,又弯腰把他全身上下翻了一圈,找出一只录音笔来,照样掰成两瓣,往兜里塞,最后摸出偷拍男的手机,打开要密码,迟砚嫌恶地把他嘴里的纸团拿出来,问:“密码。”
偷拍男还不太想说,迟砚懒得废话,把手机扔在地上,抬脚要去踩,这才让他开了口:“123456,手机里没东西,别踩,刚买的!”
迟砚拿起手机,用密码解锁,把相册和语音备忘录翻了个遍,最后还原出厂设置把手机放回他外套口袋里:“都给我滚。”
说完,迟砚也没多留的意思,回头叫上孟行悠:“走了。”
孟行悠一肚子问号,回头瞧了瞧还在垃圾桶上坐着的男人,问:“这些人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报警啊?”
“凉拌。”迟砚把外套穿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不饿吗?”
“有……有点……”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迟砚怎么还有心情问她饿不饿。
孟行悠跟上迟砚,两个人出了胡同口,来到步行街上,迟砚也没有要说点什么的意思,孟行悠刚刚听了一耳朵,不好多问,想了半天,只好说:“要不然,我请你吃东西吧,之前说了要请你的。”
迟砚用手扒拉了一下头发,额前的发沾了汗变成四六分,搭在眉头上,多了些平时看不出的不羁性感,他情绪不高,声音沉沉的:“行,去哪?”
“就在附近,不远。”孟行悠说。
迟砚:“你带路。”
孟行悠听出迟砚不想说话,没有多言,这片她和裴暖总来玩,吃喝玩乐都了解,带着迟砚抄近道走了不到十分钟,来到一家甜品店门口,她推门进去,店员姐姐看见是她,热情打招呼:“悠悠你好久没来了。”
“我高中去其他地方读了,离得远。”孟行悠看见角落里的座位还在,转头问迟砚,“榴莲芒果你能吃吗?”
迟砚“嗯”了一声,孟行悠对店员说:“那就老规矩来两份。”
“行,你们坐吧。”
孟行悠把外套和书包放在一边,撑头看他:“我以前心情不好就来吃这个,吃完心情就好了,你试试。”
迟砚靠在椅背上,神色倦怠,过了几秒启唇道:“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很多。”孟行悠接过店员姐姐送过来的柠檬汁,说了声谢谢,把其中一杯推到迟砚面前,“不过我觉得你想说自然会说,用不着我问。”
“你怎么会在那里?”迟砚问。
“我本来要去苍穹音找裴暖,在出租车上看见你了,还有后面跟着你们鬼鬼祟祟偷拍的,觉得有情况,就下车跟了一路。”孟行悠说。
迟砚不知道一个女生哪里来的胆子,笑了笑,反问:“不害怕?”
孟行悠喝了口柠檬汁,眼神平静道:“没想那么多,再说我也是看见那个人太菜鸡才出手的,要是我发现都是壮汉,我早跑了,肯定不会管你。”
“你今天也不该管。”迟砚直起腰,脸上多了几分正色,“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你家里人交待?”
孟行悠不以为然,想到迟砚之前抡人的架势,好笑地看着他:“我不管?我不管你今天估计要把那个人打死。”
迟砚顿了顿,淡声说:“我心里有数。”
“那是你觉得你有,”孟行悠指着自己的眼睛,补充道,“你当时这里都是杀气,恨不得他去死。”
迟砚没再反驳。
落地窗外车水马龙,天色快黑尽,街边路灯亮起,人间烟火气升腾。
孟行悠咬着吸管,打量对面坐着的迟砚,他现在和平时似乎换了一个人,像是回到刚开学在办公室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又冷又酷,看不透摸不着,很难接近,距离感触手可及。
店里的轻音乐放完两首,店员姐姐端着东西上来,放在桌子上,让他们慢用。
孟行悠把勺子递给迟砚:“尝尝,我的秘密武器。”
迟砚垂眸,呼吸间是扑过来的浓郁榴莲味,橙黄色沙冰上撒着芒果,被切成了小方块的形状,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口放进嘴里。
好甜,又冰。
“他们家的榴莲芒果冰特别好吃,沙冰吃起来跟冰淇淋似的,而且都是纯水果做,不是用果汁粉调汁淋上去的。”孟行悠有段日子不吃,眼下吃到一口,幸福得眯了眯眼,“就是这个味道。”
迟砚对甜食没什么感觉,看她因为一口吃的能开心成这样,不由得笑了下:“你获得愉悦的方式真简单。”
“不然呢,要是获取途径太复杂,我岂不是每天都很丧?别这样为难自己,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孟行悠挖了一大口放进嘴里,被冰得直哈气,好不容易咽下后,大呼过瘾,“爽,就是要这么吃才爽。”
迟砚吃了一口,感觉比第一口还甜,打趣了一句:“你应该去当吃播,厌食症看了估计都能被你治好。”
“你可真抬举我,厌食症需要心理医生,不需要我。”孟行悠放下勺子,思忖片刻,说,“大班长,你心情有好一点吗?”
“不知道。”迟砚跟她对视一眼,表情松快不少,“吃完再说吧。”
孟行悠听出来,这意思应该是好点了,她低头笑笑:“得嘞,不够还有,悠爷请客,要吃多少有多少!”
沙冰吃到一半,孟行悠又叫了点其他甜品,零零碎碎全被两个人吃进肚子里,最后吃甜食吃到发腻才停手。
孟行悠和迟砚从店里出来,天色已经黑尽,她捂着肚子,由衷感叹:“我起码半年不想再吃甜食。”
迟砚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本来就是一个对甜品不感冒的,今天这一吃感觉把十年的量都吃了:“我比你多,半辈子吧。”
孟行悠笑出声来:“看来我的秘密武器起作用了,你都有心情接我梗了。”
“嗯,就差没齁死了。”
走到路边,迟砚拿出手机叫车,问:“你去哪?先送你。”
裴暖还在公司等她,孟行悠不着急回家,想了想,回答:“去苍穹音。”
迟砚输入地址,见司机接单后,把手机收起来,摸到兜里被掰碎的内存卡的录音笔,顺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孟行悠注意到他的动作,扯了扯书包的背带,迟疑片刻,委婉地说:“你刚开学的时候,脸上的伤是不是那个人打的?”
“是。”
或许是甜食起了作用,脑子里最紧绷的神经被齁过头,那些不想主动聊起的东西,说出来也要容易很多。
迟砚扯出一个笑来,笑里尽是讽刺:“他是我姐的前男友,婚礼那天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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