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还没有完全过去,倡后已经成功偷得兵符,交给了郭开安排的人,郭开又火急火燎地将兵符交给了罗网的“掩日大人”。陆言拿到兵符,自然是信守承诺,将赵迁交还给郭开。
待到天明,邯郸城门大开,一匹快马飞奔入城,骑士沙哑的嗓子吼道,“秦国军情,挡路者死!”
赵国灭亡的大幕,拉开了。
赵王偃昨日一夜神清气爽,醒来后秘密回宫,大清早的却骤然收到秦国军情,便迅速召集群臣往龙台宫商讨事宜。
“啪嗒~”
他一把将两封帛书同时扔到地上,指着地跺脚大骂,“嬴政,欺人太甚!居然说寡人的儿子身为质子潜逃,叫寡人交出迁儿,否则就要大军压境。让他来!寡人灭了燕国,就轮到你秦国!”
赵国群臣一阵面面相觑,还没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顿弱捡起赵王扔在地上的帛书,快速地扫了一遍,老眉皱起,“这质子潜逃事关两国颜面,秦王以这等理由开战,应当不是儿戏,大王,公子迁何在?”
赵偃瞬间回道:“赵迁若是出逃,早该回邯郸拜见寡人了。这嬴政分明就是随便挑了个借口,想要破坏我伐燕大计。”
群臣中不少人点头称是。
“应当就是如此了,秦人实在可恨!”
“不错,秦人自然不会见我赵人壮大,妄图拖我后腿。”
“大王,我国主力二十万攻燕,余下兵力守城也已足够,这次定叫秦人有来无回。”
“说得好,我赵人就是要有这心股气,秦人又如何?!嬴政自己国内还没摆平就妄图兴兵犯我,纯粹自讨苦吃。”赵偃意气风发地说完,却看到站在殿前一反常态的郭开,于是问道,“丞相,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郭开“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将脸完全铺到地上,口中喊着,“大王,臣有罪,弥天大罪,罪不容恕啊,大王~”
赵偃皱着眉往后靠了靠,冲着他朝上招了招手,“你是丞相,大殿上如此成何体统,有事站起来说。”
郭开依旧趴伏在地,“大王,公子迁身在秦国听说我赵国即将灭燕,一时欣喜口出狂言,说我赵国壮大必将与秦国一较高下。谁料竟遭秦人侮辱,被一顿毒打。
秦律上写得明明白白,打人是要被判刑的,可公子却是赵人,于是秦国官方便对打人者徇私包庇。公子迁不堪如此屈辱,连夜逃回邯郸,如今就在郭开府中。”
听完他的话,群臣之中议论、争论声四起。
“什么?!”
“原来公子迁真的潜逃回国了。”
“这秦军来袭是公子迁惹起来的。”
“胡说八道,公子迁一心为赵何错之有,分明是秦人无耻。”
“若不是赵迁不分场合乱说话,又怎会有此事端?”
“好啊,身为赵人你居然站在秦人那边!”
“肃静!”赵偃看着朝臣吵作一团烦躁地叫道,待到众人识趣地闭嘴才继续问郭开,“赵迁当真已经在你府中?”
“开不敢隐瞒,句句属实。”
“来人,给我去把赵迁带过来,寡人要看看,在秦国这些年,他长成了什么样子。”赵偃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双眼微闭,脸色如常。
自然有士兵去郭开府中拿人,大殿上群臣看着大王坐在上面久久沉默不语,慢慢地有人开始忍不住进言。
“大王,臣以为公子迁或许心系母国,但秦王兴兵问罪一事,确实是公子惹来。当此时,我赵国正值破燕的关键时刻,若是再与秦国交战,则首尾不能兼顾,恐有大患。不如好言安抚秦王,将公子送回秦国平息刀兵。”
有主张送回赵迁的,自然也就有反对的。前人话音刚落,紧跟着就有人站出来反驳。
“大王,不可,公子乃是在秦遭受不公才出逃回国,我赵国不能代公子质问秦王,反而秦王一纸国书就让我赵国屁颠屁颠送回质子,如此国家颜面何在,势必伤了赵人之心。臣以为,决不能送回公子。”
“那此刻两头作战,如何能打?”
“秦国廷尉府不久前刚处置了缪家、白家、梁家、颜家等等,可全是秦国军功贵族中流砥柱,他秦国这时候能有多少战斗力犹未可知,我赵人何时怕了秦人!”
“难道要将胜算放在秦人的战斗力还有几成这种可笑的推测上吗?”
“那难道要赌秦王的良心,送回了公子迁,他就能乖乖退兵吗?秦人无信,谁人不知!”
“大王,不若先送回公子迁,与秦王好言相劝解释清楚,让秦国师出无名。同时,国内要做好大战准备,若秦王执意要战,我也丝毫不惧。”
“此言有理,无论如何公子迁身为质子潜逃回国乃是事实,理当送归秦国。”
……
大殿内的争辩议论,似乎都没有影响到上面的赵王偃,他只是将身躯靠在王座上,闭眼假寐,等待着赵迁上殿。
郭开保持着匍匐的姿势,虽然身体很累,其实内心得意。从小一起长大,他太了解赵偃了,想让赵偃送回赵迁向嬴政低头,去赌秦国的信义,那根本不可能。
耳边这嘈杂的朝堂上,嚷嚷着要送回赵迁的多是赵嘉一派的人。你说得越多,赵偃对赵嘉的厌恶就越涨一分。
终于,千等万等,赵迁上殿了。
“不肖罪臣迁,拜见大王。”
赵偃双眼睁开,撑着手身子前倾,盯着他说道:“赵迁,我问你,咸阳处在罗网的监视之下,你身为质子更是监视的重点,你是如何逃出秦国的?”
赵迁跪倒在地,不急不缓地将经过讲述出来,“迁自为质秦国起,日夜思念母国思念父王,但也深知,若无意外,这辈子就只能在秦国蹉跎岁月了。
可是迁又不甘心,大丈夫在世岂能如此窝囊!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从咸阳脱困,五年以来,迁每日饮酒作乐玩笑嬉戏,秽名传遍,就是为了麻痹敌人,让其以为我不过是个废物公子,放松对我的监视。
苍天可见,终于被我等到机会。秦国考试政策引来大量外国士子,可惜考试标准似乎有问题,导致大量士子又失望离秦。迁就是装作齐国人,混在这人群中逃出的秦国。”
听着赵迁自说自话,赵嘉一派的人心中错愕,冷汗直冒。
这赵迁心机居然如此之深!隐忍多年就为一日,当初放松警惕,如今酿成了祸患。
赵偃忽然捏着胡子笑了,指着赵迁夸道:“不错,懂隐忍,会抓时机,还像个样子。”
赵迁仍旧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大王,迁私自出逃,惹来秦国兵戈,还请大王治罪。”
“治什么罪,秦国的法还管不到寡人的儿子身上。”
赵偃走下来亲自把赵迁扶起身。
“大王,公子迁——”
有人还想说话,却被他直接打断,“都闭嘴。寡人与王后,和迁儿多年未见,正要一叙亲情。你们都散了吧。”
说着,赵偃就拉着赵迁离开大殿。
“大王,战争事宜还未商定,大王!大王~”
郭开揉了揉自己的腿,哀嚎着爬了起来,掸了掸衣服,一撅一拐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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