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得楼去,只见一个白衣如雪,身姿挺拔的背影正在凭栏而眺。
而室中只有一个卧榻,卧榻上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有一把酒壶,两个酒杯。
卧榻旁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的正是一个白衣人凭栏而眺,旁边配着一首诗,却是李白的《关山月》。
我拱手道:“齐院长?”
白衣人并未转身,但身形微动,竟像是微微有些颤抖。
我有些狐疑,莫非此人认识我?否则怎会是这种表现,当即又说道:“桃源将军徐今月参见院长。”
白衣人转过身,我定睛一看,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相貌却甚是威武。
老人的目光却是越过了我,向我背后看去,我正奇怪,却只感觉到背上背负的望月剑忽然动了一下,继而又恢复了平静。
我心神一动,手指不由自主的扶在了腰间的游龙刀上。
正在仔细盯着我的面容的老人有所察觉,笑了笑,对我说道:“不要紧张,我是齐长风。你的名字里果然有个月字,用这望月剑,也算是名副其实。”
我心里有所猜测,但还是按捺住心情,微笑着说道:“齐院长,您好,您认得这望月剑?”
齐长风笑了笑,回身走到塌前坐下,提起酒壶往杯子里倒了一杯酒。
回头看到我仍然站在那里,赶忙说道:“傻站着干嘛?来来来,坐坐坐,都是自己人嘛,别客气。”
我笑了笑,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提着酒壶又倒了一杯酒,然后放在我的面前。
端起酒杯,他笑着说道:“来来来,先喝杯酒暖暖身子,这大秋天的,天气凉。”说完自己却是先干了一杯,然后又将自己的杯子斟满。
我心中奇了个怪的,但还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盯着他。
他给我倒上酒,看到我盯着他不说话,却是笑着说道:“哦,忘了告诉你了,我也是人界飞升的,飞升前,和你应该是一个仙门的哦。”
我心中一笑,果然如此,我一进来就先看望月剑,还说我的名字里有个“月”字,要不是望月宗的人,谁又会对一把人界的剑这么在意呢?
当下做出一副激动的样子,站起身拱手道:“不知仙长是我宗哪位真仙门下呢?”
齐长风像是被吓了一跳,侧着身子说道:“怎么我飞升还不到一百年,望月宗的规矩也变得和那些傻叉世俗家族一样了么?”
我嘿嘿一笑,复坐上塌,说道:“那倒不是,只是小子我刚到三界不久,凡是得留个心眼,万一齐仙长你其实是我宗的敌人,故意诳我呢?”
齐长风愣了愣,却是释然一笑道:“也是,到这三界确实得留个心眼,这一点你比我强。”
说罢笑了笑,又端起杯子道:“来来,再干一杯,给我说说你是望月宗哪个傻叉的弟子。”
我愕然,有些木讷的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碰,将酒喝下。
他却笑着看着我,端起酒杯浅酌慢饮,像是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无奈的说道:“我是望月仙宗第九百五十七任门主何清月师兄代师收徒的,我的师父是望月仙宗第九百五十六任门主,名叫齐明月。”
话音未落,齐长风嘴里的一口酒就喷了出来,紧接着就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仔细看了看我,又回过身在塌前转了几个圈,嘴里还喃喃自语。
我听得真切,他说的是:“狗日的何清月,怎么就能自作主张的代师收徒呢?”
又说道:“肯定是收了这小子钱,要不就是他姑娘看上了这小子。”
转过来又说道:“这小子看起来挺机灵的,应该不会给老子蒙羞。但是他长的比我年轻的时候还帅,这怎么行?”
我笑了笑,对不停转着圈的齐长风说道:“齐仙长,齐仙长?”
齐长风转过身站定,却是面色严肃的看着我,像是下定决心般的说道:“别叫齐仙长了,叫师父。”
我笑了笑,下榻长揖到地,说道:“院长就是齐明月?”
齐长风有些古怪的说道:“你怎么猜出来的?毕竟我连画像都没有留一幅,就是怕以后徒子徒孙找我的麻烦。”
我嘿嘿一笑,说道:“关山月嘛,开始还不敢断定,但您老人家识得望月剑,又自认是我望月宗弟子,又说飞升不到百年,那不是我师父齐明月是谁?”
齐长风看了看墙上的画,却是哑然一笑。
画上的题诗,李白的《关山月》: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齐明月、齐长风,都姓齐,应该就是取的此诗中的名字。至于为什么改名?还不是望月宗那个破规定,下山的弟子都不准说自己是望月宗弟子,不得给师门找麻烦。
齐长风嘿嘿笑着坐回到塌上,说道:“你还用徐今月这个名字,想来在人界不是大官就是大富,否则何清月不会把望月剑交给你的。”
我笑着说道:“这把剑,却是何师兄的聘礼,他的女儿何拢月,乃是我的道侣。”
齐长风笑着说道:“怪不得呢,他的女儿能修仙么?”
我说道:“号称望月宗百年难遇的天才,不到三十岁就已修炼至出尘境,我离开宗门的时候,她已经是大圆满了。”
齐长风却是不以为意的说道:“三十岁到出尘境倒是不难,只是望月宗修炼的法子错了,要想修炼快,还得入世才行,出世只能身体好,却是不得长生。”
我奇怪道:“哦?不知师父能否为我讲解一二呢?”
齐长风想了想,说道:“你从明日起,每日中午到我这里来吧,现在先说说清风城的事情。”
......
......
下了听月阁,程琳与齐恒书已等的焦急。
我看了看已是深夜,便对二人说道:“院长已同意了与神族军和谈,明日城主应该就会有令下来。”
齐恒书倒是对这个消息毫不意外,拱了拱手表示知道了。
程琳却是一凛,但仍是对我拱手道:“我等遵从院长的指令。”
我看着程琳笑了笑,对他说道:“明日叫上方阁老、曾阁老与陈阁老,咱们几人单独聚聚。”
齐恒书笑嘻嘻的看了我一眼,程琳却又是一顿,接着说道:“我可以,其他几位,倒是要费些口舌。”
我嘿嘿一笑,说道:“就对方阁老说,我要与他谈谈陶琳芝改嫁一事。对曾阁老说我要找他说个情,是关于一个在押犯人的。陈阁老嘛,就说院长交代有事相告。”
程琳想了想,说道:“你这信息量太大,我自与他们说,明日不如就去翻云居吧,那里清静一点。”
我知道他的意思的是翻云居位置稍偏,首辅一党的耳目较少,当即笑了笑,说道:“就听程阁老的吧!”
出了太学院,正歪在大门口的石狮子旁昏昏欲睡的陈青龙和戹儿特瞬间醒来。
我笑着对齐恒书和程琳拱了拱手,说道:“我们这就回军营去了,多谢两位,告辞。”
两人却没有说话,只拱了拱手算是告别了。
我飞身上马,对陈青龙和戹儿特说道:“回去。”
坐在马上,我却思考着刚才齐长风,或者说我的师父齐明月的话。
“仙神两境历来不睦,而仙神两境却不能融合,为什么?因为只有仙境,代表人族、也就是代表人界。仙境一失,则人界不存,仙界却不然,仙界的真仙,是可以跳出三界外的。”
“清风和千元,一直处在抵抗神族的最前沿,即使其余各城不管我们,仙界也不管我们,我们也得抵抗下去,因为三界如果没有仙境,那么人界,就会直面神族。”
“不要以为人界的科技有多强大,要知道神境的背后,是神国,而仙境的背后,却不一定站着仙界。”
......
照齐长风话里的意思,神境进攻仙境,是神国的主意了?而神国的最终目标,是人界。
但是仙界对仙境的帮助,却有限,两相抵消,也就是说,清风和千元对神族军的抵抗,就变成了不仅仅是守卫仙境,更是守卫人界了?
我甩了甩脑袋,还是没想通为什么。
首先,神国为什么想要人界。其次,仙界为什么不管仙境。最后,清风与千元背后的其余城邦,为什么任由两城抵抗神族军,难道他们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这些,齐长风都没有解释,我看他的样子,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他叫我每日中午到听月阁学习修仙,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因为据他所说,仙界的各个仙门,其实就在除了清风和千元的各个城邦之中,所谓的仙界,其实只是真仙们居住的地方,并不是修仙的地方。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所谓的仙界,其实就是真仙们找了一块地方和世俗分开,以便于自身更好的修炼?或者是他们想要逃避仙神两境的战火?
忽然,两个大字跳进了我的脑袋。
“怕死?”
这两个字徐伍说过,何拢月说过,甚至连神子那个老不休也说过。
我嘿嘿笑了起来,戹儿特和陈青龙向我靠过来,问怎么了?
我笑着说道:“饿了,回去弄火锅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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