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翻墙后发给汉斯的秘密邮件就有了回音。
打开一个加密的影音文件后,汉斯那张满脸横肉的大脸出现在屏幕上。
“老徐,我的兄弟,你终于找我帮忙了。我喝了你那么多酒,一直想还你这个人情呢,哈哈哈!”我撇撇嘴,汉斯还是这么感性。
“我无限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们一起在茶尾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喝酒,打架,看小电影,那是我一生中最轻松的日子。哦,你送我的经典小电影我都还珍藏着呢。”我再次撇撇嘴,明明是趁我喝醉了偷了我的平板,还好意思说是我送他的。
“不说废话了,说正事说正事。”汉斯打着哈哈说。
“兰可可女王在欧洲可是大大的有名啊,她是最著名的锄强扶弱,抱打不平的现代罗宾汉。”汉斯说。
原来黑道上的兰可可帮人做事有三个规矩,一是必须是不能违反做人的准则,二是不能违背良心,三是不能违抗和改变大的历史轨迹。这三点被称为“兰可可女王三违定律”,所以兰可可也是全世界黑道都尊重的人,被尊称为“女王”。
“没有办法联系,如果想请她帮忙,只有在网上发帖,或者亲自去你们那里首都的兰可可酒吧,不过最近听说她的酒吧关闭了,人也失踪了,不知道是不是失手了。你如果有事就联系我,我虽然不敢说绝对有把握,但大概率也能帮你搞定。”
关上视频,我沉默了半天。
对于王兰、王可可,或者是黑道的“兰可可”女王,到底哪个才是你呢?
我默默的站起身,走到办公室的窗前,抽出一支烟,看着远方斜坠的夕阳,轻轻的说:“你在哪儿呢?”自从王可可再次失踪之后,繆敏和我的关系短暂的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情形。
我明白虽然自认为慷慨大气外加侠气逼人的“天才科学家”和武林豪杰,但繆敏仍然是一个女人,所以她仍然不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在精神上出轨,虽然这事发生在对她和我以及小徐徐都有恩情,以及自己被困高维空间时的王可可身上。
不过以她不拘小节的性格,在王可可再一次失踪,以及和我冷战了几天后,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这天早晨,我和她一起在阳台上锻炼身体的时候,她突然对我说:“你说国家为什么会派一个执行者去保护你?”
我放下哑铃说:“可能是因为我父母的原因,我上幼儿园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除了两本烈士证,我对他们一无所知。我祖父母家甚至连他们的照片都没有,所以这事真不清楚。”
她想了想,说:“没有照片是不可能的,应该是受到了保密条例限制,不愿意让你看到他们的样子。”
吃早饭的时候,她又说:“你说你是在祖父母家长大的?”
我点点头说:“是的,我祖父是个刻板的退伍老军人,奶奶是个家庭妇女,超级宠我,他们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先后去世了。我是被村委会养大的。”
她停下筷子,用手摸了摸我的脸说:“徐三岁,你真可怜。”
我笑着说:“有什么可怜的?我中学成绩很差,是保送进的大学,进去还受到各种优待,指定进学生会,大三就入了党,应该说还是受到了国家的照顾的。”
她想了想说:“你就没想着回去找找线索?你那个十九线小县城的郊区,应该还没有拆迁吧。”
我说:“从小学到高中毕业我都住在那个房子里,家里的每个角落我都清清楚楚,没什么线索。以前需要他们的资料,都是村委会帮我填报,连毕业分配政审都是村支书帮我填的表。”
说到这,我回过神来,说:“你怎么突然对我以前的事这么关心?”
她笑了笑说:“这不是没跟你谈过恋爱吗,现在无事可做,这一课还是得补上。”
我冷笑着说:“好吧,还想知道什么?我一并告诉你。”
她却说:“没什么了。”
到吃晚饭的时候,她又对我说:“我觉得咱们应该回去给你祖父母上上坟。”
我放下筷子说:“别绕来绕去了,人都消失了,你还追查这些干什么?”
她讪讪的笑着说:“你误会我了,我没有追查她的意思,我就想知道你的事情,别哪天你也消失了。”
我站起身,到阳台上去抽烟。
过了一会,她跑到阳台上对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科学家都有好奇心嘛。”
我看着阳台外即将落山的夕阳,转过头对她说:“确实应该回去给爷爷奶奶上上坟了。”
周末的家庭聚会上我说了这个想法,小徐表示离的不远,不如明天就出发,这样星期天的晚上可以赶回来。小凌和老樊两口子也表示可以跟着去玩玩,看着小徐徐认祖归宗。
吃完晚饭,小凌照例去老樊家聊天,我们一家三口在家计划行程安排。
定好了行程,缪敏和小徐又开始例行的前沿科技讨论,这次我也参与其中,因为他们又讲到了小徐的可可妈妈。
对话是这样的。
小徐:“老妈,您在高维空间不是神吗?怎么对可可妈那十年的经历还这么感兴趣?您不是应该都看得到吗?”
缪敏(白眼):“那是骗你爸的(完全不顾及我在旁边的感受),什么神啊!我在里面一会飘在这个时空,一会飘在那个时空,谁知道哪个时空是哪个时空啊。刚开始我是想建立索引的,在几千个时空做了标记后我就放弃了,因为我发现有个标记被一个小屁孩给破坏了,都不知道我在同一个时空做了多少个标记。”
小徐:“那您怎么给可可妈投影的?”
缪敏:“我看到你爸死了,当时就发了狂,在我遇到的每个平行时空都给王可可投了影,最后差点连修补通道的能力都消失了。要不你以为我为什么不知道你爸活过来后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在旁边冷汗直流,不由得想到了我跟王可可、谯翠华、也许还有缇娜在一起的时候那赤裸裸的挑逗,以及和汉斯喝醉后一起去偷看酒吧女招待洗澡的事。
小徐:“这说明什么?高维时空看到的平行时空是无序的?还是平行宇宙不可计数?”
缪敏:“你的知识都学到脚趾头上去了?高维空间时间和空间是没有概念的,你要想数清楚到底有多少平行宇宙,只有跳出这个宇宙啊!”
我及时的插嘴道:“这就叫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两人一起给了我个白眼,谈话结束。
小徐离开的时候拉了拉我的衣服,我当即会意,跟缪敏说下去检查下车况,就跟着他到了楼下。
在车旁小徐和我一起打开引擎盖检查车,边看边说:“老爸,我觉得老妈又在骗人,她肯定知道点什么。”
我说:“我明白的,王可可那十年可能过得不是很好。”
小徐说:“您得原谅老妈,这些事你要是知道了,可可妈在你的心里的分量就会更重一些。”
我合上引擎盖,摸出烟来,我们两个站在车旁默默的抽着烟。
我说:“反正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可可妈了。”
小徐却说:“但是您接可可妈出来的时候她不是也没同意和您在一起么。”
我笑了笑说:“她应该猜到给她投影的人是谁了,毕竟她也是搞时空穿梭的人。”
小徐点了点头说:“是啊,可可妈是个优秀的执行者,光守口如瓶这一项就比我强多了。”
回到家,缪敏正坐在沙发上喝着红酒。
我坐在她身旁,把她的腿抬到我的腿上,给她按摩小腿。
她悠悠的说:“你们两个是不是觉得我在骗你们?”
我笑着说:“我们下去检查车来着。”
她说:“最近我发现自己有点更年期了。”
我说:“你看起来和我刚认识你时一模一样。”
她却笑起来,说:“这次真没有骗你,我在高维空间就像个一无所知的文盲,什么都不懂,我刚去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到了天宫,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搞清楚了一些那里的基本规则。”
我说:“你那么聪明,要不怎么会找到那个通道呢?”
她却没有立刻回答我,端着杯子喝了一口酒,说:“所以我说我怀疑还有更高的存在在指引我,那个通道是忽然出现在我面前的。”
我拍拍她的腿说:“好了,别想这些了,我们早点睡,明天还要坐很久的车呢。”
走过国道上高速,下了高速再走国道,然后是省道和县道,最后是水泥路面的村村通公路,在轮流驾驶了九个小时后,我们这两辆车,六个人,终于到达了我的家乡,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岭前村。
眼前的岭前村,掩映在一片暮色之中,薄薄的青烟在整个村庄的上空飘荡。村口的大槐树下有妇女在呼唤晚归的孩童。霎那间,我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已经磨灭的记忆接踵而来。恍惚中,身上的疲惫去到了九霄云外,这才是我的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啊。
村委会的支书老刘正在村委会等我们吃饭,看到我,却没有太激动,只是握了握我的手,就平淡的说:“回来就好,先吃饭吧,明天早上我带你们去看看老徐。”
饭桌上,村委会的几位老人倒是很激动,有几个看还抹起了眼泪。
我带着缪敏和小徐挨个给他们敬酒,诉说着感激之情。缪敏一高兴,还拍板说给村里修个水库。
吃完饭,老刘带我们去我的老宅住,他打着手电边走边说:“你这么多年不回来,只逢年过节寄些钱来,我们要你的钱干什么?我们把你养大不是图你的钱,我们有儿女。我们一呢是完成国家交代的任务,二呢是村里都受过你爷爷的恩,咱们村的人都是讲仁义的,你家的老宅都给你维护着,多的钱都给你留着呢,就像你爷爷当年一样,有难的时候至少还有个地方可以回。”
我陪笑着说:“我这么多年没有回来看你们,确实做的不对,这不是被单位调到非洲去了,今年才调回来,这就赶紧回来给爷爷奶奶上坟。”
老刘点点头说:“回来就好。”
走到老宅门口,小徐抬头看了看门上的门楣,青砖碧瓦,雕栏玉砌,惊奇的说:“呀,老爸,咱们还是大户人家啊。”
繆敏捅了捅我,笑盈盈的对我说:“原来咱家还有这家世啊。”
我没有理他们,推开老宅的大门,照壁上我小时候画的壁虎还在,为这个爷爷想打我,结果被奶奶给打了一顿。我回头看了看繆敏,不由在苦笑了一下,在心里对自己说,打不过老婆很正常,这是家族遗传。
房子一共三进,前后有十几间房屋,打扫的很干净,二进的几间房子都铺好了床,应该是下午就准备好了。
我给他们分配好房间,就来到堂屋和老刘聊天。
老刘坐在八仙桌旁,桌上有一个红泥小火炉,上面的砂跳正“叮叮叮”的边响着边冒着白气,一个青瓷的圆月形茶盘上放着个小小的苏罐,旁边还有三个茶洗。
老刘拿着一个青瓷茶杯,在茶洗里浸了浸,然后放在我的面前,拿起砂跳边给我倒茶边说:“寒夜客来茶当酒,当年你爷爷刚回来,我来看他,他用这套茶具给我煮茶的时候说的这句诗,我一直记得。”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香宜人,直侵入心脾。仔细的品尝了茶意,我这才笑着说:“我小时候您也经常来喝茶的。”
他点点头说:“你爷爷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那时候刚当支书,有什么不懂的都来问他,他胸中有丘壑啊,可惜时运不济,只有在这个小地方终老。后来他去世了,我每当遇到难办的事,都来你家喝喝茶,心情一下就畅快了。”
我放下茶杯,小心翼翼的问道:“您对我父母有印象吗?”
他想了想说:“你爷爷出山的时候才十几岁,老了才回来,过来几年你奶奶才带着你回来,我问过,他说你父母工作忙,你奶奶一个人带你又太累,还不如回来。直到你爷爷奶奶去世,政府的人按照你爷爷奶奶的遗嘱把你托付给村上,才知道他们都为国家牺牲了。你家可是一门忠烈啊。”
我点了点头,说:“我挺感激村里的,这次繆敏,也就是我老婆说给村里修个水库,您就不要推辞了。”
老刘却笑起来,说:“你看到的,村里人用惯了山泉水,水库水是陈水,没人愿意喝。再说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就剩些妇女和儿童,地都荒了,修个水库意义不大。”
我黯然的说道:“好吧,我出钱给村上老人家的房子修一修吧,也算表达一下我的心意。”
老刘想了想说:“好吧,这样以前帮过你的老人家心里也会觉得你还是想着他们的。明早我来叫你们,要走一点山路。”末了他又说:“你这个老婆没有上一次带小徐来那个漂亮啊。”
我闻听此言,“蹭”的一下站起来了,握着他的手说:“您说什么?以前有人带小徐来过?什么时候的事?”
他被我吓住了,狐疑的说:“你不知道?这事有七八年了吧,她说她姓王,是你的妻子,还说你工作忙,她带着小徐来给你爷爷奶奶上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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