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凉风习习。李清玹一夜未曾入睡,但他真气修炼有成,仍是精神奕奕。原本后半夜,他还想出去寻找那少女的踪迹,但仔细想想,真要遇上了,还未必能胜过那真气外放的少女。
毕竟他在修为上,略微逊色一筹,自己虽然剑术卓绝,可那少女显然出身名门大派,说不准另有压底箱手段的。单凭她那身法,就不比自己施展缩地成寸时逊色。
况且,当时那少女是被一道琴声召走,只怕就是她的师门长辈相召。如此思量之下,李清玹便息了心思,留在房中。当裴府车队整合时,李清玹见到众人面色颇为悲戚,而伤者似也少了两人。
不必多问,他心中就已明白,昨日里受伤较重的一人,以及断臂的一人,都没能熬过昨夜。补血草能够止血,不被血液冲开,比之于药散更好一些,但毕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对伤势恢复帮助不大,主要还是靠了车队的疗伤药物。
只是这些药物也只能治疗寻常伤势。李清玹有些沉默,昨日他已经给这些人都点了穴道,更是运使真气,变化力道,暂时起了用处,可惜还是用处不大。他默默想道:“本就是萍水相逢,我也是尽力而为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更要坚强的好好的活下去。”
看见李清玹有些叹息,范腾云上前躬身道:“若非李公子施救,我等俱都没了性命。再到后面,若不是公子指点补血草,这些弟兄也都难以保命,他们两人昨夜伤势恶化,只是天命如此,其余人能得以活命,便都是公子第二次活命大恩了。”
李清玹沉声说道:“言重了。”范腾云较为忙碌,告罪一声,也就退去。李清玹掂了掂手中的银两,返身去寻掌柜。“在这客栈的住宿开销,都已被范腾云付清,但我昨夜一掌拍烂了客房中的木桌,总要赔偿,这就不必让范腾云替我垫付,还是该我自己额外补偿好了。”
李清玹见了掌柜,跟对方说了损坏木桌一事,加以赔偿。掌柜本想狮子大开口一番,只是想着这群车队的家伙就要走了,昨夜也没引来祸事,心中还是颇为高兴,因此照着平常价格,让李清玹赔了几十个银钱。
裴滢萱恰好从楼上下来,见状,便说道:“李公子,食宿花费都已命范统领结清了,你不必给了。”李清玹微微笑了笑,说道:“昨夜损坏了房中物事,略作赔偿。”
裴滢萱施一礼,低声道:“这怎劳烦李公子破费?只须让范统领结清便好。”“你这是什么话?当本掌柜的讹他不成?”那掌柜恼怒道:“别看你这姑娘生得好看,身边下人也多,可真要诬赖我,本掌柜死也不认!”
裴滢萱却也不恼,赔了个礼,歉然道:“小女子失言,掌柜莫要怪罪。”李清玹微感愕然,这裴家小姐性子文静,待人有礼,向掌柜赔礼,倒也不足为奇。可这掌柜的怎这般没有眼力?
没见这里侍卫众多,个个拿着刀剑?就不怕惹厌了人家,被吊打一顿,砸了客栈?李清玹仔细想了想,这悦来客栈开在大路之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极为不便,既有隐患,又有危机。但他能把客栈开得安稳,诸般隐患似都不见,显然是个人物。
李清玹眯起眼睛,朝他看去。这掌柜的有四十岁左右,相貌普通,双目炯炯有神,太阳穴高高鼓起,双手粗大又尽是粗茧,显然怀有高强的武艺,难怪有次胆气。“看什么看?”掌柜的不耐道:“走走走……别烦我。”
“你这书生,昨夜真是太坏了。”一个柔柔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尽管故作妩媚,却还带着一缕清音。刚走出客栈的李清玹还未反应过来,就有一阵清香从身旁飘过。那是一股清灵透彻的香气,比之于花儿,更为清新。
李清玹身子微僵,神情错愕,在他身前,有个少女,纱巾蒙面,似真似幻。那少女换了一身淡紫衣裳,清丽的眉宇间,特意显露几丝柔媚,妩媚的说道:“郎君,昨夜你居然把桌子也压倒了,真是坏得透顶。”
这声音故作妩媚,但却难掩本质上的清丽音色,别有一番味道。再看那少女蒙着面纱,看不真切,可她说出这些话来,却把双耳都红透了。李清玹想起她昨夜临去前,似乎说要让自己好看,昨夜也曾想过,这少女会如何对付自己?
他左手按在剑柄处,时刻警惕,甚至还防备着那少女身后的长辈。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少女报复自己那一掌的方式,竟是这般作态?李清玹面上有些恼怒,朗声说道;“姑娘请自重,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还是尚未出阁的姑娘,说话却如此没有轻重?”
裴府众侍卫看着那个手段高深莫测的年轻书生,心中俱都惊愕。众人互相对视,面面相觑,都在心底想道:“原来这位武功卓绝,玉树临风的李公子,也是个留恋花丛的人物啊。”
其中有些年岁较大,还未跟女子有过接触的侍卫,更是自惭形秽,老脸通红,这几个俱都心想:“虽说李公子神采英拔,武功卓绝,可年岁看着还未及冠,他竟然都已是花丛老手。可怜我们三十多岁的人了,连女人是个什么味道都不曾闻过一闻。”
倒是范腾云满面佩服,煞是敬仰,他低声自语道:“先前李公子去找掌柜的,莫非就是昨夜激动之下,毁坏了房中床铺?还是说这女子就是掌柜找来的,所以给掌柜一些好处?可惜,昨夜忙碌,我没得空闲,否则倒可以借此机会和李公子拉近关系。”
马车里,一只手掌掀起车帘,看向李清玹所在。范腾云的自语声,恰好顺风,飘入马车。裴滢萱听个正着,脸色颇是难看,原来这李清玹去找那掌柜的,暗中还有这般多的龌蹉?
想起昨夜庭院里那一道颀长身影,衣袂飘飘,清新俊逸,一剑划破满院月光,风采出尘。昨夜一幕印入眼中,使她久久不能平静,惹得她一夜心头鹿撞。
今日醒来,想起他昨日走到庭院,也许就是找掌柜商议某些龌蹉事情,顿时忿怒难平。少女娇然欲滴,柔声说道:“公子昨夜红袖添香,今日就把我给忘了,还真是个负心人呢!”
李清玹寒着脸,冷声道:“这就是让我好看的方式?”少女微微近前,嬉笑了声,道:“你看他们瞧你的眼神,简直跟看一朵花儿一样,你是不是好看了许多?”李清玹手上微动。“你想拔剑?”
少女退了两步,低哼道:“我可不和你打,而且,鬼知道你会什么剑法?分明还未到真气外放之境,居然能与我平分秋色,本姑娘还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道你这满肚子坏水的臭书生是哪家门派的弟子。”
李清玹没有答她,低声说道:“你究竟是谁?”少女低哼道:“不告诉你。”他们两人靠得近,声音也低,乍一看去,竟似耳鬓厮磨,独说情话一般。裴滢萱暗暗咬牙,哼了声,转身入了马车。
片刻后,忽又掀起帘子,说道:“范统领,你去告诉李公子,我们要走了,请他快些处理好杂事。”范腾云微有愕然,道:“不急,耽搁不了多少功夫。”
裴滢萱只淡淡说道:“早些赶路,早点进城,怎会不急?另外,快些买来伤药,请几个大夫,也好给大家疗伤,这都是急事。”范腾云想了想,倒有些道理。
张翁躺在另一架昨夜高价向客栈买来的简陋马车上,听到裴滢萱说话时,他面色怪异,想起范腾云,心中叹道:“腾云这家伙,真不识趣,也忒没眼力了,回去之后怕要吃点苦头。”
正在这时,忽有一声琴音,若隐若现,似有似无。李清玹听见,微微冷笑了声。果然,听见这琴音,少女有些无奈,便道:“我先走了,下回再找你玩。”
李清玹漠然道:“你我素不相识,最后以后莫要再见了!”少女没有理会他,哼了一声,似有意无意地朝另一架马车瞟去,声音提高了些,装着柔声道:“公子,你真是太坏了,好了,这次就放过你了,下回见了,可不许再去招惹别的姑娘了。”
这些话对少女而言,毕竟还是有些露骨。因为蒙着面纱,看不清脸色如何,但少女耳朵已经通红,到了后面一句,终是装不出来,恢复了原本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可毕竟还是把话完整说出来了,少女颇是得意,朝着那边马车里的女子看了一眼,再看李清玹时,哼了一声。
少女挥了挥袖子,扬长而去。临走还不让人安心?李清玹面上有些恼怒,看着她远去,哼道:“看你双腿并拢,眉宇不散,绒毛尚有,按书上所讲,分明就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再怎么装也不像。”
李清玹言语才落,就听身后重重哼了一声。李清玹愕然转身,就见裴滢萱转了身子,重新登上马车。他愕然之余,再看裴府众侍卫满面敬仰之色,饶是他自负心境淡然,处事不惊,可在此时脸色也有些黑了。
李清玹喃喃自语道:“难道……他们都相信那小丫头如此拙劣的话?”裴滢萱原是想起不对,那蒙着面纱的女子,分明是个少女,虽看不清面容,却也能见气质不凡,清丽优雅,哪里会是出身风尘的女子?
她心想是误会了那书生,便下车来,轻轻走到李清玹身后,谁知就听见他自言自语道:看你双腿并拢,眉宇不散,绒毛尚有……分明就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
听着这些话,裴滢萱心中顿生怒意,暗自恼道:“原来你这书生竟然是品性不良,否则怎识得这些歪门邪说?枉你还是个儒家的读书人!”车外,范腾云满面敬色,朝着李清玹说道:“李公子虽然年纪轻轻,却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还能遍识女子,简直是我辈之楷模。”
就在这时,车内传来裴滢萱的声音,裴莹萱轻声道:“范统领。”“小姐。”“我看后面有一兄弟的腿脚受了伤,有些不便,你把马匹让他吧。”
“另外,张翁车内还有些杂物,我怕影响他老人家休息,你就都背在身上吧,也才不足百斤。”背着上百斤杂物行走数十里地?饶是范腾云身为一流高手,也呆了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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