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因为隐瞒了将近四个月, 灾情严重到朝野震惊。
换做以往,容翦第一件事就先斩了陈朝生祭天。
不过现在, 压根顾不上追责, 怎么解决灾情,派谁去解决,才是要紧。
打从折子送到御前, 容翦连同朝臣就一直在议政殿议事, 吃住都没挪半步,连朝臣都是太累了才在偏殿歪一会儿, 醒了灌两碗参汤便继续。
朝政上温窈着实帮不上忙, 只能尽量保障后勤, 一应吃食充分保证, 还特意准了各府上派人来送衣物都物什。
和朝臣相比, 容翦最累, 温窈虽然担心得紧,但也不好这个时候打扰他,免得他分心, 便在他每顿的饭食里亲手给他做一道菜。
饭菜虽顿顿按时送, 但大多数时候, 都不能按时吃, 等容翦吃的时候都要再热一遍。
无论是从赈灾经验还是身份象征, 齐王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灾情严重,由皇家人出面, 既可以稳住灾民情绪, 也能彰显天家威严, 换句话说就是能镇住场子。
灾情如火,耽搁一天都是数不清的人命, 容翦并没有犹豫太久,便下旨,封容励为钦差大臣,带着密旨和第一批赈灾粮款南下赈灾。
温窈虽不枉前朝凑,却一直关注着这事,抛开旁的不谈,容励确实是最佳人选。
原书里,也是容励去赈灾的,不过不同的是,现在是容翦综合考虑后下的旨,命容励前去,而原书里,则是容励主动请命的。
结果看似相同,可过程和性质却是截然不同的。
而且,这次他们准备充分,钱粮,尤其是口粮,秋收的时候,她鼓动容翦,京城一带的马铃薯,能收的全收了,现在户部粮食充足,就算不够,还可以同京城各家购买。
这一年多的拼命推广种植,口粮已经不再像原书里那样短缺。
粮食不够这个最致命的问题,已经在累积中消磨了大半,不会造成太大困扰也不会尿酿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是以,面对这样惊人相似的历史,温窈也并没有特别担心。
她只是怕,路上千万不要出现什么不可控的外力影响——比如天灾,致使粮款出事。
得一点儿空的时候,她就抄佛经,祈祷容励一路顺利。
温窈也从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迷信起来,竟是为容励祈愿。
确定了赈灾大臣,朝堂上也并没有就此轻松,这只是第一批粮款,后续还要继续筹备各项物资,尤其现在严冬,如何让灾民安然度过这个冬天更是难事。
容翦已经好几日没出过御书房了。
因着之前听到过温窈心里所想,他虽从未表露过,但温窈心里担心的事,他也一直压在心里,现在灾情又如此严重,两件事压下来,容翦压力非常大,他想给她一个太平盛世,不让她被这些事情烦扰,想让她无忧无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每天都能开心。
这日一轮议事罢,刚好赶上饭点。
无论是朝臣还是宫人,都不敢耽搁,送饭的,吃饭的,都特别默契。
容翦看到案子上的青玉豆腐汤时,心有所感,忙起身朝外走。
安顺正摆菜呢,被惊了下,忙要询问,就看到皇上已经大步流星出了御书房,他也顾不上问了,赶紧追出去。
因为今儿正好赶上了,温窈刚拎着食盒过来,宫人便接了食盒去摆膳,饭菜没有再热,容翦看出来后,就赶紧出来找人。
近来为着俞陸的事,朝臣来来往往特别频繁,温窈送了饭便走了,免得撞上朝臣,平白添麻烦。
容翦追出来的时候,温窈刚走了没多远。
“阿峦!”
温窈正满怀心事地往回走,听到容翦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听错了,迟疑了一下,才转身。
一转身就看到容翦正快步朝她走过来。
眨眼间人就到了跟前。
她正想说,你不是在吃饭么,怎么没吃饭就出来了,话还没出口,就被容翦拥进了怀里。
下巴搁在容翦肩头的温窈:“……”
她愣了一下,才松开捧着手炉的手,抱住了他。
他没问她,为什么不进去就走,她也没解释,彼此心里都清楚得很,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只静静抱着。
温窈先是惊讶,过了会儿,嘴角便扬了起来,她拍了拍容翦:“好了,快回去吃饭罢,等会儿凉了再热就不好吃了。”
容翦想她想得不得了,有满肚子的话想跟她说,但这会儿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轻轻嗯了一声:“让我再抱会儿。”
温窈:“……”
手里的手炉不知道是被哪个极有眼力见的宫人拿走,温窈干脆两手都搂住容翦的腰。
两人就在御书房外,也没避人,更没让旁人回避,进进出出的朝臣不少都看到了这一幕。
一个个只眼角余光瞧了一眼,就赶紧目不斜视,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提刚刚那一幕,虽然不跟同僚提,但心里难免会感慨一下的。
没想到大梁皇室还出了个情种。
简直让人惊讶。
不过,皇后确实也很难得。
如此心系百姓,识大体,独宠就独宠罢,也可避免前朝皇室内部纷争了,也挺好。
又抱了好一会儿,容翦才在温窈的催促下松开她。
松开前,他说了一句:“我今晚回去。”
温窈嗯了一声,看着他干裂的唇:“多喝点水。”
一对上她的视线,容翦又不舍得她走了,最后他咬着牙道:“嗯,你回罢,外面冷。”
温窈哪里瞧不出来他不舍,她其实也挺不舍的,但御书房外人来人往,容翦也还没吃饭,她又看了他一眼,狠心转身离开。
等她走了,容翦才回御书房。
这一幕恰恰又被正好进进出出的朝臣看到。
灾情的事虽然一直压在所有人头上,但也不妨碍他们心里生出别的疑问。
怎么瞧着皇上深情专一,皇后娘娘无所谓的样子啊?
皇上还是求而不得这种款式的情痴么?
容翦不知道,也没那个心思管朝臣怎么想,以至于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民间都在传,说皇上爱皇后娘娘爱得深沉,但皇后娘娘压根不爱皇上。
什么推广农耕种植啊,各地推行女子学堂啊……都是因为皇后娘娘不喜欢皇上,想要借机避开皇上。
回到御书房,安顺明显瞧着皇上心情好多了。
不过这话他也不敢说,毕竟当下形势严峻,他还没那么不懂规矩。
忙了十来日,第二批粮款征集完毕,这一批至少可以撑到过年,第三批也已经提上日程,一切顺利的话,完全可以保障到开春。
当天晚上,容翦终于兑现‘承诺’,不再睡在御书房,回了昭阳宫。
回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哪怕近来因着前朝的事本就睡得晚的温窈,这个点也已经过了睡觉时间。
温窈强撑着没睡。
容翦说了会回来,就肯定会回来,再晚她也得等着,要不然,他回来一看,她睡着了,得多失落?
不想容翦失落,却没料到等大半夜,等到一声责备。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容翦回来都没让宫人通传,也不让人出声,生怕吵醒了她,结果一进来就看到她坐在榻上,撑着下巴打瞌睡。
容翦忙,温窈也不轻松,她精力本就比不过容翦,是以特别困,听到声音,她看了一眼,强打起精神:“你回来了?
是这就休息,还是吃点东西再睡?”
温窈又气又心疼,单手就把她从榻上挟下来放到床上:“什么都不吃,快睡罢。”
“那我让人给……”
“别动了,”容翦把她按回去:“我吩咐就是。”
一沾床温窈就不行了,困意更是翻涌,她迷迷糊糊点头,就趴在那儿睡着了。
容翦给她盖好被子,洗漱后回来,见她竟然又成了没盖被子前的姿势,脸正冲着外面,胳膊也搭在了床沿。
他轻笑了声,把她搂在怀里,睡了。
开局虽然严峻,过程也艰难,但好在结局不算太差。
俞陸频频传来喜报,到腊月二十六这一天,灾民总算都安置妥当,只要粮款跟得上,便不会出现大差池。
局势算是稳住了。
齐王容励这封喜报,总算让满朝文武可以过个好年了。
因着灾情,温窈早早就缩减后宫用度,全力支持前线,一直在犹豫着今年的宫宴还要不要办。
主要是多方面考虑,一是前方灾情那么严重,众人也没甚心情参加宫宴,二来,宫宴就算再节俭,总归面子上也得过得去。
不过到跟前的时候,温窈就已经决定了,宫宴还是要办的,这是一种仪式,也是在向朝臣百姓传达一个信号——事情一定都能解决。
要不然,本就本灾情压着脑袋,宫宴也不办了,压力只会更大,气氛也只会更紧张,也不能鼓舞士气。
现在喜报传回,就更要办了。
当然,今年宫宴一节俭为主,入宫参加宫宴的人员相比着也少不少——避免铺张浪费。
宫宴是在年三十这天。
虽然一切从简了,但到底是宫宴,皇家威严还是要顾的,一天下来事情也不少。
就连担任女子学堂助教后,不太有时间进宫的秦绾,好容易年节放假,借着宫宴进宫一趟,她都没抽出多少时间同她说话。
到宫宴结束,温窈已经累得不行了。
把后续事情都交给南巧去处理后,她就回寝殿歇着。
今儿还要守岁,她不趁机歇会儿,只怕守到一半就人事不省了。
因为要见一些大臣,容翦回的就比较晚。
他回来的时候,温窈刚泡了澡,正小口喝着茶水,让竹星给她绞头发。
容翦今天心情还不错。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当皇后的第一年,册后大典没筹备上就算了,连年节都过成了这样。
因为是刚从浴室出来,温窈脸还有点红,被竹星绞着头发,她也不太方便转来转去,就抬着眼看他:“都处理好了?”
正在遗憾着的容翦,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连眼角都飞着红,心头霎时一软。
“嗯,”他点头:“说好了要一起守岁的,肯定不能食言。”
温窈不在意道:“没关系的。”
容翦固执地道:“有关系。”
温窈这会儿难得放松,也不同他计较,他说有关系就有关系罢。
大雷终于被摁住了没有爆,温窈心情好得很。
容翦洗漱完换了套衣服回来,温窈已经绞干了头发,因着还有些潮气,她也没挽,就随意地披散着,衬的那张脸更加小,也更红润了。
看到他回来,还含着水汽的眸子瞄了他一眼,就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他坐。
容翦:“……”
在她身旁坐下后,他摸了把她的头发,看看到底干没干,之前晚上洗澡疏忽了,头发没绞干就睡,第二天她不舒服了好久。
原本只是确认一下头发干没有,但摸了之后,容翦就不想松手了。
不知道是因为今儿心情好,还是因为今儿是除夕心情格外不同,他觉得阿峦与往日格外不同,就连头发都特别柔顺,捏在手里就不想松。
两人便一边说着话,一边守岁。
不同的是,温窈是撸丸子,容翦则是把玩她的头发。
过了没多久,丸子就在容翦的刻意‘挑拨’下,跳下榻跑了。
温窈原本就累,虽然歇了一会儿,但坐的时间一久,便又开始犯困。
容翦看她不住打哈欠,就让她去睡。
守岁呢,温窈怎么能睡?
她坚持不去,容翦也没办法,便换了个姿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这样累了就可以靠着他。
像丸子刚刚窝在她怀里一样,温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窝在了容翦怀里。
“困了你就睡,”容翦下巴抵在她发顶,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道:“不用强撑。”
“嗯嗯,”她一边应声一边嘴硬:“我不困,没有强撑。”
灾情得到妥善解决,她虽然松了口气,但容翦看得出,她并没有真的放松。
这跟她之前紧张的状态特别像。
他原本想问她,之后是不是还会有什么事发生。
但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
她既不说,肯定有她的理由,不要再给她平添压力,这段日子,看着她这么忧心,这么辛苦,他心疼的好几次差点直接挑明了让她不用这样,让她相信他。
柔顺的长发在他手指上绕了好几圈,低头听她说话时候,刚好他的一缕头发也滑落到手上,两人发丝纠缠在一起,容翦嘴角勾了勾,干脆把两人的头发绕在一起缠在手指上,缠得不分你我……
温窈打定了主意今儿要陪容翦守岁的,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守岁。
去年的时候,因为感情不明,再加上她那个时候天天小心谨慎地只想着保住小命,也不敢跟容翦太亲近,年过得挺战战兢兢的,今年无论如何要和他一起守岁。
她在心里信誓旦旦,却没想到,守到一半她还是没抗住困意,在容翦怀里睡了过去。
察觉到她睡熟了后,容翦也没喊醒她,只笑了笑,便起身把她抱去了床上好生睡。
把她安置好,盖上被子后,容翦也没再回去,而是就守在床边,静静看着熟睡的温窈。
守岁守岁,守的本就是岁月静好,平安喜乐。
她就是他的岁月静好,他的平安喜乐。
他守着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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