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这一觉睡得很好,非常好,整个人的意识像是沉入了很深的海底,周围有能发光的鱼,珊瑚,和水母,将原本黑暗幽深的海底映地星光斑斓。他一点点沉下去,许多许多的鱼,排着队从他身边游过去。他的眼睛跟随着那些肥美的鱼,简直发光,乐不思蜀地伸出爪子,去一下下拨弄它们。
他将最得自己心意的那一只抓住,抱在怀里,苦恼地想:不行呀,虽然这里有很多很多鱼,但是我不吃生的呀。
一直一直,为我做鱼的那个人怎么不在这里?
这个念头简直像是晴光里的闪电,一下劈开脑中的混沌。
然后,他的身体就变轻了,慢慢浮了起来,海底的斑斓景象褪去,他的瞳孔渐渐印出了另一种光,那是太阳照进浅浅的海层里的浅蓝,明亮又轻快。
他终于浮出来了。
屋子里,照看容瑾的护士正用湿帕子给容瑾擦脸擦手,她突然察觉到这个躺了很久的人,手指好像动了一下。等她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后,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容夫人!”
明明从幽深的海底浮出来了,之前轻盈的身体却一下子就沉重地好像是许多年没用过的机器,他尝试着睁了一下眼睛,强烈刺激的光涌进眼底,他猛地又合上了。
来不及思考他现在在哪儿,许多画面和色彩一股脑地涌进他的脑海中,容瑾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是有一根弦一下子断了。他缓了不知道多久,对外界的感知也薄弱了很多。等到脑中的信息终于消化完,他慢慢睁开眼,就看到三个脑袋挤挤地伸在他脑袋的正上方,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容瑾动了动嘴唇,他并不觉得嘴巴多干,容家人确实将他照顾地很好,只是说话还有些勉强。
他嘴唇张合几次,三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准备听自家宝贝疙瘩昏迷两年之后,想要说的第一句话。容母的眼泪已经涌到了眼眶,容瑾终于说出来了:“顾,顾凉呢?”
容父容承:“……”
就算是最喜欢顾凉的容母,也忍不住酸酸地说了句:“真是儿大不中留。”
……
容瑾倚在床头,他昏迷太久,还有点虚弱,声音沙哑,但是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眼神一点也不虚弱:“所以,哥,我睡了十三天,然后你准备告诉我,我的未婚夫跑了?”
容承的脸色有点挂不住:“你哪来的未婚夫?”
“婚契都写了,你替我签的名,我自己按的手印。还没到结婚年纪,不是未婚夫,是什么?”
容承决定为自己解释一下:“人家喜欢猫,不喜欢人,我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人家绑回家里吧!”
容瑾已经听了容承解释的前因后果,他气得咬牙切齿,“哥,我不是之前交代你,让你跟他解释这件事吗。你为什么没告诉他猫里面是我?”
容承苦口婆心:“我是想告诉他,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他就告诉我他其实只对猫感兴趣。我还说什么?阿瑾,这种事不能勉强!性向不匹配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容瑾无力地扶额,他心想,他在猫壳子里呆傻了也就算了,为什么他哥没有进猫壳子,也这么傻:“他不是只喜欢猫,他糊弄你的。”
容承却不相信:“谁闲着没事会这么说自己?先不说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和容家小儿子谈恋爱,就算拒绝,那么多理由,他为什么这么说?”
容瑾磨牙,扯着沙哑的嗓子解释道:“因为他那时候在和我谈恋爱!他不知道我是容瑾,所以怕你抓他来当上门女婿,才故意说的骇人听闻点,好让你放弃!”
容承反问他:“他和你谈恋爱,那不就是喜欢猫吗?正常人谁会和猫谈恋爱?”
容瑾心很累,很怀疑是不是他现在仍然和他哥不是同一个物种,明明很简单的道理,跟他哥根本说不通。
容瑾放弃跟他哥沟通了:“哥,你给顾凉打电话。我跟他说。”
“额,我没有他电话。”
容瑾眯眼:“不可能。你以前怎么联系他的?”
容承咳了一声,面色恢复了严肃淡漠,却微不可查地向后退了一步:“其实在那之后,我试着联系过他。他换电话了,而且,他好像这几天也不在家,可能是出去旅游了?”
容瑾往后一靠,面朝天花板:“意思就是人真的不见了。”
容承皱眉:“你早点跟他说,不就什么事都没了?我之前劝你告诉他,你非不肯。拖到现在怪谁?”
你自己不敢跟他说,怕这个怕那个,就把这种任务交给你老哥我?平常摸毛捏肉垫的时候惦记着顾凉,推麻烦的时候倒想到我了。问题是我以前也没干过这种做媒拉纤的活呀,何况第一次就挑战这么复杂的情况,失败有什么好奇怪的?
容瑾拒绝想起当初的这段黑历史,他磨牙:“哥,我那时候是猫脑子,你也是猫脑子?”
容承也怕把好不容易醒来的弟弟气晕过去,他试探道:“要不我查一查他去哪儿了?现在交通都需要身份证,也好查。然后想办法联系他?”
容瑾想了想,忍痛拒绝了:“没事。哥,你帮我查一下他最近好不好。如果好的话,再查一下他的志愿吧。”
他醒来之后还没照过镜子,但是他以前做猫的时候,见过自己现在的模样。那时候觉得自己在人类之中完全属于颜值高的,绝对是因为猫咪的自恋属性。任何人,再高的颜值,睡上两年,都不会太好看的。
他其实很想顾凉。
容瑾本身是个比较懒散没追求的人,虽然从小到大都很聪明,在别人眼里也很优秀,可无论是事业还是感情,他都没有太强烈的欲望,甚至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冷漠。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一想到可能要有一两个月都见不到顾凉,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他觉得自己每过三五分钟,都忍不住想起顾凉。想起顾凉温柔地对他笑,顾凉在厨房给他做饭的样子。
但是,他也想用最好的状态,去见自己喜欢的人。就算不是最好的状态,但也不是现在这样,瘦骨嶙峋,脸上的眼睛突出来甚至有些吓人,行动不便,走路都走不好,甚至是洗手擦脸,去洗手间这种事,也必须有人照顾。几乎像个废人。不提有什么魅力,让人一看就退避三舍还差不多。
他不想这样去见顾凉。如果顾凉现在好好的,他想过几个月,自己身体稍微好一点,至少能自由活动了,再去找他。
而且,他觉得自己也需要消化一下,自己做猫的时候,那些让人羞愤欲绝的记忆。
容瑾赶走了容承,躺在被子里,回想自己做猫的时候,都干过些什么。觉得自己天下第一美貌也就算了;吃的很多肥成猫球还挺美滋滋;整天让顾凉抱着,让顾凉给他洗澡揉肚子;发脾气强迫顾凉答应跟他谈恋爱。虽然这些都很羞耻,可比起最可怕的那件事,就不算什么了。
容瑾想象了一下,如果有一只长着利爪的猫,想要和自己的脆弱部位亲近一下,他大概会吓疯然后从此绕着这只猫八百米走。顾凉这都能坚强地接受,想必对自己应该还是感情很深的。
现在容瑾的想法已经和当初完全反过来了。
如果,如果顾凉连他是猫的时候都能接受他,那应该,也能接受人吧……
……
每年九月的时候,新的一批学生从课业繁重的高三脱离出来,进入相对来说宽松的大学,难免会给大学带来一股新鲜又活泼的气氛。大家都很匆忙,有的忙着进学生会,有的加社团,当然,还有急着脱单的。
顾凉没有参加学生会,也不想加入什么社团。无奈他长得极好,俊秀挺拔,难免会被女孩子注意到。
今天课间,他和一个女孩子在老师的办公室碰见。老师交代完事情,两人同时出来,女孩显然打听过顾凉的情况,一脸好奇:“顾凉,你为什么不住学校宿舍呀?”
顾凉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总是平静冷淡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波动:“因为我要养猫。”
女孩子不知是真的喜欢猫,还是想跟他套近乎,惊喜道:“你家里养了猫吗?有机会的话,我能不能看看?”
顾凉沉默了一下,冷淡道:“不能。因为我的猫不见了。”
女孩子一下子懵了,她讷讷道:“对不起。”
“没事。”
女孩子试探道:“那我改天陪你再去买一只猫,好不好?”
顾凉答道:“我可能不会再养别的猫了。因为那一只是我爱人,带来的。”
女孩子也爽朗大方,虽然怪可惜,但是也挺欣赏他这种坦然的态度。她叹了口气:“这样啊。果然好的男孩子还是要尽早下手啊。”
顾凉和女孩子在路口分别,他租的房子不远,步行回家,拐了个弯去菜市场买了一条鱼。
顾凉用钥匙打开房门,屋里的猫咪听到动静欢天喜地地凑到他身边。顾凉放下手中的袋子,蹲下去,摸了摸猫咪的头:“喵喵,我给你买了鱼。”
猫咪抬起头,亲昵地蹭了蹭顾凉的手。
顾凉嘴角笑着,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反而是有点说不出的难过和悲凉。
明明,是一样的。明明样子一模一样,明明很多习惯,都和以前一样,一样地亲近他依赖他。
但是为什么,就不是他的小乖了呢?
喜欢顾凉的人不少,但他对几个告白的人都用同一套说辞拒绝了。于是开学没两个月,基本上大家都知道了,金融系的那位堪称校草的大一新生,有个情深义重的女朋友。
顾凉的身边也一下子清静了很多,毕竟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撬人墙角?
结果清静了没几天,一次大课后,顾凉低着头收拾自己的东西,熟悉的套路又出现了。
这次还是个男声:“喂,同学,我能不能要一下你的手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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