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一声,灯笼中的火苗跳跃了一下,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这么沉重的话题和气氛中,柳弈突然冒出来一句话:“陛下,容公子让您跟他走吗?”
顾念转开脸,轻声道:“我一个大活人,想去哪里去哪里,何必要他管?”
柳弈就明白了:得,人家容瑾不同意。合着不是外面的小妖精勾搭着想拐他走,这是上赶着为人家抛家舍业,人家十有八九还不知情,知道了也未必稀罕。柳弈心想,只要不是容瑾提议的,那他就先把心放下来吧。
柳弈回想了一下顾念刚刚说话的样子,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揣测道:“陛下,您如今,不会还没和容公子和好吧?”
顾念没有说话。
柳弈一下子就镇定下来了,他真诚地对顾念道:“陛下,那您要走的事情还是先缓缓吧,别着急。”
“臣说句不太中听的,容公子今日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咱们权大势大,是迫于无奈。陛下若是要放容公子回长烟峡,到时候再隐姓埋名地跟去。先不说长烟峡是邵国流放之地,一般人不太好进,如果容公子那时候还跟陛下赌着气,到时候只怕连容公子的面也见不着了。还是等到先哄好了,再谈以后的事情吧。”
顾念本来冰冷淡漠的脸,微微僵住了。他沉默了一小会儿,抬眼看了一眼柳弈,咬了咬嘴唇:“哄吗?怎么哄?”
柳弈心想,您都不知道,我这个大龄光棍怎么知道?可这事顾念也没别人好问,柳弈只好一边绞尽脑汁地想,一边沉吟道:“哄,自然是要哄的。”
不哄怎么办?打又打不过。势力也不敢用。柳弈暗暗想,到时候就算真和好了,我看您也是个挨打受气的命。
“至于怎么哄?”他回想着自己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微薄经验,“女人的话,爱胭脂水粉,爱金银首饰,越贵的越好,还爱听甜言蜜语。”
可容瑾是个男人啊。而且以容瑾的性子,怎么看也不会是喜欢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的人,至于甜言蜜语,顾念肯定没容瑾有经验,未免弄巧成拙,还是算了吧……
柳弈硬着头皮胡说八道:“男人嘛,也差不多,投其所好就行。容公子爱什么?爱好酒?爱佳人?”
顾念低声道:“长烟峡苦寒,就算阿瑾底子好,也难免亏损了些,我找御医这些天给他暗地里调着身体,不能喝酒。”
“那就第二个!”柳弈见顾念脸色冷下来,瞬间想起来自己说的第二个是什么,连忙补救道:“臣的意思是,当年容公子对陛下,不就是一见钟情吗?”
柳弈见顾念若有所思,竭力想把自己刚刚说错的话圆回来。
“哪个男子不喜欢好皮相?尤其是容公子这样的,”柳弈隐晦道:“见多识广的人。当年容公子对陛下一见钟情,论起相貌,陛下自然是龙章凤姿。只是陛下如今国事繁忙,确实是显得憔悴了些。”
顾念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是吗?”
柳弈真诚且肯定道:“是。”
顾念回想着当年安和告诉他的,容瑾喜欢的类型——身材高瘦,白白净净,带些书生气,最好还要会刻簪子。
他想到这几天和容瑾的相处,喃喃道:“阿瑾晚上的时候,好像是好说话一些。”
他平日里是穿常服,只是常服也都绣着暗金色的龙纹,一看就颇有些气势。但到了晚上,他就只穿一件简简单单的旧衫,或者是只穿中衣,像个书生的模样。他以前在邵国的时候,好像也穿的差不多。
所以,阿瑾是只喜欢他那个模样吗?
顾念陷入了沉思,等他清醒过来,沉吟了一下:“那个,阿弈。”
“臣在。”
“我记得你家里好像有不少姐妹?”
“啊?是,是啊。”
“那你帮我问问,额,女孩子的话,应该会有些擦脸用的东西吧?就是那种没有什么颜色,透明的面脂?帮我问一问,气色不太好的话,擦什么会比较好?”
柳弈:“……是。”
他都不必问给谁,想来也不是给容公子抹的,容公子哪还用得着以色侍人呢?
柳弈走出房门,他悄悄地看了一眼旁边亮着灯火的屋子。看来,他得想办法去悄悄见一见容瑾啊。
……
容瑾知道柳弈来了。他猜柳弈应该是来劝顾念上朝的。足足三日,皇帝未曾上朝,也只含含糊糊地给出了一个身体不适的理由,只怕外面已经是流言漫天了。
容瑾多多少少放下心来:就算顾念再怎么任性,他身边的众臣,也不会由着他胡来的。柳弈在顾念心中分量极重,他的话,顾念应该还是听的。
第二日,容瑾看到如常出现在他身边的顾念。
到了晚上,容瑾有些绷不住了:“辰国都不上朝的吗?”
顾念手里的笔微顿:“上,我再过几日便去上朝。”
容瑾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任性到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地步。
“阿瑾,”顾念的笔在奏折上画了一个圈,轻声道,“再过上一两月,一应出使的安排都走完了,你就跟着邵国来的使团回去吧。”
“你想走,我放你走。”
容瑾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如愿以偿的高兴。他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从高空坠落,变得空荡荡的。容瑾很勉强地笑了笑:“多谢陛下隆恩。”
幸好顾念此刻低头看着奏折,他自嘲地笑笑:“难道你不愿意,我还能硬拴着你,不让你走吗?”
他想诈死脱身,不是说走就走的。这件事不是一件小工程。生前事,身后事,顾念要考虑顾忌的事情非常非常多。而且这事他不可能瞒过所有人,如果有身边重臣察觉到这件事,容瑾的处境就会很危险。冯家的事,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既然打算要走,他不会让容瑾再留在辰国。至于他要诈死这件事,也不必先着急告诉容瑾。等到了长烟峡,如果那时候,他不用熬夜处理公务,气色好一些,说些好话,再加上他无家可归这么可怜,阿瑾应该不至于把他拒之门外吧……
顾念看了看桌上的沙钟,放下了折子:“时候不早了,阿瑾要不要睡?”
容瑾一怔:“今日睡得比往常早许多。”
顾念将桌上摆着的几盏灯一一吹熄:“以后要少熬夜。”
容瑾这点是赞同的:“没错。”
好皇帝是个拼体力的活,容瑾知道顾念没有看上去那么文弱,但常常熬夜总归是对身体不好的。
顾念心想:明天得再去问问阿弈,他问过他妹妹了没。
……
几日后,顾念上朝。容瑾在府中待得无聊,就想出来散散心。顾念果然说话算话,容瑾轻轻松松出了门,没有任何人提出过要跟着他,只是管家在他出门前,为容瑾备下了足够的银票,和一块能解决大部分麻烦的令牌。
容瑾走在街上,看到一家卖花草的店,里面有几株牡丹着实养的不错。他走过去细看,店里的伙计很热情:“我们店里还有一株青龙卧墨池,色如墨玉,花大如碗口,前些日子刚开了,是我们店家的宝贝。这位公子要去后院看看吗?”
容瑾脚步微顿,然后饶有趣味地笑了:“行呀。”
后院里自然没有色如墨玉的牡丹花,只有一个柳弈在后院等他。
“在下迫不得已,以这种方式请容公子借一步说话,还请容公子勿怪。”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容瑾和柳弈还有些交情。容瑾原本以为,会是一些听到消息,打算“清君侧”的王公贵族呢。柳弈找他做什么?
“柳大人这么暗地里来找我,是想说些什么?”
柳弈沉声道:“我是想问一问,容公子随后有什么打算?”
容瑾淡淡道:“我作为使臣前来道贺,到时候使团回国,我自然也是跟着回去。”
“那陛下怎么办?”
容瑾假假地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辰国的陛下天潢贵胄,柳大人何出此言?”
柳弈苦笑:“陛下只怕没跟你讲过,他这些日子,打算将王爷们的子嗣接进宫。”
容瑾微微皱眉:“为什么?”
“容公子,若是到了今天这一步,您还要说,您不知道为什么。那可就太伤人心了。”
容瑾轻声道:“他已经答应放我走。”
“是,他打算放你走。你想走,他自然让你走。”柳弈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悲愤,“容瑾,和他较量,你总是赢的。你要什么他不给你?甚至不用去要,只要你给出一二暗示,他就算挖心剜肺,也要给你的。”
“你要走,他不拦你。他打算诈死,抛下一切再去找你。”
“容公子,我来这里就是想问一问,你是真的想让陛下抛下一切,跟着你去长烟峡吗?”
“如果你告诉我,是,你愿意,那你们自去做你们的神仙眷侣,我半句话不说,今日转头就走,日后也绝不阻拦。容瑾,你真的忍心看到他为你一无所有,众叛亲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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