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会惊险万分的一路,却走得很顺利。大家都知道七公主和容瑾的关系有些微妙,他拿着七公主的牌子出宫,没有引起任何的怀疑。容瑾甚至大大方方地从宫里的侍卫那里,借了一匹马。
他没有急着出城。七公主的令牌能敲得开深夜的宫门,敲不开紧闭的城门。他随便找了个地方躲了一夜,等到第二天上午,找了个客栈住下来。再过两三日,京城里要举办一场极盛大的诗会。邵国向来民风文雅浪漫,这些天远道前来参加诗会的青年学子数不胜数,容瑾换了一身青色的儒生衣裳,住在客栈中,没有引起丝毫的注意。
过了两三日,容瑾混在一群出城采风的青年书生里,轻轻松松地出了城。
容瑾又不是个多要紧的人物,他暗地里走了,皇帝肯定会发怒,但也不至于大张旗鼓地去派人抓他回来,最多只会派几个人去找他。只要过两三日,侍卫没有追上他,自然会以为他已经走远了,打道回宫。到时候,为了表达对容家的信任一如既往,皇帝应该会把抓他回来这件事,交给容家人来办。
反正他在走之前,已经去过宫中请旨了。皇帝心里应该很清楚,这件事完全是容瑾被情谊混了头,自作主张。
容瑾离了京,骑着马疾驰,一路再没进过城。水壶点心,都是在城郊的茶摊上补给,夜里就睡在破庙,甚至荒郊野岭。别看两世为人,容瑾其实真没受过这份罪。在现代的时候,他就娇生惯养,来到这幅壳子,也是被父母兄长宠着长大,虽然习武练箭,衣食住行上却没吃过半点苦。但可能是这壳子里流着容家沙场征伐的血,一路奔波,容瑾并不觉得多辛苦。他从小就喜欢往野外跑,摆弄些花草树木,如今在这荒野独自赶路,竟觉得格外得心应手。
大部队肯定走得慢,更别说为了国家的尊严体面,这皇子的仪仗,各种规矩礼仪,都不能少。
容瑾抄近路,很快就追上了辰国使臣的队伍。但他没有去找顾念。他这次离开,谁都知道他是来找顾念的。但这一路上,他却没遇到半个来拦他的容家人。他们肯定是守在顾念这边,等着他来。容瑾并不想和自家的人起冲突。何况,他这一路赶过来,也不是想做什么。
他只想看着他平平安安地离开邵国。仅此而已。
容瑾在郊外一个赶路的行商手里,买了辆马车,连带着里面的货物,将自己打扮成要去辰国换货的小行商,不敢跟得太紧,慢悠悠地远远坠在后面。
顾念被围护在长长队伍的正中间,好像也很少下车,容瑾跟了两天,连远远望一面也没看到。
饶是再小心谨慎,两天后,他还是被人给堵在路上了。
容瑾看着路边的几人,心里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把马车停在了路边。
容扬从马上跳下来,走到容瑾的马车前,跳上去,在容瑾身旁坐下,面露无奈:“瑾哥,你这是做什么啊。”
容瑾远远地看着前方:“我就是想送送他。”
容扬是容瑾的小堂弟,平日里和容瑾关系很要好。容家派他来截容瑾,至少证明事态不算太严重,皇帝并没将他离京的事宣扬出去,要不然,就该是容友清或者容辉亲自来抓他。
容扬简直想撬开容瑾的脑袋看一看:“你自己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更别说前些日子还刚被安排了官职。擅离职守,无诏离京!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容瑾不说话了。
是,这才是他最担心,最觉得愧疚的事情。邵国的那位远嫁的公主和顾念是血海深仇,邵国不是,最多只是袖手旁观而已。他真的去帮了顾念,肯定会惹怒皇帝,但也不算是什么要杀要剐的大事。
可问题就在于,容瑾不是个一般人,他是容家这一辈,留在京中的人质啊。武将家属无旨离京,是最遭忌讳的事。如果不是皇帝信任他,信任容家,也了解这件事的始末,容瑾是绝不敢这么做的。饶是如此,他毕竟是坏了规矩了。如果被别人发现他离京,容家是一定要担责的。
“那你说我怎么办?”容瑾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指着前面,“前面的那个人,他是和我定下过结发之约的人。如今,他生母惨死,要回去奔丧,可是还有人不肯放过他!他的仇人,手里拿的是当年从邵国带走的亲兵!他们熟悉邵国的地形,又有天然的关系网,早就备好了天罗地网等着他钻。辰国和邵国给他的护卫,不过是个样子,也不是真心护他。他手里到底有几个可以信任的人,谁也不知道。”
“你说我怎么办啊,阿扬。”
容扬也知道容瑾痛苦,可是:“瑾哥,你只为顾念想,就不为容家想一想吗?”
容瑾笑起来:“容家自然有办法不被我连累。你这次只带了这么几个人,不是来拦我的?阿爹让你给我带了什么话,你就直说。”
容扬的表情一瞬间很痛苦:“瑾哥,你心里都清楚,为什么还非得一意孤行。”
容瑾笑了笑,也不再问他,反正他要说什么,容瑾也很清楚:“你回去,直接说我打伤你叛逃,让阿爹立刻下令逐我出族谱,派人围捕我,然后派二哥回京。”
饶是心里早有预料,容扬听到容瑾的决定,还是心头火起,他一拳打过去:“你疯了!”
容瑾没还手,他狼狈地捂着自己的脸。
容扬苦口婆心地拉着他的领子:“陛下现在没声张,就是还给你留着退路。你现在立刻回京,那就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别管了,我替你护着他行不行?”
“不行。”容瑾咬着牙摇头,“我信不过你们。我自己去。你回去复命。”
不能让别人去。他和顾念的关系,谁不知道,他素来胆大妄为,为了顾念做出这种事不算奇怪,但如果是容家别的人去了,那牵扯会更大,甚至会让人怀疑到整个容家的态度。他不想再为了自己的事,把容家牵扯进来。
他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容扬颤着声音:“那到时候你怎么办啊?”
容瑾推他下车:“什么怎么办?说不定就死在这路上,哪有怎么办?”
容扬被他推下去,突然道:“你别跟了,那里面不是顾念。”
容瑾手一顿:“什么?”
容扬苦笑了一声:“其实我早就在这队里了。大伯就怕你会跟过来,一早就让我带人混在里面。我前些天见过队伍中的‘皇子’一面,确实很像。”
“辰国来的人都三年没见过顾念了,邵国的人和顾念熟悉的人也不多,所以看不出来。我还不认识我‘堂嫂’吗?那里面的人不是顾念。他大概也知道路上不太平,所以找了人替他。我观察过了,他好像没在这队伍里面。”
容瑾握着缰绳的手一紧:“他疯了?!他身边有多少人?”
在大部队里,虽然目标明显,人多眼杂,可毕竟有那么多护卫守在周围,遇到敌人截杀,怎么着也能缓冲守卫一二。可如果自己走,身边带的人不够,万一被敌人发现,直接就被包成饺子馅了。死了都没人知道!
容扬摇摇头:“我不知道他身边有多少人。瑾哥,这队里认识你的人太多,顾念如今不在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我看这意思,陛下也不愿意把你偷偷离京这事捅出来。顾念现在身边肯定都是心腹,也要避着邵国的人,你到时候追上他,在他身边暴露的风险不算太大,但也千万要小心。他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就立刻回来。只要你无声无息地回来了,这事就过去了。但如果你不小心,这事声张出去,大家都知道了……”
容扬哑着嗓子:“瑾哥,你知道的。一族上百口人,大伯是族长,不能不顾的。如果你露了行踪,大伯迫于无奈,也不得不和你划清界限,到时候奉命追捕你,也绝不能手下留情。瑾哥,你别怪大伯。”
容瑾点点头:“我知道。”
他走之前,就什么都想过了,自然也包括容家此刻的态度。是他先做出不利于容家的事,不怪容家舍弃他。毕竟关乎着一族兴衰,帝王颜面,皇帝和容家肯给他这个缓冲的机会,没有马上追捕他,他已经心怀感激,并且愧疚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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